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夫君琴瑟和鳴,他寵妻有名。
直到城破之日,為換回嫡姐,夫君親手將我送給叛軍。
他說,能有幾分像嫡姐,是我的福氣。
若不是嫡姐早嫁,他定不會娶我。
我如他所願,被人踐踏。
他又悔了,說愛的一直都是我。
可惜啊,錯付的深情,我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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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真的……要用夫人去換江小姐嗎?”
聽見裏麵傳來的這話,我推門的動作不由的遲疑了一瞬。
換……?
這是什麼意思?
還未回過神來時下一瞬一道熟悉的聲音便傳入我的耳中,帶著絲熟悉的冷冽。
“阿月被叛軍所俘,江清韻長得有五分像阿月,必須用她從叛軍手裏換回阿月。”
聽見這話我隻覺得自己耳朵一片轟鳴,好像有什麼東西籠罩了我的聽覺,腦海裏一片空茫。
這……這聲音我在熟悉不過了。
是我的夫君裴珩。
明明前些日子還滿是溫柔的在我耳畔呢喃,那些溫存的日夜裏,我不止一次的聽著這幅嗓音的主人對我說過綿密愛意。
“我最愛的便是阿韻了……”
“阿韻……我好愛你……”
“阿韻,說你也愛我……”
可是如今我聽見的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換……江小姐?
那個江小姐?
用哪個夫人…換?
我腦海裏滿是疑問,莫名的恐懼和不安縈繞在我心頭,怎麼也不願散去。
“大人,這般是否太過殘忍些了,說不定還有其他的辦法可以救回江……”
“閉嘴!”
說話之人話音還未落下便被裴珩略帶些怒氣的嗓音打斷,一個杯子砸在我麵前的門框上,傳來猛烈的玻璃碎裂響聲。
我被這聲響嚇了一跳,不由的驚呼出聲後撤兩步,手裏提著的糕點也從指尖滑落,摔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誰!”
下一瞬房門被打開,一柄劍直直的衝過來抵在我的脖頸處。
劍身散發著絲絲肅殺之氣,涼意刺的我不由的瑟縮了下。
“夫……夫人!?”
略帶驚訝的語氣和利劍入鞘時發出的錚鳴聲一同響起,我抬眼望去時就看到跪在地上請罪的侍衛,還有自屋內緩步走來的裴珩。
眉眼清俊疏朗,氣質清冷矜貴的人就長身玉立的站在離我三丈的距離外,定定的看著我,眉眼隱在暗處看不清晰。
我習慣性的彎起眼角,眼裏盛滿愛意,向前邁了幾步,伸出手去夠裴珩。
但是在我即將觸到裴珩指尖的一瞬,裴珩卻向後退了一步。
我錯愕的抬起頭,就撞進了一雙幽暗深邃,不帶一絲溫度的眼眸裏。
往日裏滿是溫柔愛意的眼神此刻一片冰冷,冷冷的目光猶如閃著寒光的刀鋒一般,頃刻間便將我割的遍體鱗傷。
“剛才的話你都聽到了是嗎,阿韻。”
2
聽見裴珩這句近似肯定的問句,我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渾身都有股被陰冷毒蛇盯上的窒息感,雙腳像是被死死釘在原地,無法動彈。
“夫君…”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可是僅僅是吐出夫君這兩個字眼時,聲嗓便顫抖的不成樣子,甚至帶了絲祈求般的哀鳴之意。
我腦子一片混亂,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哀鳴什麼,身體卻下意識的保護著自己不去聽那掩藏在美麗謊言表象下的殘酷真相。
“既然知道真相了我便也無需瞞著你了。”
裴珩自暗處走了出來,站在我麵前俯視著我,俊朗的麵龐上沒有任何表情,周身散發著寒冰一般的冷漠。
透過裴珩的瞳孔,我看見了自己形如枯槁,麵色慘白的模樣。
“什麼真相……夫君你在說什麼啊…”
話音剛落就有大顆淚珠無意識的自頰邊滾落,但我什麼也顧不得,雙眼死死的盯著裴珩,眼底滿是祈求之意。
裴珩聽見這話後怔楞了一瞬,接著不由的抿了抿唇笑了起來,語氣帶了絲喟歎。
“都聽到了怎麼還是這麼單純啊…”
說這話的同時伸出手想要拭去我眼角的淚珠,眼底透著疏離,腔調散漫,帶著絲漠不關己的冷淡和嘲弄。
“為什麼?我們……我們不是夫妻嗎?”
我還想在說些什麼,可是太多太多的質問和疑慮堆聚在胸口,壓的我喉頭發緊,發不出聲音來質問。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
不是說過愛我的嗎?
那些過往的甜言蜜語和如今的冷漠疏離,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大顆大顆的眼淚代替了那些未能出口的話語,爭先恐後的往外湧了出來。
“我們確實是夫妻,阿韻,因為你實在是……太像她了。”
3.
“像她…?”
