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我拋棄了竹馬,從人間消失。
直到攝政王祁禎娶妻這日,一個幼童衝撞了馬匹。
我從人群中快速衝出,抱起孩子,不停地磕頭請罪。
祁禎沉默許久,磁性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吉時已誤,今日怕是不能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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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攝政王娶妻的大日子,人們紛紛擠在道路上,
不僅是為了搶侍女手中灑下的金箔,更是想要一睹攝政王的風姿。
「娘親,好漂亮啊!」懷裏的小人兒驚喜地抓住飄在空中的金箔,喜滋滋地拿給我看。
周圍人頭攢動,大家紛紛彎腰,都沉浸在喜悅之中。
祁禎不過二十五歲便已經功勳卓著、大權獨攬,深受皇帝信任。
皇帝是先皇嫡出幼子,方才十歲,
能夠順利登基也是仰仗著這位皇叔的支持。
這樁婚事是先皇定下的,王妃是丞相之女,
這場婚禮自然是華貴非常,萬眾矚目。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王爺來了!」
大家紛紛跪下請安,停了手上的動作,悄悄打量這位傳說中的少年英才。
我望向騎在馬上的祁禎,
他比五年前更加挺拔,早已褪去了稚嫩,取而代之的是冷峻瘦削的臉龐,但眉眼仍是那樣好看。
熟悉的嗓音響起「今日諸民同樂,免禮吧。」
人群又恢複了躁動,我看向祁禎,記憶中少年的影子和馬背上的青年重合。
今日之後,我們便是徹底的陌路人。
祁禎勒緊韁繩,穿過前麵的正陽門,便是王府了。
我閉上雙眸,轉身準備離開。
隻一瞬,馬匹長嘯一聲,隻見一個孩童不知怎的被人群推到了路中央。
聽見孩子的哭聲,我的呼吸猛地一滯。
看向身邊,念兒早已不見了。
我立刻從人群中衝出,抱起念兒,幸好......幸好沒有出事。
我低下頭,不停地向祁禎磕頭。
「孩子不懂事,王爺恕罪。」
我抱著孩子,指尖掐進掌心裏,祈禱著不要被他發現我的身份。
馬背上的青年沉默許久,磁性的聲音自我頭頂傳來:「吉時已誤,今日怕是不能成親了。」
在場的人不敢出言勸阻,更沒有人敢上前。
「走吧。」祁禎打馬而過,不再看我一眼。
我抱著孩子想走,卻被仆從攔下。「王爺請姑娘入府。」
我的心如墜冰窟,這一去,還不知道要惹出多少事端來。
馬蹄掀起的風載著金箔漫天飛舞,一如我們分別那年的大雪。
一進王府,便有婦人強行把念兒抱走了。
念兒哭得撕心裂肺,我被幾個婆子拉著掙脫不得,
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將孩子抱去了不知哪個院子。
我則被帶到大廳,
祁禎正慢悠悠地沏茶,看起來是在等我。
「雲嫣然,好久不見。」
祁禎的聲音冰冷,眼中藏著憤怒。
他走到我身邊蹲下,一隻手掐上我的脖子。
「離開我這些年你可有想我?」聲音中是滿滿的嘲弄。
我憤恨地盯著他,他瞧著我的樣子,眼中竟多了幾分我看不懂的情緒。
他該是被我嚇住了吧,
我剛剛被那些婦人拉扯著,頭發都散亂了,又哭了一場,
此時一定狼狽極了。
見我不回答,祁禎又自顧自地開口:「想來是沒有的,要不然,怎麼孩子都這樣大了?」
我定了定心神,故作冷靜地開口:「臣女與王爺早已是陌路,還望王爺大發慈悲,把孩子還給我,臣女此後再也不會出現在王爺麵前。」
這番話似乎惹怒了祁禎,掐著我的手又加大了幾分力道。
他靠近我,雙眸紅得可怕。
「你說得這般輕巧,可知道這些年我找了你多久?我們的過去又算什麼!」
我沒有辦法回答他,隻是強硬道:「我就是貪生怕死,這又有什麼錯!」
他盯著我看了許久,突然笑了出來,放下了掐著我的手,輕輕擦去了我臉上的眼淚。
「是,你沒有錯。本王尋你多年,既然找到了,便不會讓你走了。」
我大感不妙:「你要做什麼?」
祁禎靠近我的耳邊,眼中卻沒有溫情,隻有報複的快感。
「雲姑娘既然攪黃了我的婚事,自然是要賠我一個夫人。」
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剛跑到門邊卻被他一把揪了回來。
「祁禎你難道要強搶民女嗎?」
「是又如何,你猜你那好表哥會不會來救你?」
「祁禎!」我伸出手又想推他,雙手卻被他牢牢鉗住,舉過頭頂。
祁禎看著我,我們不過一拳的距離,連彼此的呼吸都無比清晰。
他臉上是癲狂的笑:「怎麼,沒有我你就如願了是不是,我偏不讓你圓滿!」
他將我的雙手繞到身後,解下自己的衣帶捆住。
我不停地撲騰著雙腿掙紮,可我哪裏能阻止常年在沙場征戰的祁禎。
他捧起我的臉,逼迫我注視他。
