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開車把我撞死後,全家都在幫弟弟毀屍滅跡。
嫉惡如仇法醫母親,用強酸衝洗我的指紋。
剛正不阿的警察父親,銷毀所有相關證據。
就連以公平正義為人生準則的律師姐姐,都心疼的抱住弟弟,說一定會保護他的安全!
可他們不知道,那具無辜慘死的屍體,是我。
真相大白那天,全家人都瘋了。
————
我死了。
在寂靜無人的山路上,被突然出現的跑車碾壓而亡。
四肢百骸被碾碎的滋味著實讓人刻骨銘心,好在痛苦隻持續了一小會兒。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居然發現自己成為靈魂懸在半空中。
天色陰沉,我看著跑車裏的男人倉皇跑出來,顫抖著用手伸到我的鼻子下麵,接著嚇得癱倒在地上。
隨後,他迅速拿起手機,不知道和誰打電話,哭著說自己撞死了人。
可在他說話的那一瞬間,我立馬認出了開車撞死我的人到底是誰。
我的弟弟謝星洲,可他卻不是我的親弟弟。
不出半小時,本來應該是在醫院加班的媽媽出現在麵前。
她小跑著到謝星洲麵前,皺著眉看著地上的一灘血跡,“你不是跟我說是去和同事聚會了嗎?怎麼跑到山裏來飆車了?”
“媽,我錯了,我就是想試試新跑車,沒想到撞死了人,我不想坐牢!”
謝星洲連哭帶爬地靠近媽媽,見她麵色緩和,連忙加重籌碼:
“媽,我馬上就要參加總經理競選了,要是這件事情爆出來,我整個人生就毀了。”
媽媽聽到這話,原本冷厲的臉色變得和緩,她衝謝星洲招了招手,隨後揪了揪男人的耳朵。
“你說說你,從小到大就沒讓我省心,二十好幾的人,怎麼做事還這麼魯莽?”
絮絮叨叨的訓斥不帶一點嚴厲,就連我都聽得出來裏麵的寵溺,更別提向來會察言觀色的謝星洲。
他哭得更加厲害了,甚至以退為進,哭著說要去認罪,坐一輩子牢。
他說著自首的話,卻一直都在偷偷觀察媽媽的臉色。
我想:這一次媽媽應該不會縱容謝星洲吧?
畢竟,那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可是我猜錯了。
媽媽帶著手套,熟練地將屍體攜帶的物品裝入口袋。
手機、錢包、鑰匙等等......
凡是她好奇看一眼,就會發現那是我。
可是她並不好奇。
媽媽冷漠的處理第一現場,開始用濃硫酸侵蝕我的指紋。
哪怕是靈魂的我,都感覺指尖一疼。
原本柔軟的指腹,在媽媽的操作下,慢慢露出帶著血色的骨頭。
可媽媽卻麵不改色,皺眉看著一旁呆滯的謝星洲。
“愣住幹什麼,還不打電話叫你爸來幫忙!”
爸爸也會幫殺人凶手嗎?
我一愣,向來剛正不阿的爸爸肯定不會縱容自己的兒子畏罪潛逃吧?
可是,我又猜錯了。
爸爸起初的反應和媽媽一樣,怒罵謝星洲的年少輕狂。
可當謝星洲哭著說要去坐牢的時候,向來嚴肅的爸爸也不禁緩和了神色。
他一邊說兒女都是前世的債,一邊幫媽媽處理犯罪痕跡。
謝星洲將跑車後移的時候,我的屍體得以完整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很難看。
原本俊逸清秀的臉因為跑車的多次碾壓,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而早就露出的手指早已經被強硫酸腐蝕得惡心。
泥土混雜著鮮血,覆蓋在我糜爛的皮肉上,讓人惡心反胃。
謝星洲看到這一幕,瞬間跑到一旁的小樹林開始嘔吐。
而爸媽對視後,默契地拿起早就準備好的工具開始分屍。
明明靈魂狀態的我早已感受不到疼痛,可是為什麼心臟處還是疼得我想要落淚呢?
天漸漸下起了雨,越下越大。
豆大的雨點打在人的臉上,甚至都能聽到啪嗒的聲音。
雨水是衝刷血跡、掩蓋犯罪痕跡最好的工具,可這也嚴重拖慢了爸媽分屍的進度。
更何況,在這裏呆得越久,他們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於是,爸媽加快了進度,他們麵不改色地砍著我的腿骨,一刀砍不動,那就兩刀。
可等媽媽摸到我右腿的時候,她的動作明顯一愣。
我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媽媽手心握住的地方,是歪歪扭扭的蜈蚣疤痕。
那是我剛被謝家找回來的時候,謝星洲將我推下樓的時候被劃傷了。
我記得那個時候,我的血都將白色地毯染紅了。
可爸媽隻注意到了謝星洲手上的血跡,焦急地想要送他去醫院。
謝星洲沒答應,而是委屈地說他不應該和我打鬧,導致我摔下樓梯。
爸媽看了眼地上不說話的我,淡淡地說了句:
“修竹他皮糙肉厚,山裏長大的孩子怎麼會怕疼呢?”
