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陸執20歲生日那天向他告白,從此他對我避之不及。
他取笑我臉上的胎記又醜又大。
全然忘記當初是他推開霸淩我的人,說我的胎記像晚霞一樣好看。
後來我不再出現在他麵前,他又在酒吧買醉,打電話問我為什麼不喜歡他了。
我沉默一陣,隨意道:
“我那胎記實在是太醜,誰下得去嘴?”
電話那頭他哭得像條狗。
我笑了,掛斷電話登上去交換院校的飛機。
陸執,未來再見麵,我不會給別人膽量嘲笑我的胎記了。
————
陸執二十歲生日這天在市中心包了個廂,請了很多朋友。
作為主角,他眾星捧月地被眾人簇擁著,身邊環繞著一堆帥哥美女。
我格格不入地坐在角落,隻能麵帶微笑的看著他們。
酒過三巡的時候大家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
陸執抽到做俯臥撐。
本來是很平常的一件事,但是眾人起哄著加了一個條件——讓一個女生躺在陸執身下。
女生落落大方地在地上躺下,看向陸執的眼神熱情似火。
但凡陸執沒撐住兩人就會親上。
我緊張的手心出了汗,看見陸執遊刃有餘地做完19個俯臥撐。
做到最後一個的時候,女生突然抓住陸執的衣領,飛快地抬頭親了一下陸執的唇角。
我的呼吸停了幾秒,死死咬著下唇才壓下心裏尖銳的疼痛。
眾人哄笑起來,將兩人推搡在一起。
陸執看了我一眼,輕輕把女生推開:
“行了,差不多得了啊。”
中場休息的時候,大家各自玩著手機。
我將陸執叫到走廊,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奧特曼模型遞給他,緊張的咽了咽口水。
陸執挑眉:
“怎麼送我這個?”
我聽見自己聲音發抖:
“以前你說,你最喜歡的就是奧特曼,所以我攢了錢想送給你。”
“陸執,你喜歡奧特曼,我喜歡你。”
很傻很傻的告白,但是這是陸執曾經的承諾。
我的左臉臉頰上有一塊嬰兒拳頭大小的胎記。
紫紅紫紅的蜿蜒到眼角,看著很醜。
從有記憶開始,就總聽見長輩們歎惋:
“迎迎這孩子啊,好看是好看,就是臉上那麼大一塊胎記,大人看著心裏都咯噔一下。”
有人勸我爸媽帶我去醫院祛一下那塊醜陋的胎記。
可我爸媽卻不以為然,一門心思撲在弟弟身上。
我就帶著無盡的自卑,在充滿嘲笑和憐憫的環境中長到了14歲。
初二那年,陸執轉到我們學校,成為了我的同桌。
我們一直沒有什麼交際,直到那天他翹了體育課準備回教室補覺,看見我被幾個女生推倒在地。
我清晰地記得那天陸執的樣子。
下午是陽光最好看的時候,陸執逆著光站在教室門口,很痞氣地說:
“喂,這麼大的人還搞欺淩這一套啊?”
自那天以後,我上下學的路上多了一個“保鏢”。
很久以後的後來,我問他為什麼要保護我,他捏捏我的臉:
“我見你第一眼就很喜歡你啊。就像……我喜歡奧特曼,但是我比喜歡奧特曼還要喜歡你。”
“可是……我這麼醜,怎麼會有人喜歡我呢?”
他捏捏我的臉:
“不醜啊,這塊胎記看起來像晚霞一樣!”
看著陸執真摯的眼神,我的心撲通撲通直跳,慢慢紅了臉。
那個盛夏的夜晚,陸執輕輕捧起我的臉,在我的胎記上吻了一下。
讓我自卑多年的胎記,在那一刻後突然變得不那麼重要。
可現在,陸執看著我手中的奧特曼,仿佛聽見了一個笑話:
“這都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
我沒說話,因為重點不是這個。
可是當時的我忽略了一點,他說的老黃曆,不僅是喜歡奧特曼這件事,或許還包括喜歡我這件事。
這時候包廂裏有人出來找陸執。
他皺了皺眉,很迅速地把奧特曼塞回我的書包:
“這個我現在也不方便拿,你明天再給我吧。”
但是第二天我還是沒機會把奧特曼送給他。
進教室的時候大家看我的眼神都很怪異,有鄙夷,有打量,有不屑。
我下意識尋找陸執的身影,卻發現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給我留座位。
找到一個空位坐下,我給陸執發消息想問問發了生了什麼,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拉黑了。
我滿頭霧水,餘光瞥見陸執身邊的女孩對我滿臉敵意。
手機響了幾下,發現室友給我發來的聊天記錄。
一個我沒有加上的校友群,所有人都在討論“醜女追係草”的話題。
附上一張照片:我紅著臉給陸執遞上一個禮盒,依稀可辨裏麵裝著的奧特曼手辦。
我這才知道昨天我向陸執表白的事情泄露了。
罵我的話層出不窮。
“不是,她對自己的長相沒點數嗎?怎麼敢的啊?”
