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暗了,但坊市上人潮絡繹不絕,蘇月韻循著前世嬤嬤的隻言片語來到一間古樸的當鋪,看著老板悠閑自得的坐在櫃台上,拎著裙角走了進去。
那老板瞧著六七十歲的年紀,搖著蒲扇連眼皮都沒抬起來。
蘇月韻四下掃了掃,眼神一凝。
一雙碧綠色的翡翠筷子被隨意放在旁邊的百寶架上,正是那雙能避百毒的寶物!
她不敢表露出對那東西的在意,先隨意撿了幾樣女兒家常用的珠釵寶玉,才伸手要去拿那雙筷子。
“丫頭,那東西不賣。”
蒼老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蘇月韻心裏一緊,回頭看向老板,才瞧見他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一個閨閣女兒家,怎麼還挑起了這樣的破爛?”
破爛?
老人家是真的不識貨,還是......
“小女失手摔了祖母常用的筷子,祖母戀舊,沒了那筷子,便是連飯都吃不下了。”
蘇月韻隨意編了個由頭,不敢表露出這筷子的要緊,衝著老板軟語道:“老板,您這雙筷子恰好和祖母的筷子相似,可否全了小女的孝心,讓小女將筷子買回去?”
老人家審視般看了她一眼:“這筷子已經被人預定了,不賣。”
蘇月韻一噎。
這都能有人定?!
它表麵就隻是一雙好看點的筷子,這坊市上一抓一大把!
她深吸一口氣沉聲開口:“老板,但這筷子和我祖母的筷子一模一樣,我願意花那人十倍的價格......”
“不賣就是不賣。”
老者冷聲打斷她:“趕緊走吧,我這店鋪要打烊了。”
蘇月韻磨牙,正想著如何才能打動他,店門外卻傳來一聲散漫聲音:“什麼東西這樣金貴,本世子倒也想開開眼界。”
宋玄安站在門外,摩挲著拇指上的翠玉戒指,眼神幽暗。
他怎麼在這裏?!
蘇月韻的眼神頓時一寒,警惕的盯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而那老者一挑眉,語氣平淡:“這位小姐看上了那雙筷子。”
“噢?”
宋玄安掃一眼低頭不語的蘇月韻,唇角弧度有些促狹:“禦史府窮成這般了麼?一雙筷子也舍不得買新的,非要來當鋪裏買?”
“......”
蘇月韻抬頭,克製著怒意皮笑肉不笑道:“自然比不得世子財大氣粗。”
她轉身就想走,卻舍不得那雙筷子,一時間進退兩難。
“嗬。”
宋玄安喉間擠出一絲嗤笑,修長的手隨意撚起那筷子,目光落在蘇月韻小腹上:“看在你腹中有我子嗣的份上......本世子不同你計較。”
!!!
老者的眼神瞬間變得詭異,目光驚疑的打量著二人,而蘇月韻死死咬著牙,臉上的羞紅一路順著耳根染紅了脖頸!
“你!”
她哆嗦著唇,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衝著他寒聲開口:“你,你還要不要臉!”
“動什麼氣?當心傷著孩子。”
宋玄安瞟她一眼,漫不經心將筷子扔給她,衝那老頭道:“不就是雙破筷子,賣給她不就好了麼?”
老板皺了皺眉:“但這筷子不是您定下的麼?”
“她是我未過門的未婚妻,賣給她或是賣給我,都是一樣的道理。”
他扔出一錠碎銀給那老板,若無其事看一眼蘇月韻:“閨閣女兒,大半夜在外麵遊蕩,還有沒有規矩了?早些回家。”
蘇月韻捏著筷子,不敢置信的看了老板一眼。
老板接過銀子,點了點頭:“那小姐就拿走吧,你祖母吃飯要緊。”
祖母......她還沒出生,禦史府的老夫人就去了,哪有什麼祖母?
擔心宋玄安覺出古怪,蘇月韻攥著筷子,衝老板低低道了聲謝,看都沒看宋玄安一眼,轉身便走。
直到握著筷子站在熱鬧的坊市中,她才覺出有些不對勁。
宋玄安定下的?
怎麼可能?
前世宋玄安和這雙筷子根本沒有什麼關係,它在被宮中人發現之前,也的確就是個尋常玩意,不過後來她在他麵前倒是提過一嘴......
莫非......他也重生了?!
另一頭,宋玄安坐在當鋪中同那老板舉杯對飲,黝黑的眸子泛著些許怔鬆。
“你費盡心思找來那東西,難道不是要獻給皇帝?”
老板神色凝重的看著他:“白送給那丫頭......難不成她真懷了你的孩子?”
“說不準呢?”
宋玄安掀了掀唇,摩挲著酒杯輕聲呢喃:“一雙筷子罷了......便是這天下,又如何呢?”
......
蘇月韻本打算趕回家中,卻不曾想卻看見一隊官兵押著一名哀嚎求饒的男子走向天牢的方向。
“我錯了!是我錯了!我財迷心竅,我不該編造小郡主的下落!饒了我吧!”
那男子痛哭流涕,可押送他的官兵麵色冷漠,狠狠一腳踹向他膝彎。
“長公主有令,混淆視聽胡亂編排郡主下落,該下昭獄!”
蘇月韻本能頓住腳步。
一旁的百姓議論紛紛:“哎,這都五年過去了,靜安郡主竟還沒有下落,昭獄裏那些想編造消息得到賞金被關起來的人,都不曉得有多少了......”
靜安郡主......
蘇月韻慢慢皺緊了眉頭,靜安郡主乃是當今聖上嫡親長姐的女兒,五歲時隨長公主外出進香失蹤,一直沒能尋到,直到她入宮多年後......
該不該賭一把,搭上長公主這條線,趁著現下四皇子還未成事,布局報了前世的血仇?
她掩去眸底暗芒,漫不經心離開坊市,卻沒有即刻回家,而是繞到了長公主府。
翌日一早。
蘇月韻對母親交代了那雙筷子的玄妙,囑咐她好好使用,便喬裝前往京中最大的酒樓珍饈閣。
對小二耳語兩句,那小二的麵色便凝重起來,將她引到了樓上包廂。
沒等太久,一名身著錦衣,氣質華貴的女子便帶著麵紗出現在門口。
她一雙威嚴的鳳眸落在蘇月韻身上,語氣冷凝:“便是你來府中傳信,說有我兒消息?”
蘇月韻起身,虛虛福了一禮,不卑不亢道:“正是小女。”
“你可知,那些編排郡主消息的人都是何下場?”
長公主冷眼看著她,眼中的懷疑毫不掩飾,這丫頭瞧著不過才及笄的模樣,她的靜安失蹤時,這丫頭也不過是個孩子,怎會曉得靜安的下落?
“小女知道,但小女的確知道郡主下落。”
蘇月韻看著長公主,眼中閃過一絲同情:“長公主......郡主現下,已經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