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女兒視我如仇敵。
我送她學鋼琴,她說我想讓她上台供人取樂。
她要和網戀對象奔現,我堅決反對,她說我限製她的人身自由。
她在鋼琴大賽上奪得金獎,前途無量,卻在公開采訪中,說我隻把她當賺錢工具。
後來,我突發心臟病,她將我的藥衝進下水道,說我早就該死。
重生回來,我賣掉昂貴的鋼琴,停掉她的補課費。
我看著她從雲端跌入泥潭,無動於衷。
她卻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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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睛,就收到鋼琴老師的消息。
“清清媽媽,下半年的補課費該交了,和往常一樣,是四萬八千元。”
“還有,她最近是不是有心事?她上課偷偷在底下玩手機,練琴也不認真,布置的練習作業連續兩周都沒有完成。”
“這樣的狀態下去,全國鋼琴大賽想入圍都難,更別提拿獎了。”
“你有空就找她談談,讓她多上點心,前途最重要。”
我盯著著手機屏幕上熟悉的文字,呼吸微亂。
上輩子,我也收到了這些消息。
當時我找女兒問了情況,才知道她最近在遊戲裏找了個大她十歲的男朋友,準備奔現。
她還未成年,網戀大概率會被騙,我不允許她跳進火坑。
然後她就跟我大鬧一場,惡狠狠地威脅我說不讓她談戀愛她就不活了,還用扳手砸壞了剛買來不久的鋼琴。
那架鋼琴近十萬,是我送給她的十六歲生日禮物。
最終結果,我當然還是沒同意。
我花大價錢維修鋼琴,讓她卸載遊戲,給她交了補課費,每天監督她練習。
經過努力,她在半年後的鋼琴大賽上獲得金獎,受到多位評委賞識,保送知名藝術院校。
前途無量。
我看著身披桂冠的女兒,感到無比驕傲。
沒想到,在賽後的采訪中,她卻聲淚俱下地控訴我的罪行。
她說我是她最恨的人。
她說我讓她學鋼琴,就是想讓她上台供人取樂。
她說我趕走了她的爸爸和奶奶,不讓她和她最愛的親人們見麵。
她說我不讓她追求真愛,以死相逼讓她分手。
她說我窮得叮當響,所以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她身上,要把她培養成賺錢工具。
她嗓音嘶啞,在場記者無不動容。
在電視上看到采訪內容時,我怒極攻心,心臟病發作。
她就在我的旁邊,當著我的麵,將我的藥全部衝進下水道,神情滿是陰毒和大仇得報的快意。
“吃什麼藥,你早就該死了。”
這是我臨死之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我的靈魂飄在上空,我看到她哭著撥打120,把我的屍體拉走做無效搶救。
在媒體前,她哭得撕心裂肺,贏得無數好感。
保送的那所名牌藝術院校破例承諾免她全部學費,還要每年給她發放高達二十萬的助學金。
著名鋼琴家也聲稱要收她為幹女兒,將來準備送她出國深造。
很快,她又和離別多年的親生父親相認,曬出親密,獲得網友們一片祝福。
反觀我呢。
網友們說我死得好,天道好輪回,都是報應。
我的骨灰被隨便埋在城郊破敗的墓地,各地的網友來旅遊,都會吐一口口水作為打卡方式。
老公出軌離婚,我怕女兒被小三一家欺負,寧願淨身出戶也要爭取她的撫養權。
我為了供她學鋼琴,白天上班,晚上還要再打兩份工。
我怕她的天賦被耽擱,重金給她請了最好的老師。
我用我這麼多年的汗水和心血,將她捧得光芒萬丈,她卻轉頭把我踩進塵埃裏。
所謂母女之情,不過如此。
我打字回複鋼琴老師。
“對不起老師,下半年清清的補課費我不交了。”
“如果她還想繼續學,就讓她爸交。”
既然她從來沒有念及我的付出,反倒把我當成仇人,那就算了吧。
這輩子,我還她自由。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起身環顧四周。
