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廊再無人等候



我被係統折磨到嘔血的時候，周祺粵正在和初戀眉目傳情。

幾天後結婚紀念日，他為了初戀把我丟在家裏。

回來時，他指責我回應了他初戀的挑釁。

我心灰意冷，找了個地方接受係統的抹殺。

周祺粵卻瘋了。

1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才在地上轉醒。

我本能地撫上小腹。

一周前，我和周祺粵的孩子意外流產。

我還來不及告訴他。

我以為這次暈倒是流產導致的身體不適。

直到我看到我手上的手機，裏麵收到了了一個視頻短信。

畫麵裏，周祺粵的視線看向了一處，他張著嘴，卻猶豫說不出答案。

就在幾個小時前，我收到了這個視頻。

視頻的前麵，是同學拱火問周祺粵對程芸還有沒有感覺。

周祺粵的啞聲就是這個問題的答案。

許是大家想起了周祺粵已經有了妻子，一個同學起身把這個問題含糊了過去。

周祺粵是時刻保持得體的人，竟然也有啞口無言的時候。

如果不是看到了這個視頻，我甚至快忘記了我參加了係統任務。

我手滑把這個視頻關掉了，才發現下麵有著一行字。

【他愛的不是你。】

多此一舉。

我走到鏡子前，看著自己毫無血色的臉，此刻我的心就像被攥住了一樣。

隻有周祺粵還愛著程芸，我才會遭到係統的嚴厲懲罰。

程芸沒必要這樣。

2

三年前，我穿進了這個小說世界。

我來的機會很巧妙，卡在了女主出國後的階段。

周祺粵和程芸是大學情侶。

直到大四實習那年，程芸才知道周祺粵的家境。

兩個人被棒打鴛鴦，程芸心灰意冷遠走國外。

我和周祺粵因為看了一個老師的展覽認識，因為共同的愛好，我們很快就熟悉起來。

按照劇情，我們也應該在一起了。

但是我付出了真心。

周祺粵某天突然覺得對我的合拍是愛情，所以向我求婚。

但我知道，拋去我們共同的愛好，周祺粵從來不會關心我喜歡什麼。

我們可以是恩愛的夫妻，也可以是躺在一張床上的陌生人。

程芸回來後，他就會猛然知道真正的愛是什麼。

這三年和周祺粵的相處甚至讓我忘記了自己是個工具人。

係統曾經說過，如果周祺粵還是愛程芸，我就會被抹殺。

那是多久呢？

我在地板上意識消散了不知道多久，恢複力氣後我才重新站起來。

與此同時，門口響起了開門聲，周祺粵推門而入，我的腦海出現了一個數字。

七天。

居然隻有七天了嗎？

3

周祺粵回家後，看到在客廳的我，眼神閃過一絲不自然，但瞬間掩飾了過去。

他朝我走來，眼神帶著關切。

【抱歉，回來晚了。】

我搖了搖頭。

他的身上帶著一股酒氣。

我剛暈倒過，這股氣味對我來說有點刺激，我不由皺了皺眉頭。

【怎麼臉色這麼蒼白？】

他拉過我的手，似乎我手上的寒氣讓他有些不悅。

【怪我回來晚了，下次再這麼晚，就不用等我了。】

他說著，把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我伸手接過：【沒有，應該就是困了。】

想到再過段時間，我就要從這個世界消失了，我不免有點惆悵。

【今天和老同學相聚高興嗎？】

【嗯，應該把你也帶上的。】

真的嗎？

我在心裏默念，帶上我讓我看到你對程芸的溫情嗎？

可能因為有程芸的存在。

周祺粵不願意說太多。

【我去洗澡了。】

他越過我，往浴室走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隱隱感覺到了很多東西改變了。

不愧是女主角，她一出場，這三年的陪伴終究成了泡影。

浴室的縫隙裏飄出了一些霧氣，弄得我的眼睛有些濕潤。

盡管七天後我就要消失了。

但我居然還希望著和周祺粵創造一些回憶。

【祺粵，三天後是於老師又要辦展覽了，你有時間和我一起看嗎？】

三天後，恰好是我們三周年的結婚紀念日。

【…好。】

我的心情好受了一點。

正準備把他的衣服掛在衣架上，我就感受到了異物感。

我從周祺粵的西裝口袋裏翻出了一支口紅。

不是我的，那麼隻能是......程芸的。

我拿出手機，剛剛沒注意，在周祺粵回家的這幾分鐘裏，我又收到了來自程芸的挑釁。

【口袋有驚喜哦。】

該怎麼說她呢。

可能是出於無奈，我打出了一行字：【你太心急了。】

4

這兩天裏，每次到了晚飯的時候，我都會受到係統的懲罰。

我大膽猜測，他們兩個人每天晚上都會在一起約飯。

但我不在意了。

我隻想和周祺粵看完展，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等待係統的處決。

我們約的是下午三點。

到了約定的那天，周祺粵臨出門前，我給他係了領帶：【今天下午三點，別忘了。】

周祺粵表情思索：【中午我就結束工作，上次於老師來這兒開展覽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我一定要去的。】

