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近來她身子是越來越不好了,總是咳嗽,吃了好幾副藥也不見好。
藥熬好後,我端到了她床前,她正昏睡著,我便端著藥站在一旁等她醒。
屋中燃了香,很沉重的香,壓得人心事重重的,今天謝琅對那郡主的一笑,反反複複地在腦子裏出現,總也揮之不去。
「苒苒,你來了!」蒼老倦怠的聲音,把我的思緒拉了回來。
我連忙福身,「今天去看了西邊那些佃戶,回來得也晚了,那些丫頭都不知道熬哪些藥,祖母等累了吧!」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你若不在,她們哪裏曉得這些,我就說你太能幹了,把底下的丫頭都慣壞了。」
我將她扶了起來,又在她身後墊了枕頭,溫聲道:「那些丫頭年紀還小,都是小女孩心性,不必對她們太過嚴苛。」
老祖母聽了擺了擺頭,「我記得你十四歲的時候,可不像這樣,你那時候做飯、繡花......樣樣拿得出手,可不像現在這些丫頭......」
我端起碗,伺候她喝藥,淺淺地笑著,可是鼻子卻一陣一陣地發酸。
我十四歲的時候為了學好繡花,十根指頭爛了又好,好了又爛,一幅繡樣,要繡上十幾遍。
隻因為謝琅說她祖母和母親喜歡規矩齊全、賢良淑德的女子。
那時候我堪堪比灶台高些,便學著做菜、做點心,結果有一次做魚的時候,不小心燙傷了手,如今手腕內側的疤還清晰可見。
我比誰都知道,要做到賢良淑德得付出多少努力。
我自己走過一遭這路,恰如光腳在石尖上起舞,別人隻看到你舞姿翩翩,卻看不到你一雙腳已經血肉模糊,所以我不想別人再走一遍。
十四歲,多好的年紀,正是少女爛漫時,該是與春光瀲灩,肆意灑脫相伴。
不然等到了十七八歲時,該如何回憶自己的十四歲,是那鮮血淋漓的手指,還是煙火繚繞的灶台?
伺候完老祖母喝藥,我又去了謝琅母親的房間,她今日倒是有精神,還特意拉著我說話。
「你看著那郡主了嗎?即便是上京也挑不出那樣好看的女子。」她一麵梳頭,一麵說道,眼中難掩歡喜之意。
我也附和道:「是啊,郡主是生得傾國傾城,我今日見了也晃眼,那雙手白嫩得吹彈可破。」
她很滿意我的附和之語,不住地點頭,又打量著我道:「那種姑娘一看就是金貴的人,苒苒你也才長她一歲,怎麼看著就這般老成?小女兒家,應該穿些亮色,你好像總穿這些暗色衣裳。」
我低頭看著身上湖藍色的衣裙,淺淺一笑,沉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