這是我上輩子離婚前的房子,和女兒、老公、婆婆同住,一共四口人。
此時,女兒在上學,老公出差在外麵,婆婆去跳廣場舞還沒回來。
房子不大,三室一廳。
婆婆住一間,女兒住一間,女兒的鋼琴和書本占一間。
老公公務繁忙,常年出差很少回家。
他回家時會住在婆婆房間,婆婆則是搬過去和女兒一起睡家裏最大的床。
而我,就睡在客廳的沙發床。
白天收回去當沙發,晚上拉出來當床,把我襯得活像個外人。
我的個人空間,也被擠壓得隻剩鋼琴房的一個小櫃門。
即使這樣,女兒還總嫌我的東西占地方,要把我的衣服全都扔出去。
房子是我和老公李岩的共同財產,他出軌後,房子本該是我的。
但李岩和小三詭計多端,婆婆也煽風點火。
我當時為了爭取女兒的撫養權,隻能將房子讓出去,淨身出戶,帶女兒搬去距離學校很近的出租屋。
女兒為此沒少跟我鬧。
她說房子本來就應該是李岩的,我要離婚還不自己走,非要拉她一起受苦。
她總罵我私吞撫養費,零花錢給的太少了。
可其實,李岩根本就沒支付撫養費。
她覺得我不讓她和李岩見麵,是怕李岩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可真相是,我不希望她看到李岩和小三婚後幸福美滿,還即將擁有千盼萬盼的兒子,根本沒有把她當回事。
她從小認為李岩是對她最好的人,也愛屋及烏喜歡婆婆。
可她不知道,李岩和婆婆一直不滿意我生了女兒,沒能給他家延續香火。
然而,好心當成驢肝肺。
我為她付出半生,到頭來,隻能背負誤解和罵名。
可悲又可笑。
不過還好,我重生了。
這一世,我還有機會選擇我的餘生。
我打電話聯係琴行,登了下記,準備把新鋼琴折價轉手。
前世,我多年辛辛苦苦攢下的錢,為了給女兒買新鋼琴花得一幹二淨。
女兒原來的鋼琴太舊了,總是走音,修很多次也修不好。
半年後她就要參加全國鋼琴大賽,能否一飛衝天就在此一搏,我不能讓破鋼琴埋沒她的音樂天賦。
可是她呢。
我精心挑選的禮物,她說砸就砸了。
既然她不要,我就收回。
這時候,女兒剛好背著書包放學回來了。
她笑得春心蕩漾,對手機撒嬌著說:“我到家啦,哥哥晚點見哦。”
見到我後,笑容立馬收了回去。
眼神厭惡得仿佛見到了腐爛的死老鼠。
此時我正站鋼琴房,她見狀,大聲罵道:“你這老女人在這幹嘛呢?又要盯著我彈鋼琴了?你惡不惡心啊!”
“我都說了,我不想彈鋼琴,不喜歡!不願意!你非逼我彈那個破琴!”
“別人家長都那麼開明,為什麼你就不能?人家放學回家都是自由的,看電視看小說打遊戲都行。我每天練琴也就罷了,晚上想多玩兩把你還要催我睡覺!”
雖說已經決定不管女兒,但她的話還是像是刀子戳進我的心窩,讓我心裏控製不住地抽痛。
我還記得,女兒小時候對我說以後想當個鋼琴家的時候,眼裏滿是憧憬。
李岩不願意在女兒身上花那麼多錢,婆婆也罵女兒是賠錢貨。
隻有我,頂著被全家人指責的壓力,花大價錢送她去學鋼琴,就為了幫助她完成夢想。
現在卻說她不喜歡?說是我逼她彈的?
我讓她每天晚上練習一個小時保持手感,隻為好好應對全國鋼琴大賽,就是剝奪了她的自由了?
讓她多練琴,去名牌大學,難道不是為她好嗎?
她玩遊戲玩到淩晨兩點還不睡,可第二天早上六點就要起床上學,我讓她別玩了快點睡覺,是我錯了嗎?
如今的我,不再生氣,隻覺得無比心寒。
我淡淡開口:“你說的對,我以後不會再逼你練琴了。”
“……啊?什麼?”
女兒半信半疑,不敢相信我能說出這樣的話。
我一字一句重複剛才的話:“我說,我不會再逼你練琴了。”
“不僅如此,其他你不喜歡的任何事情,我都不會再逼你做了。”
“我不會再檢查你作業有沒有完成,也不會在你玩遊戲的時候催你睡覺。”
“你想談戀愛,和誰談戀愛,怎麼談戀愛,我都不會再幹涉。”
“我什麼都不管你,你愛幹什麼幹什麼。”
“從今往後,我會如你所願,徹底放你自由。”
我跟她說得很清楚。
她能聽出來,我這不是賭氣的話,更不是激將法,而是真心實意的。
她嘴角不受控製地上揚。
她問我:“我不想上鋼琴課了,也可以嗎?”