可是,從大山裏長大的孩子,流的血也是紅色的。
人受傷了,怎麼會不疼呢?
媽媽的怔愣讓正在忙碌的爸爸感到不滿。
他用手肘推了推,“愣著幹什麼?要是待會兒有人來了,星洲這孩子的未來可就是真的完了!”
“老謝,我怎麼感覺......”
“感覺什麼?你做法醫那麼多年了,難不成還害怕了?”
爸爸皺著眉將碎肉裝進袋子裏,“別發呆了,時間不等人。”
聽到這話,原本遲疑的媽媽也加快了速度。
不知為何,我卻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幾分慌亂。
我想,媽媽也擔憂自己的職業生涯會結束在這次的分屍案上。
可在他們心中,更為重要的是謝星洲的光明前途。
最後,我親眼看著我的屍體被分裝在數十個袋子中,然後被裝在油漆桶裏。
原來無論是爸爸還是媽媽,他們早就做好了毀屍滅跡的打算。
可是,他們走得太匆忙了,甚至將我的身份證一不小心從袋子中掉了出來都不知道。
而與之一同被忽略的,是被踩得稀爛的雞樅菌。
我的親生父母完美處理犯罪痕跡,帶著後怕的謝星洲一路回到家。
我的靈魂隨著他們一路飄蕩,回到了五年未見的家。
準確來說,那裏從來都不是我的家。
爸媽將我找回來,卻從來沒把我當過他們的親生兒子對待過。
我優異的成績,換不來爸媽的重視。
他們因為謝星洲的哭泣告狀,自顧自地認為是我在惡意讓他們最寵愛的兒子苦惱不安。
因為長達三年的校園霸淩,我的臉上是永遠消失不掉的青紫。
可在父母眼中,是我頑劣不堪的證據。
就算謝星洲當著爸媽的麵將我推入水池,在他們眼中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打鬧。
這樣偏心的日子,從我進入謝家的那一刻開始,日日夜夜都在反複上演。
我忍了三年,最終在謝星洲想要撕毀我的大學錄取通知書的時候,徹底爆發。
他憑什麼想要輕而易舉毀了我的人生?
我將他暴揍了一頓,看著他躺在地上的狼狽的樣子,頭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痛快!
可很快,提前回家的爸媽看到了這一幕,甚至都沒問一句我和謝星洲為什麼打架,直接拿著手臂粗的棍子,將我狠狠地揍了一頓。
賜我生命的父母,從來沒愛過我。
這次的懲罰,我沒反抗,卻默默在心中與他們劃清了界限。
不愛我的父母,我再也不要了。
從那日以後,我搬出了謝家,利用短暫的時間瘋狂地兼職。
坐在空調中都嫌棄燥熱的盛夏,我待在密不透風的玩偶服中,發著傳單。
而謝星洲則拿著爸媽給他的黑卡,豪邁地在商場刷卡。
說不羨慕是假的,可我相信:未來的我,會比謝星洲過得更好!
我會帶著養育我的奶奶,一同在城市紮根。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當大山裏麵的孩子們寄信給我,問我外麵的世界到底是什麼樣子的時候。
我突然意識到,努力學習的意義不是為了逃離大山。
我放棄了年薪百萬的投資經理,選擇回到生我養我的大山。
我走進大山,想要讓那些孩子們走出大山。
可是,就連這個微小的願望,都被謝星洲給毀了。
爸媽的麵帶嚴肅和謝星洲的倉皇,讓坐在沙發上的姐姐明顯感受到了不對勁。
姐姐因為姣好的美容,在網上出圈爆火,被網友們熱評為:“仙女教母”。
可更出名的是她的專業素養,在從業律師行業將近十年,她專門為受害者發聲,從未打輸過一場案子。
姐姐站起身,在爸媽麵前皺著眉嗅了嗅,不解道:“媽媽你今晚身上的血腥味好重!”
是啊,媽媽是最愛幹淨的人。
每次從醫院回來,都是一身消毒水味道,可偏偏今晚血腥味濃到讓姐姐產生懷疑。
“還有修竹,你......”
姐姐的話還沒說完,就注意到他褲腳處的明顯的紅色血跡。
她蹲下身子,指尖上立馬出現一抹紅暈。
心思細膩的姐姐似乎發現了什麼,她站起來,將指尖的血跡展示出來。
“你們不要告訴我大半夜都跑出郊外打獵了!”
“曼悅,別把工作的那一套放在家人身上!”
爸爸將姐姐的手拍落,“晚上多休息,別總是胡思亂想。”
說完這句話,爸爸皺著眉看了眼麵色恍惚的謝修竹,示意他不要多說。
隨後,爸爸和媽媽便上樓開始焚燒證據。
姐姐見從爸媽口中問不出來什麼,用審視的目光看向謝修竹。
“你確定沒做什麼虧心事?”