我在心裏默念，不止如此。

但想到快被抹殺了，就沒必要提醒他了。

這幾天裏，我一直在忍受著程芸的騷擾。

就最後幾天了，我不想節外生枝。

但是心裏隱隱有些不安，好像預感到了會發生什麼。

果然周祺粵突然沒有回複我的消息。

與此同時，我在家裏進入了係統懲罰模式。

果然第六感最不會騙人。

周祺粵就是又去找程芸了。

我倒在地上痛苦得喘息的時候，翻出了手機。

程芸不負眾望，她又給我發消息了。

這次是信息是一張周祺粵的背影圖。

從背景能看出是在臥室。

嗬。

這難免會讓人對他們做了什麼有一些旖旎的猜想。

我的心裏酸澀是必然的。

更多的確實遺憾。

這該死的係統懲罰，讓我不能去在被抹殺前看那個藝術家的展覽。

真遺憾啊。

沒有好好道別，總覺得沒來過這個世界。

5

到了太陽下山的時候，我身上的疼痛感才消減了許多。

我知道，這代表著周祺粵要回家了。

我來到衛生間裏，簡單洗了一把臉，為了顯氣色好一點，我塗了個口紅。

周祺粵來的時候，我已經坐在沙發上開始看時尚雜誌了。

他步履飛快，好像卷席著怒氣。

但是怒氣不應該是我的嗎？

他略微粗暴地把時尚雜誌從我的手裏抽走，聲音壓抑：【你去找她了？】

她是誰，自然是程芸。

但是這個問題實在是太可笑了。

明明我才是被動回應的那個。

【如果你是在說你的初戀的話，抱歉了，是她先找我的。】

我的回複好像加固了周祺粵的刻板想法。

他眼神裏的不滿溢了出來：【我知道是她先發消息給你的，但是你沒必要找那麼多人給她打騷擾電話吧。】

提到程芸，他的語氣放軟了一點，近乎哀求：【這件事你要是不滿你可以衝我來，但是她本身有抑鬱症，不可能......】

【你知道是她先發消息給我的？】

我不確定地重複了一遍，然後笑出了聲。

程芸的手段很拙劣，但她聰明在知道周祺粵會無條件包容她。

這樣一對比，這段關係裏的傻子居然是我。

【這件事不是我做的。】

我僵硬地解釋了一句，但是想到被周祺粵爽約的事情，我語氣不好地補了一句：【這段時間你經常去陪她，連答應我的事情都做不到。】

【你找人調查我？】

反正總不能說是係統加成，我索性沒反駁。

周祺粵深吸了口氣，握著雜誌的手上青筋畢露：【你讓我很失望。】

說完他把雜誌飛到一邊，摔門而出。

一室平靜。

我把雜誌重新從地上撿起來，肚子裏似乎依然隱隱作痛。

周祺粵，你讓我也很失望。

6

周祺粵離開家後，我立刻收拾了一點貼身物品。

離任務結束還剩四天，這四天，我真的，再也不想見到周祺粵了。

雖然是失敗的任務攻略者，但是我也是有尊嚴的。

我把周祺粵的各個賬號都拉黑了。

