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說過了，是我先來的。”

不知道為什麼，想著陸瑾川站在身後，但又知道他來這裏的目的是接葉芷媛，蘇念心的心裏就特別委屈。

這要是在高中，他肯定是會站在自己這邊的。

即便她當時做的事情是不對的，陸瑾川也會無條件的站在她這邊，包容她的脾氣，等到她的那股子軸勁兒過了，再溫柔的引導她的情緒。

可現在，明明自己受了委屈，他卻隻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哼！”

像是聽到了什麼非常好笑的事情，葉芷媛輕哼了一聲。

長這麼大，她還沒遇到過什麼她得不到的東西。

可陸瑾川在身後看著，她的大小姐脾氣也不能明目張膽的發作。

“這三隻鐲子給我包起來，你重新選一隻，就當我送你的，這總行了吧？”

葉芷媛雙手環抱在胸前，眼神不屑，與其說是商量，但更多的命令。

說完，沒等蘇念心回答，便繼續讓店長打賬單。

葉老爺子說的沒錯，兒子兒媳早年意外離世，留下這麼個小孫女，他是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像寶貝什麼似的寵著養大。

這幾年，雖然他身子骨還算硬朗，但有些事情也得早做打算。

好在孫女現在找到了陸瑾川這麼一個好男人，睿智沉穩，工作能力沒得說，性格又剛好能互補。

“不用了，我隻要我自己選的這一隻，我自己付錢。”

蘇念心也沒慣著她，直接伸手將選中的那隻鐲子拿起來，遞給了站在旁邊的售貨員。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售貨員站在那裏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葉芷媛的臉色很不好看，皺著眉頭，盯著蘇念心。

店長絕望的閉上眼睛，要知道，葉小姐是出了名的不好惹，隻要順著她讓她高興，那就有好日子過，要是惹到了她，保不齊把店都砸了。

到時候，吃虧受累的，不還是他們打工的。

“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葉芷媛瞥了一眼站在門口的陸瑾川，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這句話。

她的忍耐似乎是已經到了極點。

蘇念心看到她的動作，也下意識的瞄了一眼陸瑾川，他依舊是酷酷的站在那裏，目光盯著他們這邊，臉上卻是捉摸不透的表情。

那樣冷漠的樣子，像是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她一樣，蘇念心的心裏瞬間也憋上了一股氣。

“我隻是買東西而已。”

蘇念心轉過頭，直視葉芷媛的眼睛，聲音平靜的，但沒有一絲一毫的退讓。

“你—”

葉芷媛哪裏被人這樣頂撞過，眼看著就要動怒，站在門邊的陸瑾川的聲音卻傳了過來。

“怎麼了？”

陸瑾川終於舍得往這邊走了，而且走到葉芷媛身後，親熱的摟著了她的腰。

“瑾川......”

葉芷媛抬頭看了一眼陸瑾川，臉色變了變，怒氣消散，倒是多了些迷戀。

蘇念心看著離自己幾步遠的陸瑾川，動作那樣親昵的摟著另一個女人，心裏像是壓上了一塊石頭，喘不過氣來。

尤其是看到陸瑾川放在葉芷媛腰上的手，她恨不得衝上去拉開。

但她不能這麼做......

“不就簽個字，怎麼還生氣了？”

陸瑾川聲音溫柔，說話的時候眼神掃過蘇念心，卻並未在她身上停留。

“喏，這個人非說是她先來的，偏要跟我爭這隻鐲子，我說送她個其他的，她又不願意。”

葉芷媛窩在陸瑾川懷裏，指著蘇念心，別提多委屈。

她當然知道陸瑾川此刻的溫柔不過是在爺爺麵前演戲，但是無所謂，她願意配合他，隻要爺爺高興。

葉芷媛說完，陸瑾川的目光才落在蘇念心臉上，不過他沒有馬上開口，隻靜靜地打量著她。

他是要為自己的未婚妻撐腰嗎？

可明明錯的就不是她。

蘇念心越想越委屈，那股子倔脾氣也上來了，仰起頭直直的瞪回去。

鼻子酸酸的，眼眶也難受得厲害，可是她就那麼筆直的站著，掐著手心忍住自己心裏的酸楚，與對麵兩人對峙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蘇念心似乎看到陸瑾川歎了一口氣。

或許是她看錯了，因為隻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當是什麼東西，原來就這幾隻鐲子，不值得動氣。”

陸瑾川的目光看向店長：“除了鐲子，把其他東西都打包裝起來，賬單給我，我來簽。”

“瑾川！我…我就要買這個鐲子。”

