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公然帶著小秘書出席酒局。
「帶阮清幹什麼,又無聊又難纏,隻會給我丟臉。」
他的狐朋狗友們對我肆意嘲笑。
我卻在笑得最歡的人當中看見了我的青梅竹馬。
婚禮現場,秦銘將我推到舞台中央,習慣性欣賞我的手足無措。
可當那個男人拉起我的手時,秦銘卻崩潰了。
1
天已經黑透了。
今天是我和秦銘的訂婚一周年紀念日。
我打開微信,置頂的窗口毫無動靜。
辦公室裏不剩幾個人了,跟我同組的馮倩倩擺弄著剛買的新款手機,忽然湊到我麵前,延長甲片戳得屏幕噠噠響。
「阮清姐,你看這人怎麼這麼像你家秦總啊!」
朋友圈裏是一張聚會照片,衣香鬢影,酒醉金迷。
兩道身影被簇擁在中間,男的高大英挺,女的性感嫵媚。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嚴絲合縫,親密地宛如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馮倩倩幸災樂禍:「可能是我看錯了吧,秦總今天不是該陪你過訂婚紀念日嗎?」
我心口一窒。
照片裏男人冷峻的眉眼和挺立的鼻梁,包括那兩片欲張不張的薄唇。
都與秦銘一模一樣。
我拿著手機的手在微微顫抖。
大家都知道我是秦銘的未婚妻。
他是天之驕子,模樣好,家世好,能力也強,剛一碩士畢業就馬不停蹄地接手了自家公司,是個天生的上位者,生來就是讓人仰望的存在。
喜歡他的女人數不勝數。
他也來者不拒。
我隻是他名義上的「青梅竹馬」。
外人隻知道我們兩家是世交,可沒人知道,我們直到訂婚那天,才第一次見麵。
【今晚回家嗎?】
【開會】
簡短的話語,一如訂婚後他對我的態度。
就像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見我不出聲,馮倩倩撇撇嘴下班了。
置頂的聊天框忽然冒出一個紅點。
其實我並不希望被他的一舉一動牽動情緒。
可對秦銘的關注已經變成了刻進條件反射裏的習慣。
我點開那個小紅點。
【在家?】
簡短的兩個字,一貫的冷漠和敷衍。
看樣子是無聊了,否則怎麼會尋我消遣?
我沒回,將手機撂在一邊。
沒過一會兒,叮咚聲又響起。
【在家嗎】
我盯著屏幕,刺眼的光線照得我臉上一片慘白。
直到手機熄屏,他都沒再發過消息。
也罷,這是他對我最後一點耐心了。
我把手機扔進包裏,戴上耳機專心致誌地聽今天的采訪錄音。
等處理完工作走出公司大門,我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車前的秦銘。
他不是應該在party上跟何芷熱舞嗎?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見我出門,他笑了笑,冷峻的眉眼變得多情,衝散了周身疏離的氣質,引得路過的人紛紛打量。
「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一愣,掏出手機,果然多了兩個半小時前的未接來電。
「抱歉,手機靜音了。」
「今天怎麼下班這麼晚?」
「我每天都加班這麼晚。」我淡淡道。
秦銘一愣,旋即勾起唇角。
「生氣了?」
「所以你剛才是故意不回我信息的,對吧?」
他抬手去摸我的頭。
我側身避開了他的觸碰。
「你來幹什麼?」
「當然是接你回家。」
他笑意不減反增:「誰讓我到家發現你不在呢。」
「給你帶了你喜歡吃的蛋糕,走吧。」
他過來拉我的手。
「秦銘你......」
「阿銘!」
兩道聲音同時想起。
我回過頭。
何芷穿著一身柔美的職業裝,將身材包裹得曲線玲瓏,腳上蹬著小高跟,海藻般的長卷發隨著小跑的步伐一晃一晃,煞是風情。
「阿銘,等很久了吧!」她兩頰緋紅,水盈盈的眼睛看向秦銘,末了才像是忽然發現我還在一旁。
「哎呀,阮小姐也在?」
阿銘。
這麼親昵的稱呼,連我都未曾叫過。
可秦銘卻像習以為常一樣,絲毫沒覺得不妥。
「沒事,女孩子換衣服哪有這麼快。」
何芷嬌羞地攏了攏耳邊的發,眼睛黏在秦銘身上,卻是對我說道:「秦總要送我回家,阮小姐是來蹭車的嗎?」