我來到了附近沿海小城外我本人旗下一家普通的便利店。

這裏足以低調，不會讓任何人想到。

現在的員工是一個大三的學生禾禾，見到我來，她眼神裏寫滿了心疼。

【歆橙姐，你最近怎麼臉色這麼蒼白了？】

一個普通關係的人都能看出我的身體狀況不對勁，周祺粵卻始終沒發覺。

這幾天的係統懲罰已經把我折磨得不成樣子。

可是周祺粵還是忽略了我的變化。

想到這裏，我搖了搖頭。

店裏有一個簡易的休息間，平常就是給禾禾回不去學校時休息用的。

沒想到現在派上用場了。

最後這幾天裏，我白天就出去沿著海岸線散步，晚上幹點便利店的雜活。

我不在後，周祺粵和程芸的見麵次數更多了。

我總是在突然間感受到一陣疼痛。

禾禾撞見了好幾次我吐血，但終究不敢問什麼。

可能是怕從我口中得知一些不好的東西。

到了最後一天，我終於要和禾禾攤牌了。

【禾禾，我快死了，這個病無藥可救，這幾天我過得很開心，希望到時候你別害怕。】

【之所以告訴你，是我準備把這家便利店轉給你，並且我要跟你交代一下後事，如果有人來找我的話，就說我是急病死的......】

我斟酌了一下。

一個問題在我腦海中炸開。

‘她最後留下了什麼話’

好可悲，我腦補中這個問題是周祺粵問的。

但是周祺粵肯定不會這麼問吧。

我抿唇勉強笑了笑：【就這樣吧禾禾，我沒別的話了。】

7

我以為的抹殺是讓我徹底消失殆盡。

沒想到係統卻讓我漂浮在空中。

它說要體驗完真實的心碎才算完成任務。

禾禾雖然早有預備，但是看到我毫無生命特征的軀殼還是跌坐在地。

按照我的要求，她盡快幫我辦好了手續，然後把我的骨灰撒在了大海裏。

沒了軀殼，我的靈魂也變得格外輕薄。

一股強大的吸力襲來，我恍神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時已經到了周祺粵身邊。

四天沒見，他的狀態看著很好。

他坐在辦公桌後，一副不苟言笑的精英模樣。

突然他的手機響了。

是他的奶奶打來的。

【喂，奶奶。】

【祺粵，你別忘了明天回家吃飯啊。】

【嗯，不會忘的。】

【哎，別忘了把歆橙帶上。】

提到我的名字，周祺粵原本在桌麵上敲擊的手指頓了下來。

【......好。】

他最終還是沒有和奶奶說出我們吵架的事情。

掛掉電話後，他打開了和我的對話框。

我久違地看到了他給我發的消息。

【離家出走？】

【你還拉黑我？】

【什麼時候回來，我去接你。】

【你就帶了幾件衣服，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走。】

......