葉芷媛有些不服氣，如果說最開始這個鐲子買不買都無所謂，那發展到現在已經算是麵子問題。

陸瑾川這樣做，叫她葉大小姐的麵子往哪兒擱。

“爺爺還站在那兒等我們呢，犯不著為了個鐲子在這兒浪費時間。再說了，這種款式的鐲子，批量生產賣得多，帶出去很容易跟別人一樣，什麼火就戴什麼，反倒是俗氣。”

葉芷媛的個子不算矮，但這會子被陸瑾川摟在懷裏，倒顯得十分嬌小。

“…那好吧。”

陸瑾川的話說的天衣無縫，葉芷媛再繼續糾結，就顯得太不懂事了，於是隻能紅著臉點點頭。

店長見此情形，立即開始打賬單。

這是蘇念心第一次看到陸瑾川這樣溫柔的對待一個女人。

不僅僅是蘇念心，其他在場的幾個人看著如此溫柔的陸瑾川，也羨慕不已。

尤其是站在門口的葉老爺子，讚賞的目光望著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不住的點頭。

他沒有看錯人，陸瑾川不僅能在事業上幫助芷媛，生活中也能治一治她這個驕縱的性子。

店長動作麻利，很快就打好了賬單，陸瑾川接過來幾乎連看都沒看就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然後便帶著葉芷媛走了，在這個過程中，他再也沒有看蘇念心一眼。

蘇念心望著店門口逐漸遠去的身影，多麼和諧的一家人......

雖然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會失去他，但真的到了這一天，眼睜睜的看著他對別的女人如此親昵溫柔，蘇念心還是止不住的難受。

“小姐，你的鐲子也裝好了，請問怎麼支付？”

是那個售貨員小姑娘，她手裏提著袋子，臉上的表情是掩飾不住的欣喜。

原本以為注定打水漂的業績又回到自己頭上，怎麼可能不開心。

結完賬之後，小姑娘將失魂落魄的蘇念心送出了店門口，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裏，蘇念心卻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孤獨。

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的意識到，陸瑾川，是真的不再屬於她了。

這個如一道光照進她灰暗世界的男人，這個讓她短暫體會到被愛的男人，終究回去了屬於他的世界。

而她，注定獨自一人。

＊

一直到坐公交車回了家，蘇念心也沒有從低落的情緒中走出來。

就像是陸瑾川所說的，她不是一個愛哭的人，表達自己情緒的方式，大多都是悶在角落裏不說話，獨自消化。

但那種幾乎是要壓到她喘不過去的窒息感，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消散，倒是越來越嚴重。

放滿水的浴缸裏，蘇念心閉上眼睛，將自己整個身體沉進了水裏，腦海裏不斷浮現的，是陸瑾川和葉芷媛站在一起的樣子。

有溫熱的液體從緊閉的雙眼中擠出來，融進浴缸的水裏......

墜入深淵的窒息感籠罩了她，她隻是靜靜地躺著，任由自己的身體埋在水裏。

這是她從爸爸去世起就養成的習慣，她發現每當自己身體難受到極點的時候，情緒就會變得遲鈍。

不過她已經許久不這樣了，因為有一次她這樣，被陸瑾川發現過。

那天她寫完作業，一個人站在樓下花園裏練琴，出差的周文怡突然回來了，不知道哪裏來的火氣，看到她在拉琴，搶過她手裏的小提琴就開始往地上砸。

那是她第一次參加比賽得獎之後，爸爸送給她的，也是自爸爸去世後，她唯一偷偷留下來的東西。

其他跟爸爸有關的東西，都被周文怡丟掉了。

知曉周文怡的性格，她甚至不敢求饒，眼睜睜的看著最喜歡的東西，在她麵前碎成一塊塊。

她阻止不了周文怡，就像她無法阻止爸爸的離開。

一直到周文怡發完脾氣後離開，她才蹲在地上，眼神麻木的撿起一塊塊碎片。

那天晚上，她把自己沉進泳池裏，企圖通過這樣的方式來發泄內心的痛苦。

突然她聽到撲通一聲，緊接著耳畔響起了陸瑾川的呼喚，原來是陸瑾川回家，發現了她，以為她出了什麼事。

再然後，陸瑾川帶著她回到了岸邊。

她永遠記得陸瑾川當時驚恐的表情，他平時做什麼都是酷酷的，仿佛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

唯獨那一次，蘇念心看到他猩紅的眼眶裏，幾乎就要落下來的淚。

從那以後，蘇念心就再也沒這樣過了，因為陸瑾川告訴她，這樣很危險，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或者想不通的事情，可以說出來。

那幾年，他真的教會了她很多。

想到這裏，蘇念心雙手抓住浴缸的邊緣，使勁兒一拉，從浴缸裏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這時，洗手台上麵有一個閃閃發光的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撐起身子拿過來一看，是那天取下來的項鏈，不知怎麼的，隨手放在了洗手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