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沈澤年少夫妻。
為他,我忍受五年牢獄之災。
武功盡廢,備受折磨。
出獄那日,沈澤拿著房契,地契,十萬兩銀票和廢後聖旨等著我。
“晴娘,我給你足夠的錢,我們兩清了吧。”
我接下他給的補償,如果這樣能讓他好過,我成全他。
他卻在聽聞我的死訊時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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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暗的牢房陰涔涔的,隻有一絲微光透過頭頂的窗口灑在臉上。
“謝雯晴,醒醒。”獄卒的聲音伴隨著鎖頭被打開的聲響徹在耳邊。
我趴在雜草上,聞言身體下意識瑟縮。
獄卒拉起我,如往常一般的挨打沒有落在身上。
他公布了一條驚天喜訊。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你被釋放了。”
我驚喜的抬頭,眼睛充盈著淚水。
我顫抖的問:“新皇是沈澤嗎?”
獄卒一改之前傲慢的態度,恭敬的說:“是的,您的夫君登基了。”
我喜極而泣,淚水大顆大顆的順著臉頰滑落,滿懷希望的看向走廊的盡頭,象征著自由的大門在向我招手。
沈澤沒讓我失望,我終於等到我的夫君救出了我。
他就是我的英雄。
我一步步邁向大門,腳步從沉重變得輕盈。
在即將踏出門的那一刻,倏地止住腳步。
“娘娘?”身後的宮女關心的問道:“怎麼了?”
我緊張的摸了摸衣服和頭飾,“我沒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吧?”
和沈澤久違的見麵,我想將自己最完美的一麵展現給他。
即使,五年牢獄折磨將我的臉色變得蠟黃,頭發變得幹枯,身體變得羸弱。
不然他看見我過的不好,肯定會自責,傷心,震怒。
我不想。
宮女耐心的看了一圈,微笑著說:“娘娘,沒有。”
“那就好。”我深吸一口氣,邁出了朝思夜想的那一步。
外麵的陽光那麼刺眼,空氣如此新鮮。
我下意識的想要遮住陽光,一隻寬厚的手掌更早一步。
我抬眼,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頰闖入我的眼簾。
“三郎。”我顫顫巍巍的伸出手貼在他俊朗的臉頰處,感受著他熾熱的體溫。
沈澤黑曜石般的眸子盛滿了愧疚。
是的,愧疚。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一把尖刀刺中,痛苦向四肢蔓延。
從大牢到皇宮,坐了很久的馬車。
我與沈澤分坐在車內兩端,中間的桌子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四樣東西。
我艱難的開口,聲音嘶啞,“三郎,這是什麼?”
沈澤眸光幽深的看著我,半晌說道:“晴娘,這是房契,地契,十萬兩銀票和……”
“和什麼?”我手緊緊的攥著裙子,眼睛緊緊盯著他。
沈澤凝神與我對視,語重心長的說:“是廢後詔書。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登基了你自然是皇後。隻是,你身上背負著命案,不適合再坐這個位置。”
從見到他第一麵那時就懸在我頭頂上的那把劍,終是落下了。
我一直沉默著保持同樣的姿勢,唯一變化著的是攥著膝蓋的指關節越來越用力,指甲用力到完全變了白色,我終於開口,“我是為了你。”
片刻,沈澤靠過來,坐在我的身邊。
他撫上我的手,低啞的說:“我知道,我都知道。”
“晴娘,我知道我欠著你,我願意償還。”
“晴娘,我愧對你,我沒辦法再和你好好做夫妻了。”
“晴娘,你嫁給我時就總幻想著闖蕩江湖。我給你一筆錢,你想去哪就去哪,好不好?”
“晴娘,拿著這些補償,離開京城,我們兩清好不好?”
我甩開他的手,眼裏止不住流出眼淚,低聲呢喃,“怎麼兩清,無法兩清。”
沈澤撇過臉不去看她,硬著心腸說:“晴娘,算我求求你,答應我吧。強求的話,我們誰也過不好。放過我,也是放過你自己。”
我眼含淚水怒視著沈澤,他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
我想要尖叫呐喊,跟他大吵一架。
卻發現五年壓抑的牢獄生活,把她每一處棱角都磨平了。
久久,沈澤等來了我的一句話,“我想回家看看,想去皇宮看看,然後我便成全你。”
“好。”
我是將軍府遺孤,五歲時父母雙雙在戰場上殞命,我被皇帝親自抱回皇宮養育。
我們在城東一處偌大的府邸門前停下,匾額上書寫著將軍府三個大字,門口兩隻黑色的石獅子十年如一日的守著將軍府。
我與沈澤一前一後走進將軍府,府內空空如也,隻剩下幾位老仆。
我的出現讓灑掃的管家驚訝的扔下了掃帚,下一秒激動的將我回來的消息告訴大家。
“小姐,是小姐!”
“小姐活著回來了!”
