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蘇月韻？她怎麼也在這裏？還是坐著長公主的馬車？

宋玄安腦中閃出和蘇月韻同樣的疑惑，漆黑如墨的眼眸微微眯起。兩人的目光隔空碰撞，宋玄安輕挑眉頭，送去一個玩味的笑意。

蘇月韻心裏冷哼，撇開眼神，不與他對視。

雖然時光倒流，但是宋玄安做過的種種曆曆在目，豈是這麼好揭過去的。

見她俏臉如霜，宋玄安隻當是那晚的事情讓她耿耿於懷，放不下臉麵罷了。

蘇月韻匆匆離去，宋玄安並未上前糾纏，他今日到此，還有些公事。

“侄兒給姑母請安。”

長公主雍容華貴，從馬場上下來，侍女左右攙扶，冰冷的麵上擠出一絲笑意。

“是玄安侄兒來了，你今天怎麼有空到我這來。”

宋玄安笑容和煦，“當然是來探望姑母，多日不見，姑母依然風采照人。”

長公主並未出言點破，隻是笑而不語的看著他。

宋玄安頓感壓力，伸出手比劃道：“順便和姑母商量一點點小事。”

長公主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淡淡道：“外麵風大，裏麵說話。”

“好，姑母我扶著您。”

宋玄安說話討巧，性格外向，在長公主麵前很受喜歡。臨近門前，宋玄安掃了一眼街道，已經沒有蘇月韻的身影。

“姑母，剛才我看到一個姑娘從馬車上下來，步履匆匆，不知是姑母什麼人。”

長公主聞言想起了女兒的事情，臉色漸冷。

宋玄安察言觀色，連忙道：“姑母若是不願說，當侄兒沒問。”

“也沒什麼，是個膽大心細的姑娘，為姑母了卻了一樁心事，姑母三日後在府中設宴，也請她來。”

“原來如此。”

宋玄安目光深邃，心裏瞬間聯想許多，但是卻不敢多言。

天色漸晚，長公主府燈火如虹。隻是這府邸的主人，身影頹喪，鬢角幾縷白發如梅花斑駁。

禦史府。

蘇月韻手裏拿著一支銀針，在手腕上勾勒刻畫，不規則的圖案滲出血絲，但是她眉頭都不皺一下。

擦去血絲，蘇月韻用毛筆輕輕挑起勾芡好的黑灰色顏料，然後滴在傷口上輕柔揉搓。

等到擦拭幹淨，手腕上便留下一個半月狀的印記，黑灰色的顏料早已滲透其中，仿若一個胎記。

此法是蘇月韻前世在宮中眾多藏書中發現的，前朝曾有人利用此法狸貓換太子，被蘇月韻偷偷學了來。

之所以大費周章，是因為她曾聽聞靜安郡主手腕上有一個半月狀胎記。

長公主尋找郡主多年，如今卻是天人兩隔，若是能讓她無意中發現這個‘胎記’，說不定能讓她愛屋及烏。

今日長公主模棱兩可的態度讓她心焦，長公主不急，她急。

三天的時間，長公主設宴款待京中貴女的消息傳出，京城裏凡是叫得上名號的官家女子趨之如騖。

宴會當天。

長公主府斜對麵的永樂樓，宋玄安穿著一身白色紋著竹葉的長袍，坐在那裏品味著新茶。

目光從長公主府前掃過，鶯鶯燕燕，燕瘦環肥。

“天下熙攘，皆為利往，廟堂蠅營，皆為名來，你說我若是下去問她們可是為名利而來，會不會被群起而攻之？”

宋玄安側頭問著侍茶的夥計，目光莞爾。

夥計哪都這些，諂媚道：“公子儀表堂堂，如人中龍鳳，即便是說了，這些個姑娘也是為你神魂顛倒。”

人群中，宋玄安看到了自己等待的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隻怕還未等我說話，就有人冷眼相待了。”

“嗬嗬，哪能......”

夥計還未說完，茶位上的俊俏公子已經離去，隻留下一錠銀子。

公主府大門突然打開，朱紅的大門發出沉悶的響聲。

“請諸位小姐入府。”

蘇月韻拾階而上，隨著人流入了府。

前世蘇月韻並未來過長公主府，隻是聽聞長公主出嫁時，先帝擔心她離宮以後住不習慣，特地為她新建了一個和六宮之一的鳳鸞殿一樣的府邸。

入門的紫玉珊瑚價值連城，滾紅的廊柱據說是從千裏之外運過來的，兩個人合圍起來都抱不住。

“哎呦，你這人瞎看什麼呢？都踩著我了！”

蘇月韻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踩到了別人。

被踩的姑娘穿著淺粉色紗裙，頭上別著許多精致的發飾，配上一張鵝蛋臉，華貴但不土氣。

“抱歉，給你賠個不是。”

看著自己墜著珍珠的繡鞋被踩臟，女子眉頭緊皺，又見蘇月韻穿著打扮簡單樸素，心氣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你是那裏來的野丫頭，是不是偷偷混進來的？”

話音一落，引來其他人的目光，鶯鶯燕燕都圍了過來。

“芊芊姐，怎麼了？怎麼了？”一個紅裙少女湊到那女子身邊，輕輕挽著她的手臂。

芊芊？沈芊芊？

蘇月韻心裏一動，想起來自己聽說過這個名字。

但是不記得她是哪家的姑娘，隻知道她有點才學，小有名氣。

“沈姑娘說笑了，今日是長公主殿下邀請我來的。”

此話一出，沈芊芊笑出了聲，清了清嗓子，高聲道：

“瑤池王母聚群仙，仙桃佳釀莫等閑。哪想猴兒不知羞，上躥下跳討酒錢。”

“芊芊姐真是好才學，隻怕有些猴兒要無地自容了。”

沈芊芊身邊的紅衣少女陰陽怪氣，其他姑娘眼神裏或多或少都帶著嫌棄，。

人群中，蘇靈芸見蘇月韻吃癟，心裏得意，眼睛一轉打算踩上一腳。

“我的好妹妹，你說你自己悄悄跟來也就罷了，非要說什麼長公主請的，這下好了，沈姑娘這事以後傳出去了，禦史府也跟著無光。”

蘇月韻神色平靜，並未都動怒，她兩世為人，這對她來說都是小場麵。

“古人有雲，學而有德，不以惡言待人，且以善行律己，沈姑娘這雖然滿腹經綸隻怕是雞腸鼠肚罷了。”

“你！！”

“說的好。”

沈芊芊剛要動怒，長公主頗顯威儀的聲音響起。

“既然讀了聖賢書，就當學聖賢事，用在歪門邪道上可不好。”

沈芊芊臉色一白，差點哭出來，本想借機出點風頭，結果惹了長公主不喜。

“長公主說的是，不過這件事是我有錯在先，沈姑娘動怒也算正常，不如我收回剛才的話，回沈姑娘個‘鳳凰遍體文章’可好？”

“甚好，甚好。”沈芊芊連忙答應。

聰慧機敏，做事知進退。

長公主站在殿中，嘴角微微一笑，心裏對蘇月韻又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