我笑著回答:“當然可以,我本來也沒給你繼續交學費。”
她臉色微變,似乎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沒仔細想。
現在在她眼裏,爭取利益排在第一位。
“我在遊戲裏談了個男朋友,他很愛我,我周末準備跟他見個麵,你不會阻止我吧?”她又問道。
我點頭:“當然不會,我支持你追求真愛。”
女兒又說了幾點,我都一一答應下來,承諾絕對不會幹涉。
她這才心滿意足回到房間,把書包甩到地上,而後趴到床上,掏出手機打遊戲。
“我好餓啊,晚上想吃溜肉段,快點給我做!”她大聲說。
我充耳未聞,半靠在沙發上聯係律師朋友,擬了一份離婚協議,用家裏的打印機打出來。
今晚老公出差回來,剛好讓他簽字。
至於晚飯,誰愛做誰做吧,反正我是準備點外賣慶祝重生了。
女兒打完兩局遊戲出來,肚子更餓了,她發現餐桌上連個大米飯粒都沒有,立刻對我大發雷霆:“我說我晚上想吃溜肉段,你沒聽見嗎?不光腦子不好,耳朵也聾了?”
我低頭刷著視頻,連個頭都沒抬:“我都說了,我以後不會管你,你餓不餓跟我沒關係。”
她尖聲怒罵:“瘋了吧你個老女人?你不做飯誰做飯?”
我攤手:“誰愛做誰做,反正我不做。”
給我自己做飯,可以。給白眼狼做飯,抱歉,我拒絕。
這時,門鈴響了,港式晚茶外賣送到家了。
在女兒的驚愕和疑惑中,我取回外賣,將飯盒挨個取出。
排骨粥,蝦餃皇,蟹黃燒麥,脆皮煎餃……這些都是我平時為了省錢不舍得吃的。
她大大咧咧坐在餐桌對麵:“哪個是我的?”
我說:“這是我給自己點的,沒你的份。”
她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那我吃什麼?你這老女人真是瘋了!”
“我就說你怎麼突然變性了,結果又是在用激將法逼我練琴,我真是受夠了!”
“怪不得我爸不愛回家,根本沒人能受得了你!”
“給我錢,我要出去吃海鮮自助!”
我夾起蝦餃放嘴裏,吃得津津有味:“你爸有錢,管你爸要去。”
她被我噎得半晌沒說出來話。
過了一會兒,她掏出手機給李岩打電話:“爸爸,給我轉點錢唄,我想出去吃大餐!”
“那老女人有毛病,不知道抽了什麼風!不光不做飯,點了個好吃的外賣還不給我帶,還說什麼再也不管我了。”
“啊,真的嗎?一會兒是嗎?好!我等著爸爸回來!”
她掛掉電話,得意洋洋跟我炫耀:“我爸已經下飛機了,待會兒就到家,說給我帶好吃的回來!”
“你看看我爸多大方,再看看你!真不知道我爸為啥要找你結婚。”
“人老珠黃的,幹那沒幾個錢的破工作,整天穿的破破爛爛的,連個掃地大媽都不如……”
我不禁苦笑。
我的工作原本很忙,經常加班到晚上七八點,工資也多。
後來生完女兒,我就跟公司申請,換了個上班時間很短但工資很低的崗位,隻為了每天能提前回來給女兒準備晚飯。
從她剛上幼兒園到現在,一幹就是十幾年。
結果呢,我為了她做出的犧牲,在她眼裏,根本一文不值。
我淡淡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沒回應她,就埋頭吃飯了。
我很久沒有單獨吃過飯,這樣的感覺真奇妙。
等我差不多吃完了,女兒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李岩才終於提著行李箱回到家。
女兒像個小炮彈一樣,衝上去抱住她最愛的爸爸。
“爸爸你回來了!”
“這個老女人腦子肯定壞了,竟然不讓我吃飯!真是餓死我了!”
李岩厭惡地看了我一眼,揉了揉女兒頭發:“清清,讓你受苦了。咱不理她,來,吃飯。”
“這是爸爸回來路上專門繞路給你買的,是你最愛吃的皮蛋鮮肉餡,快趁熱吃啊。”
說完,放桌子上一份十塊錢的餛飩。
女兒驚呼:“哇,謝謝爸爸!我最喜歡爸爸了!”
