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五一度假遇到大白鯊。

我的妻子作為海洋動物馴養員。

卻故意弄破女兒的手指，讓她引開鯊魚。

隻為救她白月光的兒子。

等我趕到時，血染紅了一片海。

我打電話質問妻子。

卻隻得到她不耐煩地怒吼：

“煩死了，救援都去了還要怎樣！她是我教的遊泳，拖一下又怎麼了？”

我看著女兒殘破的身體，雙目通紅。

這婚姻早就該斷的。

他們也一個都別想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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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趕到，鯊魚剛被救援隊用麻醉槍放倒。

但大海已經染紅了一片。

我不顧一切地跳下海，抱著女兒嘉嘉被鯊魚咬地殘破的身體，眼眶一片通紅。

淚止不住落了下來。

明明我才出去買水不到一個小時。

平常健康活潑的女兒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嘉嘉看到我來了，渙散的眼神仿佛回光返照般有了些許神色。

她像用盡力氣一樣，張口小聲喃喃著。

我湊近，隻聽到嘉嘉不停地對我說：

“爸爸，我好疼，我好疼……”

“爸爸，我、我沒有手了，是不是……”

“爸爸，媽媽、媽媽為什麼不要我……”

一瞬間，我渾身顫抖，朝漸漸閉上眼的女兒不停喊著：

“嘉嘉，嘉嘉，堅持住！看看爸爸，好不好？”

“爸爸要你啊……你看看爸爸好不好……”

我沒有得到回音，隻有一旁湧來的醫護人員將我拉開，跟我說：

“先生，讓讓，搶救要緊！”

然後我看著小小的，渾身是血的嘉嘉被抬上了擔架。

那一夜我守在一直亮著紅燈的急救室，不敢閉眼。

從始至終，我的妻子吳月，也是嘉嘉的媽媽，都沒想過打來一個電話。

但我卻可以輕而易舉地看到她的消息。

因為她上了電視。

醫院播放著關於B市深海區出現鯊魚的新聞。

吳月在新聞裏卻成為了眾人追捧的英雄。

因為她從鯊魚嘴裏救下了個7歲的男孩。

而那個男孩就是她白月光的兒子浩浩。

她在電視裏摟著受驚的浩浩不停地哄著。

卻沒有一絲想過被自己拋在鯊魚嘴下的親生女兒。

她說她是海洋動物馴養員，主持人誇她不愧是海洋英雄。

她害羞地笑了。

而我緊盯著屏幕，心中的怒火止都止不住。

所謂的英雄，卻情願救一個跟自己毫無血緣的孩子，也不願意救一救自己的女兒麼？

怎麼就她的白月光嘉嘉是孩子？

我和她的嘉嘉就不是麼？！

這種怒火在我看到拜托朋友費盡力氣找來的監控視頻時，達到了頂峰。

因為是不遠處燈塔上的監控，她的一舉一動被拍的清晰無比。

視頻裏她主動帶著兩個孩子朝深海區遊。

一開始很正常，除了吳月隻顧看著浩浩，而把嘉嘉晾在一旁。

直到浩浩尖叫一聲，離他不遠處出現了一頭四米長的大白鯊。

緊接著，吳月的下一個舉動卻讓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竟然將原本離得最遠的女兒一把拽了過來。