奶媽一把年紀,卻還是小跑著向我奔來,將我一把抱在懷裏。
我將頭埋在溫暖的懷抱裏,忍了許久的淚水肆意流淌。
奶媽輕輕的拍著我,“晴娘乖,不哭,一切都會好的。”
沈澤一直站在身後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我,發現我的動作有些緩慢。
當晚,我住在了出嫁前的房間。
屋內的陳設和我記憶裏一模一樣,幹淨整潔,一直被仔細的打掃著。
“晴娘,明天我來接你回宮。”
“嗯。”
我目送著他離開,直至在我的視線裏消失不見。
我跪在祠堂裏,抬頭看著父母的牌位。
關於父母的樣子,我已經記得不清了。
但我依舊愧對將軍府的列祖列宗,練了一身武功,沒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反而因為一場陰謀,連接將軍府的名頭徹底被抹黑,他們一定會怪我吧。
“小姐,起來吧,小心生病。”奶媽心疼的在身後叫我。
我點燃兩炷香,恭恭敬敬的插好,心中默念,“父親母親,我回來了。可我恐怕又要離開了,女兒這輩子不孝,下輩子再孝順您們。”
躺在柔軟的床鋪上,不真實的感覺讓我一晚沒睡,睜眼到天亮。
直到奶媽過來敲門,說:“陛下來接人了。”
“嗯。”我緩緩起身。
將昨天的一身衣服擺好,我從自己的衣櫃裏找出衣服換上,頭發也僅僅用一條發帶綁在腦後。
見到沈澤那一瞬間,他的眼中劃過一絲驚豔。
我徑直越過他,說道:“走吧,帶我再去看看皇宮。”
邁出將軍府,早就等候好的百姓衝出來,向我憤怒的砸雞蛋和爛菜葉子。
“壞女人,卑鄙,狡詐。”
“背叛聖上,害得我兒險些死在突襲中。”
“這樣的女人,就該被處死。”
沈澤將我緊緊摟在懷中,震怒,“護衛呢!給我把人趕走。”
他擁著我到馬車上,動作輕柔的幫我臟汙擦幹淨。
我安靜的任他動作,突然抬頭盯著他,笑著問道:“原來大家這麼恨我,你也是嗎?”
沈澤定住。
馬車裏靜悄悄的,籠罩著一層靜謐滯緩的氣息。
沈澤定住,抿著嘴幫我擦幹淨,方才搖頭否認,“我沒有,你背叛我,是我們的計謀,我永遠記得。”
“是啊,是隻屬於我們兩個的秘密呢。”我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沈澤想去抱抱她,卻不敢。
他知道自己是個小人,不道德的人。
他靠著謝雯晴獲得父皇的關注,靠著她獲得了皇位,最後卻要拋棄她。
可謝雯晴的形象早已做不了皇後,他沒辦法。
“好像我們成婚後,我就隻在年節宴會才會進宮了。”我盯著車外,回憶著說道。
沈澤應道:“成年皇子有府邸,自然是無法再久居宮內了。”
“嗯。”我凝望著街上的車水馬龍,默不作聲。
馬車徑直到海棠宮方才停下。
沈澤先下車,解釋道:“你出宮前就住在海棠宮,我暫且安排你住在這裏。”
我笑著沒說話。
他是皇帝,他做的安排我能有什麼意見嗎?
我變成了沈澤後宮的一個過客,連皇後的坤德殿都不配居住。
在沈澤走前,我衝著他的背景說道:“三郎,晚上過來吃一頓飯吧。”
沈澤腳步微頓,低聲的應下。
整個白天,我一個人在宮內亂逛。
看到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恍若隔世。
明明隻是五年的時光,卻仿佛是一輩子。
“謝姐姐。”一道熟悉的聲音將我從雲端扯了下來。
我回頭望去,是她啊。
王靈凡,皇後的侄女。
沈澤的另一位小青梅,如果沒有我的話,當年應是他們二人成婚。
不過,看她現在的裝扮。
身著一襲錦緞長裙,裙擺上繡著金線的花紋,顯得華貴不凡。
頭戴金冠,金冠上鑲嵌著珍珠和寶石,閃閃發光,映襯著園中的鮮花都失了顏色。
就算當初我橫插一腳,二人也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
“不用叫的這麼親切,我們關係沒有這麼好,我也沒有妹妹。”我忍著痛,冷冷的說。
王靈凡款款走過來,狀似苦惱的說:“我兩年前嫁給三哥做側妃,理應以姐妹共稱。”
兩年前,好啊。
我在牢中痛不欲生,沈澤洞房花燭抱得美人歸。
我鼻尖酸澀,抬頭望天不讓眼淚落下來,苦澀的笑著說:“挺好,你們年少就相互愛慕。說起來也怪我,耽誤你們二人了。”
王靈凡說:“如果姐姐有這樣的自知之明,那麼就請姐姐離開這裏吧。因著你,三哥一直拖著立璃兒為太子。”
“璃兒?”我愣住。
王靈凡得意的解釋道:“我和三哥的兒子,今年剛剛一歲多。”
“好,挺好的。”我呢喃,心痛的無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