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韓複,是少年夫妻。
孟家是世代從軍鎮守邊關的將門,韓家則是爵位承襲的京城望族。
我及笄那年,父兄和阿娘為護住一城百姓戰死沙場,我原想隨家人去了一死了之,可爹娘留下信件,說孟氏兒女鐵骨錚然,決不能死得窩囊,二老和兄長一輩子浴血拚殺,便是盼我一生安樂嫁個良人。
自此,孟氏滿門,隻剩我一人。
我扶棺入京帶部曲複命那日,聖上追封我兄長爹娘,又為我和靜遠侯韓複賜了婚。
關於韓複此人,成婚前我略有耳聞,他不是青樓酒肆的常客,不過頻繁參加詩會雅集,流朱說,約莫是個附庸風雅的閑人。
我以為,韓複品行算是端正,卻不知,他成婚不過數日,便會對花魁娘子君如月動心。
這君如月也算出身名門,琴棋書畫容貌才藝十分出色,自打她入教坊司,便引得京中世家子弟和官紳富商追捧不休。
傳聞君如月的父親原先在江南做官犯了事,此後她才淪為伶人獻身賣藝。
這樣一個命運坎坷的美人,確是令人疼惜,教坊司一首新曲,訴盡君如月這些年來的苦楚,韓複偶然路過,便被她深切吸引。
沒過多久,君如月被高價叫賣初夜,韓複像是著了魔,不僅動用府中積蓄,還變賣了不少家產,這才湊夠三萬黃金買她。
韓侯為花魁豪擲萬金的事很快傳遍京城,當日我氣得不輕,叫上流朱到教坊司抓人。
我提槍殺過去的時候,那天仙似的花魁娘子正同韓複歡好,兩人衣不蔽體交頸而臥,屋內彌漫著一股子濃烈香氣。
我執槍刺向韓複,卻被突然出現的墨石截住,他道:“夫人,得罪了。”而後一把奪下我手中的銀槍。
各家培養的護衛死士練的都是狠厲殺招,我和流朱都不是墨石的對手。
韓複被驚醒,連衣裳都沒來得及穿,便用被子裹住君如月。
墨石向來對主子寸步不離,先前兩人在房中行事毫無避諱,現下倒是要臉了。
我冷笑一聲,抬手賞了韓複一巴掌,又氣又惱:“韓複,你撇下我一人去宮宴,竟是為了這狐媚子?”
想起宴會上那些婦人背地議論,嘲諷我是孤鴛鴦,我便氣不打一處來。
韓複沉下臉要還手,卻被我掰住腕間。
沒等墨石反應過來,哢嚓一聲脆響,韓複的胳膊已然脫臼。
他疼得大吼大叫,全然沒了所謂的風雅:“墨石,給我殺了這賤人,本侯要休妻!”
隻是這話,韓複說了等於放屁,天家賜婚,容不得我和他悔約。
不過墨石卻是動了,凜然對我兵戈相向,那長槍隻差一寸,便能劃破我的脖頸。
這陣勢極其危險,流朱袖中藏箭對準墨石腦門:“墨石,你敢弑主!”
墨石收了銀槍,抱拳道:“屬下不敢,不過夫人若傷侯爺,屬下定當護主!”
君如月卻在此刻不合時宜落淚開口:“夫人饒命,奴家與侯爺是誌趣相投情難自抑,不敢奢求旁的,還請您高抬貴手。”
我抬手打了她一巴掌,掐著君如月的下顎道:“這混不吝的男人不要也罷,你想要旁的,卻也是癡心妄想了!”
韓複心疼不已將人護住,用另一隻手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孟寧,你囂張跋扈,本侯定要休了你,讓你無家可歸流落街頭!”
我鬆開君如月,留下一句:“恭候已久。”又從墨石手中拿過長槍,帶著流朱走出房門。
自此,我與韓複鬧得雞飛狗跳,成了一對不死不休的怨侶。
他越是對我薄情寡義,我便越是憤恨不甘,宣泄怒火積攢委屈。
不久後,茶樓酒肆街頭巷尾傳遍我的笑話。
人都笑我提著長槍去捉人粗鄙蠻橫,嚇得那些青樓常客不舉,怕是要長針眼。
又說我性格如夜叉蠻橫霸道,不似花魁娘子溫柔似水,栓不住夫君的心。
也有人說,韓複風流成性,這世間許多男子亦是如此,我該一槍廢了他才算解氣。
鬧來鬧去,韓複對君如月越發情深,對我卻是避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