我差點笑出聲。
還說什麼“專門”、“繞路”,其實就是在小區門口順手買的罷了。
李岩這個人摳門得很,對我和女兒從來不舍得花錢。
反觀對小三,大牌衣服包包化妝品輪番送,幾十萬的車也說買就買,毫不手軟。
他但凡每次為女兒花一點小錢,就拚命標榜自己的真誠,爭取讓每一塊錢都有百倍的分量。
女兒傻,每次都感激涕零。
比如前段時間,女兒過十六歲生日時,他送了個88塊錢的遊戲皮膚。
他說早知道女兒喜歡玩這個遊戲,皮膚也是費了好多時間千挑萬選出來的,女兒聽後高興地差點沒蹦起來,連說好幾句“我最喜歡爸爸了”。
而我送她的那十萬塊錢的新鋼琴,她根本看都不看一眼,還抱怨我隻知道逼她彈琴。
趁著女兒吃餛飩,我把李岩叫到茶幾旁邊。
他麵露不悅:“找我幹什麼?我這東西還沒收拾呢,晚上還有工作要做。”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連跟我說幾句話都很不耐煩,生怕我管他要錢給女兒交鋼琴費。
我歎了口氣,把剛打印出來的離婚協議書遞給他。
“李岩,我們離婚吧。”
李岩嘴角一抽,像看精神病一樣看著我。
“為什麼?你是不是真瘋了?好好的離什麼婚,整那幺蛾子,還不給家裏人做飯。”
“一會兒我媽回來吃什麼?她天天跳廣場舞消耗體力,你不得多給她準備點補身體的?你就不能像孝順你媽一樣孝順我媽嗎?”
“是不是因為我沒陪你才鬧的?我工作都那麼累了,哪有時間陪你?”
“婚前我都說了,我不喜歡黏人的女人。你不是一直以來都挺讓我省心的嗎?現在是怎麼了?”
前世,我和李岩離婚是在兩個月後。
他最開始的確沒想跟我離婚,隻是單純享受著婚外情。
不曾想,小三兩個月後的那天突然告訴他,孩子已經四個月大了,而且彩超顯示是個男孩。
若是女孩李岩還得想想,男孩那肯定要啊。
他立馬就攤牌跟我談離婚了。
他知道我看重女兒,就拿女兒要挾我,讓我要麼選擇房子和存款,要麼選擇女兒的撫養權。
我不想鬧大,也不想讓女兒知道她一直最喜歡的爸爸,其實出軌養小三,還即將為了兒子不要她了。
我實在是怕她傷心抑鬱影響比賽,斷送前程。
就沒打官司,選擇淨身出戶,獨自打工賺錢撫養女兒。
而且我能想象到,我若是真的把女兒給李岩,那女兒的前程就徹底毀了。
以他和婆婆那種重男輕女的思想,不僅不會讓女兒繼續學鋼琴,連大學都不一定讓她讀。
等小三生出兒子後,他們更會厚此薄彼,說不定還會賣女兒換彩禮。
“因為我知道你有小三了。”我直白道。
他臉色瞬間變了:“你,你別胡說!你有證據嗎?”
我冷笑:“這麼明顯的事還需要我給證據?找你公司隨便問個人不就知道了?”
“不過既然你想要證據,也可以,我們法庭上見吧。”
李岩見我動真格,連忙坐到我旁邊安撫我:“譚悅,你別衝動,咱們坐下好好談談……”
“沒什麼可談的。”我冷著臉,往旁邊挪了挪。
“痛快點,趕緊簽了吧。房子存款歸我,你淨身出戶。”
“別逼我鬧上法庭,省得到時候一起丟臉。”
他見軟的不行,又板著臉警告我:“譚悅,我勸你想清楚。”
“如果你執意要財產,那女兒的撫養權就歸我!”
果然,他依舊用前世的方法威脅我。
但很不幸,他失策了。
現如今,女兒對我來說,已經是可有可無的存在了。
李岩見我不說話,還以為成功奪過了主動權,麵露喜色,繼續大言不慚道。
“你如果願意放棄財產,我可以考慮把女兒讓給你,我每個月還會給你們五百塊錢撫養費。”
“省著點花,足夠你們的吃穿用度了。”
“如果不願意,那別怪我不留情,女兒隻能跟我。”
“我可不會給她報那些沒用的鋼琴班,鋼琴我也會轉手賣掉。”
我搖頭:“不勞煩你,我已經賣了。”
李岩一愣:“啊?”
“不光如此,鋼琴課補課費我也沒有續。以後她就靠你了,李岩。”我慢悠悠對他道。
李岩嘴張得溜圓,直接懵了。
他著實沒想到,我會這麼輕飄飄放棄平日裏捧在掌心的女兒。
而且關鍵是,他根本不想要女兒這個拖油瓶啊!
他的臉色變幻莫測,腦海裏正高速運轉,想找個其他能拿捏住我的東西跟我談判。
可他不知道,當我放棄女兒這個唯一的軟肋,我就變得無堅不摧。
女兒這時恰好吃完過來:“你們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