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喬寧便是憑著這張我見猶憐的臉蛋在貴族女眷中為自己鋪平道路,在平遠侯府出事前從未吃過苦頭,備受眾人疼愛。
喬蕎沒有回嘴,隻是雙手交疊著置於腹前,姿態卑微:“四姐教訓的是,是我疏忽了。”
喬蕎說著便要收回錦盒,侯爵夫人的手匆忙覆在盒上。
她出聲阻攔:“慢著。”
侯爵夫人將玉瓶擰開,放在鼻下輕嗅香氣,頓時露出一臉欣慰之色。
她誇讚道,“我遍尋九州多年,還未遇到過這麼純粹、香濃的楮實散,六姑娘尋來的這一瓶如若放在市井上販售,恐怕一千兩銀子也買不著兩粒。”
說罷,侯爵夫人吩咐跟著的老婆子仔細收好錦盒,又褪下腕上的一對翡翠手鐲塞到喬蕎手中。
見喬蕎要推拒,侯爵夫人佯怒道,“六姑娘,如若你不收下那便是不與我這個婆婆親近了。”
喬蕎假意推脫不得,隻好收下玉鐲。
侯爵夫人這才滿意道,“此乃我家傳信物,代代隻傳兒媳。你雖不是嫁給侯府嫡子,但卻是我最有眼緣、最喜歡的媳婦。哎呀,瞧瞧我,今日備的聘禮著實是輕了一些。不過你放心,這剩下的聘禮明日我便會差人補齊,絕不叫你失了體麵。”
說話間,一丫鬟捧著檀木錦盒上前,侯爵夫人雖未明說,可錦盒上蓋著的金龍繡帕足以說明此物乃是朝貢之物。
侯爵夫人親自為喬蕎打開錦盒,黃澄澄的和田黃玉赫然躺在絲綢中。
在場眾人無一不為之驚歎,紛紛上前想要一睹貢玉。可侯爵夫人卻又立馬合上錦盒,囑咐道,“六姑娘,此乃今年朝貢聖物和田黃玉。西域攏共朝貢了三塊,其中一塊聖上賞賜給侯府,今日我便做主做你的聘禮。”
在眾人妒忌豔羨的視線下,喬蕎接過錦盒,恭敬行禮:“承蒙娘子厚愛,小女不勝感激。”
見前世本屬於自己的寶貝歸了喬蕎,喬寧語調裏也染上一絲尖酸,“六妹妹,此物甚是珍貴,不如先交給母親保管罷。等你出嫁時再交還於你,也叫你放心。”
喬蕎有意垂眸不語,泛白的指節捏著錦盒,一對楊柳眉微微蹙起。
侯爵夫人一改慈愛模樣,乜了一眼喬寧,不屑一笑提醒道,“和田黃玉是侯府給六姑娘的聘禮,哪怕丟了,也得丟在六姑娘的手裏。至於旁人的手未經聖上許可,摸一次貢玉便該被斬一根手指。四姑娘,莫非你要冒著斷指的風險來替六姑娘保管貢玉不成?”
喬寧被說的麵紅耳赤,雙手緊攥著持於胸前,一時間竟隻會吐出一句“不敢”。
正當喬夫人以為侯爵夫人泄氣時,侯爵夫人卻眉眼狠戾的瞪向喬寧,嗬斥道,“屢次插嘴長輩,有意染指貢玉,而今被戳破心思竟隻會說一句不敢?你娘親是如何教你閨中禮訓的?”
見侯爵夫人盛怒,喬寧忙跪倒在地,梨花帶雨的哭道,“小女冒犯了侯爵娘子,請娘子恕罪。”
侯爵夫人一甩衣袖,有意讓袖子上的珠玉掛飾打在喬寧臉上,鋒利的玉石頓時在喬寧的臉頰上劃開一條細長的口子,叫喬寧驚慌失措的哭喊著看向喬夫人。
喬夫人縱使心疼女兒,但侯爵夫人在前,她也不敢為喬寧說好話。
氣氛焦灼時,忽聽得院內傳來男子清亮的笑聲:“今日本是大喜之日,母親何故因為一些瑣事壞了兩家和氣?”
為首入院門之人一身儒雅書生氣,一眼看去光鮮亮麗,雖未簪金戴銀,可身上所穿每件衣物皆非凡品。尤其他肩上披著的狐裘大氅,花錢也在市麵上買不到如此毛色純粹之物。
喬蕎的視線略過為首男子,精準落在了他身後的少年身上。
喬蕎眸子微顫,極快的掩飾住內心的些許慌亂。
比起走在他身前之人,少年顯得有些陰鬱內斂。他微微低垂著頭,兩縷鬢發從耳側垂下,白玉似的臉頰半隱在灰色的大氅中。
他雖是生的俊美,可眉眼間卻透著不招人喜歡的陰鷙氣,叫人單單一瞥便覺著如浸苦寒。
喬蕎認得他——侯府五公子,即自己的未婚夫宋行知,也是前幾日與自己在柴房中有一夜溫存之人。
而與他宛若兩個世界走出的男子則是侯府三公子宋時,雖也是側室所出,可因其外向健談的個性,遠比性子孤僻的宋行知招人喜愛許多。
侯爵夫人見宋時露麵,怒意收斂七分,不悅道,“沒規訓的女眷,我替著親家母教訓教訓,親家母該不會覺著有錯吧?”
喬夫人一副似笑非笑的苦麵容,雖是心中急於去請大夫,但還是訕訕道,“侯爵娘子教訓的是,這孩子自幼養在深閨,沒規矩慣了。今日給她長個記性,日後嫁人了方不會招致婆家厭棄。”
見二人表麵已歸於平靜,宋時才開口道,“母親,聘禮都已按照吩咐送入六小姐院中。”
侯爵夫人嗯了一聲,說是侯府還有要事忙碌,領著這浩浩蕩蕩的家仆便欲離去。
在人群瞧不見的角落裏,喬蕎悄悄的拉了拉宋行知的衣袖。
少年雖是困惑,但還是轉頭看向喬蕎,恰好撞入少女那如一汪春水般明媚的笑眸中,一時間,宋行知周身的陰戾似是也顯得沒那般駭人了。
喬蕎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飛快的將一隻帶著藥香的香囊塞到宋行知手中。
宋行知還未細看,不遠處便傳來宋時催促的聲音,他隻得匆匆跟上家人的腳步。
在上了馬車後,宋行知方才打開隨著香囊一並塞來的紙團。
少女娟秀的字跡寫到:可緩咳疾。
宋行知神色微怔,宋時瞥了一眼,打趣道,“你這妻子還未過門,倒是對你還挺上心。”
宋行知立馬變了臉色,他將紙團和香囊粗魯的塞入一旁的書箱裏,語氣冷冷:“過分上心,反倒弄巧成拙。”
宋時撇了撇嘴,雙手置於腦後,無奈道,“行知,女子的心可不是這麼讀的。你要慢慢去品,方能讀懂一個女子的心。”
車外景色不斷掠過,宋行知喉頭一緊,神色變暗:“我不需要去讀懂任何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