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裴駰負情薄幸,冷心冷情,他想救葉昭陽,也不全是情愛,而是葉家勢大,如今天下大災,不是連根拔起的時候,還有許多地方需要仰仗,對於這些,我看得一清二楚。
他這個人,隻愛權勢,處心積慮想要登上最高處,為此不惜一切代價,我有時候真的很害怕他。
朝堂上他是叱吒風雲、炙手可熱的權臣,可如今對上我這畏懼、避而不及的眼神,卻又驚又怒,還帶著一絲色厲內荏的心虛,仿佛被觸碰了什麼逆鱗,眼中陰風晦雨,怒意翻騰。
「你又這樣看著我?南梔和,是你害死了昭陽的孩子,你休以為我不知道。我究竟哪裏虧欠了你,你說話啊!」
他撲了上來,咬牙切齒,掐著我的下巴,一字一頓仿佛恨意滔天,總不怠以最壞的念頭揣測我,可我明明還什麼都沒說。
啊,那個孩子。
那個偷走了我一顆心的孩子。
「我......沒有......沒有殺......」
我咳出一口血,一字一頓,竭力想解釋。這話我當時也說了,我說了一千遍,一萬遍,沒有人聽到,如今隻怕也是。
我受了刑的手滲滿鮮血,傷痕遍布,卻不怕痛一樣死死抓著他。
「......」
「......行了,我信你便是。」
看著我睜大渙散的雙眸,他卻又忽然拂袖起身,惶恐地鬆了手,像是生怕將我掐痛了,摔碎了,又不敢看我這一身狼狽。
分明我早已墮入塵泥,摔了個粉身碎骨。
他這樣說著,「行了」是疲憊和無可奈何,以及對我「無理取鬧」的厭倦,「我信你」是虛無縹緲的謊話,細看那疑心深重的瞳眸裏,哪有對我的半點信任。
但凡他有半點相信我、在意我,又何來這經年的折磨,何來這一身弱骨,半邊沉屙。
刻骨情深,愛恨交織,他從來是我看不透的人。
「......哈。」
沉默良久,我忽然笑了。
受了太多刑罰,渾身血汙,稍一動彈就痛得錐心刺骨,可我還是努力地直起身子,想要看清楚他。
裴駰聽見我笑,像是見了鬼,他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森羅俊美,氣勢逼人,頭上的蓮花雲冠綴著寶珠,燁然華美,傲世無雙。
這也是很好的,可卻一點也不像我記憶裏的裴駰。
......
我記憶裏的裴駰,是最好的,旁人怎樣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