然後在嘉嘉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咬破了她的手指！

鮮血從女兒的手指溢出，她哭著看向吳月。

卻絲毫喚不醒這個女人的一點同情。

吳月隻是一把抱住浩浩，加快往回遊。

任由女兒在身後費力地一點點劃著。

指尖的血在女兒遊過的海水蔓開。

接下來的畫麵，慘絕人寰。

鯊魚不費力地逼近，張開血盆大口。

更大片血紅色彌漫在海麵。

而我的妻子，但凡回頭一下都能看到身後的慘劇。

她卻一次也沒有。

我看得雙手顫抖，連手機都拿不住。

不自覺地，淚水已經流滿了臉。

我不停地扇著自己的巴掌。

我恨我為什麼沒能早點出現。

我更恨為什麼不早點帶著嘉嘉離開這個狠毒的女人。

我的嘉嘉。

平常打個針都會癟嘴跟我撒嬌的孩子。

被鯊魚咬的那一刻，她得有多疼啊！

被媽媽，拋棄的那一刻，她又該有多絕望啊！

我想不到，也不敢去想，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攥住，不能呼吸。

吳月，這可是你的親生女兒。

你怎麼能這麼狠啊！

雖然我知道吳月素來偏心。

但怎麼沒想到，她竟然已經喪心病狂到這一地步。

耳邊又恍惚想起，嘉嘉最後那句滿是委屈的喃喃。

她在問我：為什麼媽媽，要拋下她？

心中怒火再也壓製不住。

我拿起手機給吳月撥去了電話。

我要問問她，世上怎麼會有她這麼冷血的媽媽？

結果一遍、兩遍、三遍，都無人接聽。

直到第四遍，那邊終於通了。

我再也忍不住大聲質問：

“吳月，你他媽怎麼忍心留嘉嘉一個人在那兒，你還咬破她手指，那可是鯊魚啊！你還是人嗎？”

那邊隻是停頓了一瞬，就傳來她不耐煩的怒吼：

“煩死了，救援都去了還要怎樣！她是我教的遊泳，拖一下又怎麼了？”

“她隻是五歲的孩子啊！你要她怎麼拖？！嘉嘉被鯊魚咬了，你知不知道啊？！”

我聽到她呼吸一窒，又很快冷笑一聲，道：

“嘉嘉就是跟你這種人在一起才學壞的，就會天天騙人！我可是海洋動物馴養員，我能不知道鯊魚對人血沒反應嗎？還咬人？！別整天拿女兒騙人了！我還要照顧浩浩呢……”

電話那頭應景地傳出一道蠻橫的男孩聲音：

“月月阿姨，我要吃蘋果！”

那邊吳月又跟變了人似的，回頭溫柔地應好。

又是浩浩。

女兒發燒時，她說要去照看凍感冒的浩浩。

女兒被幼兒園同學欺負時，她說要去給浩浩做飯。

現在女兒躺在搶救室生死不明，她又說要照顧完好無損的浩浩。

我目眥欲裂，往日的怒火此刻傾巢而出：

“吳月，我最後問你一遍，嘉嘉都要死了，你也不肯來看她一眼嗎？”

“你就喜歡照顧一個毫無血緣的孩子，是嗎？！”

伴隨著那邊男孩哇哇大哭的聲音，吳月想也不想地怒罵回道：

“神經病啊！為了騙人你連女兒的死都說的出來啊，真死去火化啊，找我幹什麼？”

“真是的，浩浩都被嚇到了，浩浩乖哦……”

後麵隻剩嘟嘟嘟的忙音了。

吳月直接把電話給掛了。

再打過去，已經把我拉黑了。

下一秒，急救室的門打開了。

我沒來得及顧吳月，踉蹌地跑過去問醫生怎麼樣。

醫生隻是悲憫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搖了搖頭。

那一刻，所有希望都化為泡沫。

我怔愣在原地。

醫生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還有最後一點時間，好好珍惜吧。”

話末，我又聽到醫生低低地哀歎了一句：

“唉，這孩子太慘了……”

直到打開病房門的刹那，我才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我那麼可愛的嘉嘉啊！

呼吸微弱地躺在病床上。

沒有了一邊的手，下麵的腳也被截掉了。

像個壞掉的布娃娃。

我不是個輕易流淚的人。

但看到女兒這副樣子，我的淚水卻怎麼也控製不住，全都砸在了地上。

等到了床邊，我懈了力氣般跪到了地上。

我握著女兒逐漸冰涼的小手，不停地搖著頭，哽咽道：

“是爸爸不好，爸爸不該走的！都怪爸爸……”

一直沒有動靜的嘉嘉，此時手卻輕微地碰了碰我的掌心。

她像是用盡最後的力氣，擠出了抹笑容。

卻怎麼也睜不開眼，隻能虛弱地朝我呢喃：

“不怪爸爸……”

“爸爸，我、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啊……”