這些消息的前麵無一不是打了一個紅色的感歎號。

我忍不住苦笑了出來。

我帶這麼幾件衣服是因為我沒幾天了。

周祺粵的手指敲下了幾個字：【明天回家吃飯。】

發出後，回應他的依然是消息旁多出的感歎號。

周祺粵變得一瞬間煩躁，他把手機重重扔在了桌麵上。

然後拿雙手手心覆住了臉。

8

他聯係不到我。

不知道程芸是怎麼得知他家裏有聚會的。

早年他們的戀情不被家裏認可，但好歹也算見過家長。

這次程芸以老同學的名義說要拜訪一下周祺粵的家人。

周祺粵也沒反抗。

本來笑眯眯來門口迎接我的周祺粵奶奶見到程芸，笑容一僵。

她的視線略過程芸，直直看向周祺粵：【橙橙呢？】

【她沒空。】

周祺粵撒謊撒得不慌不忙，順帶把注意力往程芸身上引了引。

程芸乖巧地走上前，把手上的一個小禮品遞給了奶奶：【奶奶，這是我在國外特意給你買的手工藝品。】

【哦，謝謝，但是破費了，還是留給自己奶奶吧。】

周祺粵奶奶沒有給程芸一點麵子。

程芸的嘴角一僵，周祺粵皺眉：【奶奶，這是程芸的一片心意。】

聞言，周祺粵奶奶把禮品塞到了周祺粵手裏：【那你就收下吧。】

【你跟我來一趟。】

周祺粵跟著奶奶來到了書房。

【奶奶，我知道你們対程芸有意見，但是我們現在已經不是情侶了，你能不能......】

正當周祺粵幫程芸說話時，奶奶急不可耐地打斷了他的話。

【橙橙呢？】

周祺粵一滯：【沒空來。】

【哼，沒空來？她手機都打不通，到底怎麼了？】

周祺粵的視線瞥到一邊。

【是不是因為程芸，你們吵架了？】

【不是。】

周祺粵僵持了一會，突然肯定地說：【她跟我鬧脾氣出門了，但是你別擔心，她氣消了就回來了。】

【什麼？】

周祺粵的奶奶本身年級就大了，此刻胸口劇烈起伏著。

周祺粵去扶奶奶時，他奶奶突然鉚足了勁往他的左臉上扇了一個巴掌。

【見不到人怎麼可能不擔心？】

【你個死小子，老婆不見了還能這麼冷靜，我們周家怎麼有你這種冷血的男人！】

9

周祺粵終於開始試圖找我了。

那天他頂著發紅的左臉蛋也沒吃成飯。

程芸倒貼了一個工藝品，就上了一趟家門，屁股沒坐熱就走了。

我看著周祺粵灰溜溜的身影，好笑之餘有些心酸。

三年夫妻，最後連他應該來找我這件事還是在別人的逼迫下進行的。

周祺粵派下去的人很快就查到了我的去向。

在查出結果後的那天，他還是淡定地處理好了所有工作，才慢悠悠坐上了來找我的車子。

他在車子裏一臉陰鬱地捏著手指，好像在積壓自己的情緒。

我覺得，他要是真的見到我，會好好責問我。

還好，我已經被抹殺了。

到小城也就兩個小時的車程。

他們到便利店的時候，禾禾已經準備關門了。

見到一行人，禾禾思考了下，便知道了他們的來意。

【找歆橙姐的？】

周祺粵的嘴唇不耐煩地抿了抿，他似乎歎了口氣：【讓她出來吧。】

確認了周祺粵的目的後，禾禾原本試探的態度立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或許她看我當時萬念俱灰的樣子，大概猜到了我經曆了什麼。

禾禾帶著敵意把周祺粵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對不起，歆橙姐出來不了。】

【我不想和小姑娘吵架，麻煩你讓她出來吧。】

真惡心，居然欺負小姑娘。

我在旁邊憤憤不平，好在禾禾也沒有怕他。

禾禾抱著胳膊：【你是真的想找歆橙姐？】

周祺粵默然。

【可她不在這裏。】

周祺粵的表情一凝：【那她？】

禾禾往外走了幾步，便利店緊鄰海邊，站門口能聞到腥鹹的海風。

她抬手指向海邊的方向：【她的骨灰在海裏，自己找去吧。】

周祺粵剛剛扭頭往禾禾指的方向看去，乍聽到這句話，突然毫無準備地表情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