我眼神木然的盯著裴珩,嘴唇無意識的翕動,輕聲地,艱澀地將這句話重複了一遍,仿佛要仔細咀嚼才能知曉這句話的意思。
“我第一次遇見阿月時是中秋那日,她帶著個山鬼的麵具翻坐在江府牆上往下來跳,我恰好路過下麵接住了她。”
裴珩語氣淡漠,隻有在提到那個“她”時,才會不由自主的柔軟下來,像是展示自己悉心愛護的珍寶一樣,滿是溫柔愛意。
看著裴珩眼底的冷漠逐步消融,隻是提起那個人的名字便滿心幸福的樣子,鑽心蝕骨的痛意自心尖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實在是不會騙人,同我道謝時下意識的用女子嗓音,反應過來後才匆匆變換聲音,裝作男子模樣。幸以她落下了手帕,我才得以知曉她的名字。我從未見過這般靈動的女子,她是我見過最完美的女子…,但是她卻在我準備提親前嫁給了別人……”
裴珩眼睛無意識的望著遠方,眼底滿是悔恨,清俊的眉眼間籠罩著一股淡淡的愁緒。
但這次我卻沒了撫平這緊皺的眉頭的想法。
“所以…你求娶我是…因為嫡姐…?”
我直直的站在原地,心口好似破了個大洞,冷風陣陣的灌進心口的窟窿裏,四肢百骸都充斥著刺骨的冷意。
明明是溫熱的春日,我卻如墜冰窖般,隻能感受到無邊的寒意。
裴珩站在原地並未說話,但是望過來的眼神裏卻早已將答案告訴了我。
或許他早早就將答案告訴了我。
裴珩上門時求娶平淡冷漠的神情,書房裏永遠掛著的那些看不清臉的美人圖,夜間動情時耳邊的呢喃聲。
什麼阿韻,裴珩動情時喊的,從來都是阿月。
而我卻沉溺在那些披著蜜糖的表象裏,滿心歡喜的認為那是愛,歡喜自己遇到了這般好的夫君……原來一切都是假的。
你多可笑啊江清韻。
我忍不住癡癡笑了起來,笑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砸,心臟仿佛被一把鈍刀狠狠刺進去,泛著刺骨的疼。
裴珩低頭皺眉望著我,幽暗的眸底閃過一絲複雜,下一瞬再抬眼時,眼底便恢複了一貫的冷漠自持。
“你阿姐被叛軍所俘……”
“你知不知道那天你見到的人其實是……”
聽見裴珩的話我止住了話音,緩緩抬起頭,素白的一張臉上帶著淚痕,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和傷心。
“所以…你要用我去換嫡姐?”
短短幾個字,說出來卻好似花盡了我渾身的力氣。
我死死的盯著裴珩那雙熟悉又陌生的眼睛,想看看裏麵有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不忍。
但是我的眼裏升起了霧,裴珩的臉龐,與他相伴的這三年時光,都在這場霧裏變了模樣,讓我看不清楚。
我再也忍不住,猛的衝上前去狠狠甩了裴珩一巴掌,雙手有些顫抖的垂在一旁,已經分不清到底是因為憤恨還是傷心。
“裴珩,你真是虛偽至極!!我是活生生的人啊,不是什麼換來換去的物品!!”
我雙眼通紅,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著,說到後麵時尾音都帶著絲委屈至極的顫抖和惶恐。
“我要回家,我要回去!”
我再也忍不住哽咽,滿心滿眼隻想著逃離,快步轉身,大步的向外麵跑去,轉身間的裙擺翩飛,像隻想要張開翅膀飛出囚牢的鳥雀。
但是下一瞬脖頸一疼,失去意識前,熟悉的青竹味自身後裹挾而上。
我眼角無意識的落下一滴淚。
這身上的香…嗬…還是我今早剛熏上去的啊…
4.
“這都多久了還沒醒呢,不會死裏麵了吧?”
“沒呢,剛才我還試了,鼻尖有氣呢。”
聽見耳邊傳來的略顯嘈雜的談論聲,我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睜眼強烈的陽光就刺的我有些睜不開眼,我伸出手擋了擋,等到適應後才慢慢睜眼。
環顧四周,看著眼前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心漸漸沉了下去。
看樣子是裴珩打暈我已經將我送給了叛軍。
我死死掐住手心,竭力抑製住眼淚從眼眶滑落,渾身顫抖的從地上站起來,緩緩的靠近門口。
“你說裏麵這女的真的是那殷州刺史的妻子?”
“我看像,你看那臉,那身段,肯定是貴女。再說了,這殷州城都已經被我們破了,他敢騙我們?不過這女子也是慘,竟然被自己夫君親手獻給別人……”
聽到這話,我腦袋裏像有一緊繃的弦繃斷了,在腦中發出陣陣錚鳴聲。
腳底有些虛浮,眼淚無意識的滾落,蜷縮的指尖死死抵住掌心,用力到青筋蹦起,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好恨啊!從來沒有這麼恨過!
窒息的仇恨像是萬丈高山壓過來,壓得我不能呼吸。
恨裴珩的欺瞞,恨他的冷漠惡毒,更恨他視人命如草芥,用我的死來換取別人的生。
門縫裏忽然吹來一陣冷風,吹醒了我有些恍惚的神智,也帶進來了外麵的人一句話。
“哥,我還從沒見過這等美人呢嘿嘿~”
聽見這句話我心頭一跳,腳步不由的後撤了幾步。
“你小子心裏想的挺美,不過反正是一個送來的俘虜,又是個已成婚婦人,咱兄弟先玩玩也不是不行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