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張口月兒,閉口月兒,與大師姐的親密程度可見一斑。
他不是不知道,他嘴裏的小玩意兒,那全部都是我用九死一生換來的。
或許是他得來的太輕易,便如此不懂珍惜。
但是東西贈予他便是他的了,他都不願意計較,我又能說什麼呢?
不過,這也是緋染第一次離我這麼近。
他身上好聞的凝露鬆香飄散過來,讓我心神迷醉。
那也是我為他尋來的,緋染這狐狸嬌貴,就連沐浴要用的東西都和人不一樣。
我每日都親自前往菩提島,為他承接雪鬆上的初露。
他用的開心,便不會在我朝他走近時轉身離開。
我以為日子會一直這麼過下去,直到他跪在我麵前,說要轉投大師姐門下。
我不允,隻因我未犯下過錯,徒弟改換門庭有違天道,會對他自身有很大的損傷。
他卻以為我強留於他,趁我修煉到關鍵處,將我一劍穿心。
他用的是淩空劍,不論中劍者修為幾何,一旦被刺中,都會身死道消。
那也是我送他的,我還曾經告誡過他,若非生死關頭,不要輕易使用這柄劍。
修仙者應有大愛之心,在和對方不是死敵的情況下,實在不用如此狠毒。
結果到頭來,他的狠毒全部用在了我的身上,他竟是把我視作死敵的!
我握住深埋進心臟的劍刃,目光死死地盯住他,問他為什麼。
他卻說,狐狸天生愛美,見不得醜人,得我為師,是他的畢生之恥!
我癲狂大笑,我怎麼就忘記了。
他是獸類,本就與人不同,我難不成還要和一個畜生講道理嗎?
隻是要說到畜生,我此刻又抱了一隻回來。
灰狼蜷縮在地上,嗚咽著發出微弱的叫聲,身體還在不停地發抖。
它本就沒什麼修為,受的傷也是不輕。
我都想象不出來,它是怎麼拖著傷腿,一步步爬上山門的。
有了緋染的前車之鑒,我本來是對獸類有些芥蒂在心裏的。
但是它如此弱小,連化形的能力都沒有,又能對我造成什麼傷害呢?
也罷,人分善惡,獸也有好壞。
修仙之人心胸寬廣,怎麼能一杆子打死一船獸呢?
我在心裏歎了一口氣,還是將它抱到了流光池清洗。
我是沒有為緋染洗過澡的,他從來不在我麵前變幻出獸形,是人形我可不敢動。
哪怕我眼饞了很久他毛茸茸的身子,他都沒有讓我看過一眼,更別說摸了。
灰狼就不一樣了,它很乖順。
就連我不小心碰到它的傷口,它也隻是顫抖一下,連躲避都不敢。
等我把它洗好弄幹,再為它處理完傷口,它一下就從小可憐變成了威風凜凜的一匹狼。
我擼著它毛茸茸的腦袋,笑問。
“你有名字嗎?”
灰狼舔了舔我的手,衝我搖了搖頭。
它才開靈智,能理解人類的意思,卻還不能說話。
“那我給你取個名字,和光,把所有的光都中和在一起。”
“我叫江映心,以後你是我的徒兒,我是你的師父。”
和光聽懂了,它的狼身忽然立得筆直,後腿彎曲,朝我跪了下來。
接著它便朝我磕頭,一個,兩個......
它磕得虔誠,聲音比堂前緋染求我要拜大師姐為師的時候還要響亮。
我拎著它的後脖頸,將它提了起來。
“拜師之禮就先扔到一邊,那是要經過天地見證的。”
“一旦禮成,你日後要改換門庭可就不方便了。”
是的,我想到了緋染,他嫌我貌醜,打心底裏看不上我這個師父。
至於和光,我不知道,但我總要給自己一個保障。
總不能每次我收個徒弟,還要搭上自己一條性命吧?
我去幽林幻穀尋找禦靈草,那是煉製育靈丹的重要材料。
有了育靈丹,和光便能化形了。
這個地方我上一世沒來過,因為緋染用不著。
結果一進來,我就被漫天的迷霧給包圍了。
忽然,四周傳來幾聲微弱的狼叫,同和光受傷時的嗚咽聲一模一樣。
我心下生疑,又覺得狼大抵都是這麼叫喚的吧。
“師父......”
身後傳來陌生的聲音,我警惕地轉身,卻驚得連手中的劍都掉了。
那是......
一個長相俊美的青衣少年站在不遠處,與我遙遙相對。
他風姿絕世,眉目如畫,深邃的眼瞳中泛著似水的溫柔。
如果說緋染的顏是魅惑眾生,那麼眼前的少年便能傾倒日月。
而讓我驚訝的,則是他發間兩隻灰色的狼耳,還有身後一條蓬鬆的狼尾巴。
見我不說話,他又喊了我一聲。
“師父。”
這是和光化形了嗎?
我有些不敢相信,站在原地怔愣著看他。
他朝我伸出手,似乎在邀請我過去。
我望著他唇邊泛起的笑意,猶如受到了某種蠱惑,一步步向他走去。
我在他麵前站定,抬手想要撫摸他的狼耳。
他卻將指尖觸及我的心口,隨後又驟然長出堅硬的利爪,往深處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