我偏過頭去不願看他,他就湊過來,溫熱的氣息噴在我的耳後。
感受到身上遊走的雙手,我帶著哭腔懇求:「祁禎,你放過我。」
「若我偏不呢?」他解開我的衣帶,手正要往裏探去。
「王爺,王妃來了。」外頭有小廝喊到。
祁禎立刻扔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妃,對了,慕容靜才是祁禎真正的妻子。
隔著門,我可以清晰地聽見她對祁禎撒嬌的聲音。
我的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恨不得衝出去殺了那個女人。
慕容靜的父親在陷害我的父親之後登上了丞相之位,
慕容靜與祁禎被先帝賜婚的那日,我的父親和哥哥卻在牢獄中病逝。
她本該是哥哥的妻子,
卻因為對祁禎一見鐘情,不惜利用哥哥的信任陷害雲家。
母親在得知噩耗後,也早早地撒手人寰。
我雲家和慕容家不共戴天,祁禎若是要站在我的對立麵,我們便是一輩子的仇人。
慕容靜走後,祁禎打開了門。
我冷冷地看著他道:「什麼時候放我走?」
他的嘴角揚起嘲弄的弧度,卻並不回答我的問題。
「來,這是你最喜歡吃的。」他把糕點遞到我嘴邊。
花朵形狀的糕點散發著桃花的香味,這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東西。
那個時候父親極受皇帝器重,我也被破例養在太後宮裏。
祁禎的母親隻是個小小的貴人,又在生下他之後就去世了,所以整個宮裏幾乎沒人把他當做主子,缺衣少食也是常有的。
我曾經因為貪玩跌入湖中,被祁禎救了起來。
我向他道謝,小小的少年卻別扭地冷聲道:「小事而已,有什麼好謝的。」
從那之後我便常常跑去找他玩耍,知道他平日裏沒什麼好的吃食,我總是把太後賞給我的好東西偷偷地藏起來帶給他。
如今看到這桃花酥,隻會讓我想起父親。
當時的他還那樣年輕,一有機會進宮便恨不得將全京城的新鮮玩意兒都買來送我,可是現在我再也等不到父親了。
我偏過頭去:「我不想吃。」
「也是,估計你隻看得上你那好表哥為你準備的東西。」
祁禎加重了語氣。
「明日慕容靜就要入府,你若是想要那個小娃娃平安,就給我好好學著討我的歡心。」
我心中一顫,立刻抓起糕點塞進嘴裏。
祁禎蹲下來看著我的樣子,諷刺地笑笑:「念兒......真是個好名字,就是不知道本王能不能有幸得到雲姑娘的垂憐。」
他盯著我看了很久,最終還是離開了。
我鬆了一口氣,癱倒在地上,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力氣。
雖然婚禮沒有順利舉行,但慕容靜堅持要入府,
祁禎欣然同意,還給她擇了最大的院子,命令府中各人都稱她為王妃。
我本不願意見她,便一直躲在屋裏。
我住的院子及其偏僻,若不是特意經過,必然是遇不到她的。
但是意外還是發生了。
「正院那邊出事了,不知哪裏來的一個孩子衝撞了王妃,王妃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聽見仆人在嚼舌根,心中大感不妙。
抓了一個仆人來問,她也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
哪怕是被慕容靜羞辱也罷,若是念兒出了事,我怕是要後悔終身。
我跑去正院時,隻見慕容靜坐在上位,祁禎在一側安撫著她。
念兒被兩個婢女押著,一看到我,掙紮著要向我跑來,嘴裏不停喊著娘親。
我隻感到一陣心碎,拉開兩個婢女將念兒摟在了懷裏。
「娘親在,念兒不怕。」
慕容靜故作驚訝地捂著胸口:「這孩子險些將本宮嚇出病來,殿下,下人不懂事,你可要好好管管。」
祁禎並沒有為我出頭的意思,反而饒有興致地問慕容靜:「王妃想要如何懲罰呢?」
慕容靜輕輕一笑,臉上卻流露出與美麗臉龐極其不符的殘忍。
「孩子不懂事,也是大人管教不善。臣妾覺得,小的砍了手腳扔出去,大的打五十板子一樣趕出府去。」
周圍的奴仆一聽到命令便衝上來要將我和念兒拉開,幾個小廝手上早已準備好了棍棒。
我護在念兒身上,眼睜睜看著泛著寒光的刀刃落下。
我閉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
祁禎拿著樹枝擋下了這一刀。
「血濺當場太不吉利,她是本王身邊的人,便由本王處置吧。」
祁禎使了個眼色,便有一個老婦人來帶走了念兒。
念兒哭得傷心,我回頭想要安撫,卻被祁禎硬拽著回了寢殿。
「你剛剛差點就死了你知道嗎!」祁禎怒視著我。
「我還以為,王爺樂見此事呢!」我毫不客氣地反擊。
祁禎怒道:「雲嫣然,哪怕命都不要了你也不願意服軟嗎?」
我淡淡回答:「王爺已經有了王妃,又何必跟臣女糾纏。」
他的手掐著我的肩膀,帶著不容反抗的力度和熾熱的體溫。
「是嗎?那我還偏要糾纏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