謝修竹咬著唇,硬是沒把他撞死了人的真相說出來。
可隨著姐姐一句句地試探,他最後還是崩潰了。
“姐,我殺人了,我這就去自首。”
“爸媽他們知道你......”
空氣中似乎有一股奇怪的味道,讓姐姐的話說到一半,便捂住了口鼻。
很快,姐姐小跑著上樓,沒有敲門就闖進了爸媽的房間。
而房間裏麵,我的所有證件正在被火苗灼燒。
姐姐快速用濕毛巾撲滅,可是裏麵的東西幾乎燒幹淨了,除了放在錢包中的一張照片。
一張幾乎被燒掉一半的照片。
爸媽愣在原地,他們沒想到姐姐這麼快就能猜到他們的意圖。
而謝修竹也在這個時候追了上來,滿臉哀求:
“姐姐,你也不想看到我名譽掃地吧?我可是你最疼愛的弟弟。”
當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甚至都不用猜,就知道姐姐會像父母一樣妥協。
可是心中那個微弱的火苗,卻在說:萬一呢?萬一姐姐選擇站在受害方呢?
一如她在法院為弱者唇槍舌戰,為原告爭取他們應該得到的正義和賠償。
可向來能言善辯的謝蔓悅,在謝修竹一聲聲的哀求中,深深地歎了口氣。
她選擇沉默,將照片緊緊攥成一團後,塞入口袋。
做完這些後,姐姐蹲下身子,將謝星洲抱入懷中,輕聲安撫道:
“我——謝蔓悅,首先是你的姐姐,其次才是律師。我會保護好你的,哪怕堵上未來。”
父母被這姐弟情深的一幕感動,連忙讓二人起來,嘴裏還不斷念叨著,這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我看到這溫馨荒謬的一幕,隻覺得渾身冰冷。
從前我是單純地以為他們偏愛謝修竹,可現在看來,這種偏愛早就演化成了溺愛。
哪怕踩著法律的紅線。
我死後的第二天,本應該充滿書聲琅琅的山村教室鴉雀無聲。
學生們安安靜靜地看著書本,有的時候還會用小手撐著腦袋,望著門口發呆。
我知道,他們在等我來上課。
可我那群淳樸善良的學生們不會知道——
我再也不會回來給他們上課了。
三年級二班的異常被校長發現,他讓同學們開始練字,獨自一人走出門外,企圖撥通我的電話。
電話那頭長時間的忙音,讓校長不由得小聲嘀咕:
“這小謝平時看上去也不是那種不靠譜的人,怎麼還沒來上課呢?”
可校長沒有多想,他以為我是睡過了,一路走到我的小家。
那是一間不大的房子,卻是我從小到大住的地方。
我不夠幸運,所以是鳩占鵲巢的鵲。
但我又很幸運,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奶奶。
她會在我受欺負的時候心疼地抱著我,顫巍巍地拄著拐杖,一家家地替我討回公道。
當那些熊孩子的家長叫囂著我是個壞孩子的時候,奶奶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揍我,而是堅定地說:
“我家孩子的品性,我很清楚!”
可那麼疼愛我的奶奶,當得知我不是她的親孫子時,毫不猶豫地讓謝家人把我帶走。
奶奶說,我不屬於這裏。
可是,她根本不知道,我也不屬於謝家。
起初我恨她,恨她那麼果斷地不要我。
可等我在大城市看到隻有在課本上才能見到的風景時,我這才明白奶奶為什麼要麼迫切地想要謝家人帶我走。
這個跛腳老太太從未走出大山,可她想讓她的孫子走出去。
隻是我明白得太晚太晚。
這世上唯一愛我的人,在我高考結束不久因腦梗去世。
那個一心念著我的奶奶,被裝進小小的盒子裏。
我默默忍受謝家人的漠視與偏心,隻不過是為了讓這個心心念念著我的奶奶放心。
我想告訴她,我在城裏過得很好,在謝家過得很好。
那樣,她就可以為我少操點心,也不用為了學費早起貪黑地割豬草。
可她去世了,我唯一的牽掛沒了。
和謝家斷絕關係,也沒我想象中的那麼難。
校長站在門口喊我的名字,可始終等不來回應。
他看著上鎖的門,重新踏上返校的山路。
隻不過,這一次他為了節約時間,和昨晚的我一樣,選擇了那條小路。
狹窄的小路不遠處,是專為跑車裝修的賽車場。
走到半路上,校長在我死去的地方停下了腳步。
一堆黃鼠狼正對著殘留下來的碎肉大快朵頤。
而在校長出現的那一瞬間,它們立馬四處竄逃。
黃鼠狼是夜行動物,這一異常的表現讓校長握緊了手機,小心翼翼地靠近。
可是,那隻是一堆碎肉。
山中常有野獸出沒,這些看上去實在是太稀鬆平常。
校長抬腳準備走的時候,意外看到了我的身份證。
他撿起來的時候,上麵的泥土還帶著血。
“原來修竹這孩子也有粗心的時候,去城裏麵居然把身份證給掉了。”
他失笑地搖了搖頭,可等他準備把身份證揣進兜裏的時候,臉色猛地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