許是我挑選的埋骨之地實在太過偏僻。
在走了一個多小時以後,我終於在最近的公路上打到了一輛出租。
在後視鏡裏,我看到司機師傅的表情從警惕漸漸變成好奇。
等將我送到目的地以後,那略帶探究的視線最終變成了詫異。
「小姑娘,別墅區的工作可不好做,這些有錢人太挑剔了,一般人伺候不了。」
我衝著司機露出了燦爛的笑容,「謝謝大叔,不過我不是來上班的,我家在這。」
我上前開門,卻發現無論是記憶中的密碼還是我的指紋,都打不開這扇門了。
距離我徹底搬離這棟別墅僅僅過去了三個月。
「現在的小姑娘虛榮心太過,都不懂勞動最光榮嘛,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看著司機開車絕塵而去留下的汽車尾氣,虛榮的顧以安麵無表情地摁下了門鈴。
過了許久都沒人開門。
顧以安嘗試撥打廉女士的電話,卻始終無人接聽。
老把戲了。
廉女士接不接我電話一向全看心情。
給廉女士打電話若是打十個,有一個能接就不錯了。
我發信息給廉女士:我在家門口。
消息石沉大海。
今年的冬天真冷啊。
我裹了裹身上到腳的羽絨服,冷風已經透到了骨子裏,雙腳麻木的沒了知覺。
在出租車上積蓄的那點溫度早已消耗殆盡。
胃裏突然開始絞痛。
從知道自己的病情以後,我這兩天一直處於莫名的興奮狀態。
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了自己的財產和身後事,忙起來也顧不上好好吃飯。
因為早已習慣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所以一直沒什麼餓意。
沒想到現在腸胃突然變得嬌氣起來。
我忍著疼痛給廉女士又發了一條消息:再不開門,我就走了,想必沒我的打擾你們會更開心。
我知道她能看到。
果然,沒兩分鐘,在我麵前一直固若金湯的大門從裏麵打了開來。
「你威脅誰呢?都在為你金叔叔今晚的生日宴做準備,以為都和你一樣整天遊手好閑的。」
廉女士40出頭的年紀臉嫩得卻不像話,明顯日子過得舒心。
一身高定禮服以及當季最新款珠寶,映襯的她整個人更是貴氣逼人。
而我和她隔著一道門檻,穿著平平無奇爛大街的黑色羽絨服,腳上的運動鞋沾滿了土。
整個人灰撲撲的。
廉女士擰緊了眉頭。
「不是讓你好好打扮麼?你穿這一身回來是故意想讓我丟人是吧。」
「那我走?」
走是不可能走的,但明顯廉女士當真了。
若是以往她早就不耐煩地讓我哪兒來的滾哪兒去。
今天卻一反常態。
「別廢話,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把自己整利落了。
「你金叔叔和珍珠已經去宴會廳了。
「要不是為了等你,我早就走了。
「真是耽誤事兒。」
看我站著沒說話,她不耐煩地說,「還不滾進來。」
難得不是滾出去,而是滾進來。
我覺著受寵若驚。
遊魂兒似的往自己的房間走去,卻突然被廉女士叫住。
「你去二樓的客房洗漱收拾吧,我讓張媽給你準備今天要穿的衣服。」
我沒忽略廉女士臉上一閃而逝的不自在。
強撐著身體的不適,我勉強扯了扯嘴角,掠過廉女士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我說什麼你都不聽,隨你吧。」
我沒管氣地跳腳的廉女士,徑直來到了角落的房間,如果不仔細看,甚至發現不了有這麼一扇門。
在這座富麗堂皇的別墅裏,這個本來被稱作雜物室的屋子我已經住了七八年了。
我打開臥室的門,迎麵而來一股子醃醬菜的味道。
濃鬱得像是來到了醬菜加工車間。
掃了眼我不大的臥室。
床褥被卷起放在一邊,床上和地上全是大大小小的醬菜壇子。
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
我搬出去三個月。
不僅打不開這個家的門。
這間背陰狹小的臥室終究也是沒能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