嘉嘉的聲音一聲比一聲虛弱，我的淚水也忍不住越流越凶。

嘉嘉一直是很愛漂亮的孩子。

她會帶上發卡朝我不停炫耀：“好不好看啊？爸爸。”

那麼可愛活潑的女兒，現在怎麼成這樣了呢？

我心揪成一團，不停回應她：

“沒有沒有，嘉嘉最美了，嘉嘉在爸爸心裏最美了……”

“爸爸，騙人……”

嘉嘉似乎想要撒嬌，卻沒有力氣支撐她再那麼做了。

“爸、爸，我好累……”

隨著逐漸微弱的呼吸，我聽到她最後輕輕地出聲：

“爸爸，媽媽真的不要我了。”

“我、我也不要她了……”

緊接著，心電圖“滴”地一聲，變為了直線。

我泣不成聲，嘴上隻是不停重複：

“爸爸要你，嘉嘉，爸爸要你啊……”

但床上的女兒卻再也無法給我任何的回應。

其實吳月對女兒一直都極為冷漠，甚至有點嚴苛。

這樣的態度在她的白月光徐宇恒和他兒子浩浩回國後，更是變本加厲。

不止頻繁去徐宇恒家照顧浩浩，更是當著麵說起浩浩，然後教訓女兒。

她不止一次敲著女兒的腦袋，訓斥道：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看人家浩浩，多有活力，哪像你這麼晦氣……”

那一天，女兒被幼兒園裏的男孩欺負地摔了好幾跟頭，還被掀了裙子。

卻得不到她的一句關懷，隻有無止盡的批評。

就像這次，嘉嘉到死也沒等來自己媽媽一個關愛的眼神。

每次我跟吳月談論這件事。

她甚至理直氣壯地回懟我，說我心思齷齪。

她就是覺得浩浩沒有媽媽，才會格外關照的，畢竟是老同學。

而嘉嘉會偷偷拉著我的手，安慰我說，媽媽隻是太有愛心了才這樣。

不是不愛她，也不是不愛我。

讓我別難過。

我知道，其實嘉嘉一直渴望著這份沒有回應的母愛。

所以不停地拿話安慰我，也安慰她自己。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我可憐的嘉嘉才徹底放棄……

早知道吳月能這麼狠心，我就該帶著嘉嘉早點離開她。

我握著拳頭，止不住地捶牆。

發泄著心中的恨意。

吳月，我們這場婚姻終於到該斷的時候了。

而你們，也一個都別想好過！

嘉嘉葬禮那天，來的人有很多，還有一些是醫院裏的護士。

之前因為被欺負的事嘉嘉去過醫院，許多護士姐姐都很喜歡她。

還有一些不認識的，知道嘉嘉的事情後，也自發過來獻花。

她們覺得嘉嘉離開的時候太痛苦。

那麼可愛一女孩，本不該這樣的。

是啊，本不該這樣的。

她怎麼會想到自己會被最愛的媽媽，給親手送進了鯊魚嘴裏呢？

所以我沒叫吳月。

她不配當嘉嘉的媽媽。

而她也忙著照顧徐宇恒父子倆，根本舍不得給我們一個眼神。

她肯定以為，我又會像以前那樣。

為了嘉嘉，為了這個家，主動低頭跟她認錯。

但這次她想錯了。

嘉嘉沒了，我也再沒什麼顧忌了。

一個電話適時響起。

我接通，父親久違的聲音響起，比以往像是蒼老幾十歲。

“我都知道了，嘉嘉她……唉。”

我眼前又恍惚出現嘉嘉從前甜甜地叫我爸爸的場景。

以後再也聽不到了。

忍不住哽咽出聲：

“我……我後悔了。”

“那就回來吧。”

“嘉嘉她畢竟也是我孫女，楊家人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其實最早跟吳月在一起的時候，我的父親就竭力反對。

畢竟楊家在B市也是有頭有臉的家族，底下公司無數。

就連吳月的海洋館也是我家的。

怎麼也不可能讓一個海洋動物馴養員進家門。

但當時我被吳月獨立鮮活的個性給吸引住了。

她跟我說：

“最討厭那些光有錢的二世祖，我靠自己的能力照樣可以過的很好。”