“有時候人越醜心裏越陰暗。”
“不是陸執好慘一男的,關心一下同學結果被恩將仇報。”
“隻有我注意到送的奧特曼嗎?這女的真的……難評。”
室友在群裏幫我反擊,結果反倒被踢了出去。
說不上是什麼感覺。
心裏像被掏了一個洞,風一吹,又疼又麻。
陸執的態度很明顯。
看他下課後匆匆的步履就知道,他不想跟我這個醜女扯上關係。
雖然在表白之前也有想到過被拒絕,但我沒料到事情會發酵的這麼大。
也沒料到明明在最容易虛榮、最負自尊的年紀都能站出來保護我的陸執,如今卻突然可以與我疏遠起來。
說不難過是假的,但是我一向很能忍耐。
獨自在食堂吃飯的時候,我遇到了陸執的室友沈倦。
醫學院出了名的冷臉解剖機,聽說脾氣很差。
他沒問這裏有沒有人,冷著一張臉坐在我對麵。
之前去找陸執的時候和他打過照麵,我滿心滿眼都是陸執,加上對他印象並不好,幾乎沒跟他說過話。
感受到身後尖銳的視線,我默默加快吃飯的速度,卻聽見他幽幽出聲:
“今天怎麼沒跟陸執一起?”
心裏抽痛一下,我垂下頭使勁眨眨眼。
“他……他可能有事吧。”
想到陸執,我徹底沒了胃口,站起來跟沈倦告別。
他卻起身,淡淡的說:
“剛好我也吃完了,一起吧。”
我內心疑惑,卻不好推脫,隻能稍微落後一些跟在他旁邊。
空氣安靜了幾秒後,他突然開口:
“能不能先陪我去教室取個書?”
“拜托了,我一個人走路社恐。”
來到沈倦口中的教室門口時,我聽見裏麵傳出熟悉的聲音。
“我也就是跟她玩玩兒,你們還當真了。哥們身邊那麼多美女不談,整天懷疑我跟她談了,你們腦子裏都裝的什麼?”
我心尖一顫,抓住要進門的沈倦將他拖到牆角。
此刻我的整顆心都吊了起來。
即便這話已經明顯的不能再明顯,可我還是不死心的希望陸執口中“隻是玩玩”的人不是我。
我們認識六年,我一直以為我們會繼續走下去,然後占滿彼此的人生。
可是今天,老天突然告訴我男主角不是這樣想的。
“陸哥,可別口嗨玩脫了,你看她的可眼神不像玩玩兒啊。”
“嘶,不想活了是吧?那麼醜的胎記想想就膈應,誰下得去嘴啊?”
我聽見有什麼東西“哢哢”碎掉了。
同樣的一片胎記,十四歲的陸執說是晚霞,二十歲的陸執說看著膈應。
他花了那麼長時間才拾起我破碎的心一點點縫好,現在說扔就扔了。
胃裏一陣反酸,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到樓下垃圾桶旁,顧不得惡臭狂吐起來。
越吐越惡心,越惡心越吐。
到最後我嘴裏發苦,腿軟到站不穩時,一隻手摟住我的腰。
“喝口水漱漱口。”
剛接過沈倦手裏的水時,我聽見樓上的陸執大喊:
“薑迎,你在幹什麼?!”
他的語氣理所當然的像是抓到出軌的女朋友一樣。
我很想賭氣抓著沈倦的手離開,讓他在原地丟生氣。
可身為醜女的我沒有被世人賦予當小說女主的權力。
如果這樣做,或許到時候我會被冠上好幾個罵名。
我不想跟陸執糾纏,更不想通過其他男人來給自己撐場子。
我沒理會陸執,推開沈倦的手轉頭就走。
或許是不習慣我的態度,陸執更加氣急敗壞,直接衝下樓試圖抓住我的手,卻被沈倦擋住。
微妙的氣氛在我們三人之間流竄。
我回頭注視陸執,看見他眉宇間濃濃的不耐:
“沈倦,你什麼意思?”
沈倦輕笑一聲:
“如你所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陸執還想說些什麼,手機鈴聲卻不合時宜地響起。
他看一眼手機,打開了免提,對麵清脆的女聲很清晰地傳出來:
“阿執,我喝酒了不舒服,你來接我一下唄。”
陸執單手插兜,懶懶的看向我。
見我不搭腔,他對電話那頭說了聲“等著”,而後像是威脅一般對我說:
“薑迎,你還不過來?”
我突然覺得麵前這個語氣輕佻又惡劣的人或許才是真正的陸執。
我自以為了解他,拿出幼稚的奧特曼出來,可實際上沒有成年人會願意在生日這天被人拿著奧特曼表白。
因為他早就不記得幾年前自己信誓旦旦的承諾。
不過是因為別人嘲笑他被醜女追讓他丟了麵子,他就這樣輕易破防露出自己全部的爪牙。
這樣的陸執,真的還值得我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