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媽死了,一屍兩命。
我爸他們都不承認昨天夜裏發生過什麼。
隻說睡之前還好好的,早上起來才發現後媽不行了,他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後媽娘家人不依不饒,非要報警查明真相。
警察把我爸和我奶帶走了。
後媽是非正常死亡,想要查明原因就要把屍體解剖。
我奶死活不讓動,說肚子裏是她孫子,死了也要留個全屍。
說後媽既然嫁到他們宋家了,那就是宋家的人,即使死了也是她說了算。
後媽娘家人來鬧,把我爸的婚房砸得稀巴爛,把家裏值錢的東西都拉走了。
拖著我爸去警察局簽解剖屍體的確認書。
後媽和弟弟是中毒而亡。
我奶瘋了,跑到警察局說村裏的女人都是這麼過來的,為什麼偏偏後媽吐死了。
還說肯定是後媽在娘家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才把她孫子給害死了。
我爸倒是很無所謂,已經開始張羅著下一個生兒子的目標。
下毒事大,警察迅速展開了調查。
查到那顆糖,我奶想把這件事推到我身上。
當天那麼多親戚朋友都在,那顆糖是她給我的。
眾目睽睽之下,她百口難辯。
我奶被帶走了。
我爸說我奶可能會死,都是因為我這個賤人,抬手就要打我。
我轉身跑到廚房拿起菜刀對著他一陣揮舞。
他呆住了,罵我這個傻子是不是瘋了,居然還敢反抗了。
後媽娘家人三番五次來鬧,我爸的脾氣越來越暴躁,看到我就恨不得把我吃了。
我是一個傻子。
從我出生起,除了我媽,其他人都叫我傻子。
我媽生我時難產,醫生說因為缺氧時間長,我腦子可能壞掉了。
我奶他們說我媽花了那麼多錢,生個賠錢貨還是個傻子,怎麼不死在醫院。
我媽說過,人要像野草一樣,即使環境惡劣,冷風肆虐,也不能放棄。
要抓住任何一次朝陽和雨露的機會,衝出黑暗就會迎來黎明。
即使是生長在懸崖峭壁縫隙之中的野草,也能肆意生長。
她叫我小草。
我媽把我抱回了家,沒人照顧她坐月子,她就想辦法自力更生。
我奶斷了家裏的熱水,她就在寒冬臘月用冷水洗尿布。
我奶把雞蛋和肉藏起來,我媽吃不到葷腥奶水不足,我餓得哇哇直叫,她就趁他們半夜睡著偷偷跑去找。
我奶發現以後天天辱罵、毆打我媽,她為了我能有奶吃,罵不還口,打不還手。
那個月我媽整整瘦了三十斤,我從出生的五斤一兩,長到了將近七斤。
我媽為了照顧我,沒辦法出去打工掙錢,我們倆成了全家人的累贅。
「宋盼弟,你這個傻子還不快去給我做飯?
「跟你那個死媽一個德行,一分錢不掙,整天就知道看書看書,看我不打死你這個賠錢貨......」
我爸叼著煙醉醺醺地拎著凳子衝我砸來,我的思緒被拉回到了現實。
我反手從外麵鎖上了房間的門,任由他在裏麵咆哮。
牛棚雖然既小又昏暗,可它是屬於我的。
那些書是我媽在外麵撿回來的。
她說像我們這樣的人,隻有讀書才是唯一的出路。
她還告訴我,不要聽他們瞎說,我不是傻子,是她手心裏的寶貝。
我媽護了我九年,她不是無所不能,但為了我,她無所畏懼。
她頂著全家的壓力和辱罵,教會了我穿衣、吃飯。
教會了我認字讀書,教會了我寫自己的名字——宋小草。
我媽說小草就是小草自己,不是其他任何人的附屬,更不是為了祈禱弟弟而生,所以她從不叫我宋盼弟。
我媽還說,媽媽和孩子是唯一分享過心跳的人,孩子是媽媽的軟肋,同樣也是媽媽的鎧甲。
連雞都不敢殺的她,為了救我,為了我能上學,鬆開了拉著圍欄的手,義無反顧地任由我爸把她推下了樓。
臨死那一刻,她拉著我的手讓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努力學習,永遠不要放棄自己。
可惜我辜負了她的期望,我在她死後的第三年就被他們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