所以為了她，我甚至跟家裏斷絕了關係。

更為了她一句“想要有個人照顧”，就專心在家當了家庭煮夫。

父親氣得大罵我不是個東西。

他還提醒我，吳月在國外有個白月光，是他初戀。

當初因為家庭原因，才不得已分開，讓我不要陷得太深。

可惜當時吳月強撐著笑，跟我說：“一切都過去了。”

我就真信了。

結果現實狠狠地給我上了一課。

現在想來我恨不得扇醒當時的自己。

自那以後，父親對外都說沒我這兒子。

但他對嘉嘉是真喜歡。

甚至時常瞞著我，偷偷來看自己的寶貝孫女。

嘉嘉曾跟我說，經常有個像聖誕老爺爺的人來看她，還會悄悄塞禮物給她。

所以我知道，這次父親是真傷心了。

但我已經沒時間傷心了。

有太多的事情等待我去做。

我最後撫上墓碑上那張笑得跟向日葵一樣的小臉。

嘉嘉，等等爸爸。

那些傷害你的人。

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一周後，吳月像是終於想起了自己還有一個家。

我在客廳聽到了她跟在門口對徐宇恒的嬌笑聲，還有對我的嫌棄聲。

“楊晟要跟宇恒你一樣善解人意就好了，一點都不懂得體諒我，整天就知道發脾氣，也不幹正事。”

徐宇恒虛偽的聲音傳來：

“月月，楊晟可能也隻是想要你多關心關心他……”

浩浩在一邊適時插嘴：

“我知道月月阿姨最辛苦了，換我就不會整天哭哭鬧鬧。”

一聽這話，吳月笑得更開心了：

“我們浩浩，可真乖呀。”

聽著，多像一家啊。

我不由冷笑。

嘉嘉剛死，她就忍不住帶那兩人上門。

不過正好，也省得我去找。

吳月的笑容很快在進到客廳的時候僵住。

她指著牆上的灰白照片，啞聲問我：

“楊晟，這是什麼？”

我嘲笑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不鹹不淡：

“沒眼睛看嗎？”

“這是嘉嘉的遺照。”

聽到我的話，吳月僵住了半秒。

不過很快她就怒極反笑，尖銳地朝我喊道：

“不就幾天沒來看你嗎？你為了報複我，連掛女兒遺照這麼下作的手段你都使得出來啊！”

“我告訴你，楊晟，你別演戲演上癮了，真把自己當個東西了啊！再這樣，我直接跟你離婚！”

說著，她直接暴怒地拿起嘉嘉的遺像，就想往地上一砸。

我瞳孔一縮，直接上前握住她的手。

忍不住衝她咆哮：

“吳月！你他媽鬧夠了沒有？”

“我跟你說，嘉嘉死了！死了！你聽不聽得懂人話啊！”

說完我直接搶走她手裏的遺像，小心地一點點擦拭。

我可不想讓吳月臟了嘉嘉的輪回路。

可能從來沒被我這麼對待過，吳月愣住了。

緊接著她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中了，開始發狂地怒罵：

“我不信！你們父女倆聯起手來騙我是不是？好啊，今天我就要把嘉嘉找出來，小小年紀，就開始學著騙人！看我不打死她！”

下一秒，她開始發瘋似地在房子裏的每一處翻找，邊找邊罵：

“出來啊！嘉嘉，你個小賤人整天就會騙人！長本事了啊……”

隻是越找她的聲音越抖。

因為沒有一處有嘉嘉的痕跡。

嘉嘉的東西早被我清出去了。

我不想再讓這個女人碰嘉嘉一點東西。

最後她茫然地轉頭問我：“嘉嘉呢？你告訴我嘉嘉去哪兒了？”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

我拎著她的衣領，直接把她扯到電視機前，打開了電視。

畫麵停在了近期的熱點新聞：

【五歲女童在B市被四米大白鯊咬至死】

但因為未成年保護原則，嘉嘉的臉上打上了馬賽克。

我垂眼看吳月，一字一句道：

“你要找的嘉嘉在這裏，你的親生女兒被你活生生地送到鯊魚嘴邊，被咬死了。”

吳月下意識搖頭：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嘉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