察覺到我的目光,秦銘道:「時間太晚了,何芷一個人回去不安全,我送送她。」
「是啊阮小姐,我們今晚玩得有些晚了,怕你會介意,就讓秦總把剩下的蛋糕帶回去哄你。」
她巧笑倩兮:「沒想到你這麼晚了也在外麵晃悠,好巧啊。」
原來送我回家隻是順便。
送我蛋糕也隻是順便。
甚至還是何芷「施舍」給我的。
在秦銘心裏,我永遠都是那個備選項。
我忽然感到有些無趣。
眼前的一切都讓我覺得厭倦。
「不用了,我還有事,自己回去。」
說罷,我轉身走進大樓,頭也不回。
2
公司的員工待遇很好,每層甚至配備了專門的員工休息室,裏麵洗手間、浴室一應俱全。
不過我沒吃晚飯,肚子餓得難受,草草洗了個臉就下樓去覓食了。
隻是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何芷。
「阮小姐?」她驚訝地喊道,「你怎麼在這兒?不是說公司有事兒嗎?」
不等我回答,她就自顧自道:「難道是覺得跟我一起坐秦總的車會不自在?也是,你們訂婚這麼長時間,他很少回家,你和他怕是都不怎麼熟吧!」
確實不太熟。
「秦銘不是送你回家了嗎,為什麼會在這兒?」
何芷一愣,有些尷尬。
「原本是要送我的,可公司那邊忽然來了電話,他不想我回去加班,就......」
又是這一套爛俗的故事。
我懶得聽她炫耀。
剛要走,她卻拉住了我的手臂。
何芷笑盈盈地拿出手機,擺弄了幾下。
「有個視頻挺有意思的,我發你啦!」
她心情頗佳地離開。
我看著那個視頻。
昏暗的包廂裏,所有人的臉都模糊成一片,分不清誰是誰。
可我卻一眼就看到了沙發上的秦銘。
「老秦,你那小媳婦怎麼沒來啊?」
「就是,藏得這麼嚴實,是想金屋藏嬌還是怕兄弟們惦記?」
「你這就不厚道了,我還想看看是什麼樣的絕世大美人,能把你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秦少給拿下呢!」
秦銘麵露煩躁,摟著何芷纖細的腰肢,後者的身體柔若無骨,都快要掛在他身上了。
「別提她了,無趣又難纏,煩死了!」
見他臉色不對,一群二世祖也慣會見風使舵,忙急著起哄:
「嗐,咱們這個圈子裏的,誰結婚不是聽家裏安排,娶個自己不喜歡的?」
「你就忍忍吧,她再怎麼著也是個女人,還不是得聽你的,到時候把人關在家裏生孩子,咱們該咱們玩兒就怎麼玩兒!」
「還得是咱們何大美女,跟著老秦的女人就沒超過三個月的,你這秘書一當當半年,本事不小啊!」
「討厭!」何芷趴在秦銘的胸口,眼神迷離,「阮小姐看你看得那麼緊,不會生我的氣吧?」
他不屑一顧:「就她,也配?」
「就知道跟在我屁股後麵獻殷勤,一點自尊都沒有,無聊死了。」
他身邊的狐朋狗友道:「既然你這麼煩她,不如帶出來玩兒玩兒唄,圈子裏那群大小姐一個比一個傲,我還想看看舔狗什麼樣呢!」
「就是啊,反正你也不喜歡她,說不定看在你的麵子上,她還會賣力伺候我們呢!哈哈哈......」
秦銘的臉色有些差。
昏暗的燈光下無人察覺,眾人哄堂大笑。
我心口一陣發緊。
誰又能想起來,我也曾是個備受寵愛的大小姐。
可自從十六歲時的那場火災帶走了我父母,我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別人都在暗中傳言,說我父母是替秦家老爺子擋了災才死的。
我被接到了秦家,秦老爺子坐在輪椅上,須發花白,目光卻十分銳利,不怒自威。
他看著我軟下了神色,招手讓我走到他身邊。
秦老爺子打量著我,深深歎了口氣。
「丫頭,是我秦家對不住你。」
「你要是願意,秦家可以養你一輩子!」
「隻是我們需要一個合情合理的名分。」
他看著從樓梯上往下走的秦銘,神色複雜。
「你要是不嫌棄我這個孫子木訥,等你倆長大後,就把這門親事成了吧。」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秦銘。
我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男孩兒。
皮膚白得透明,麵容尚且稚嫩,卻已顯現出不同尋常的精致鋒利,麵色冷淡,一雙眼睛卻亮得嚇人,柔軟的額發稍長,蓋在眼前衝淡了眉眼間的攻擊性。
少年聞言皺眉,我卻紅了臉。
後來我才知道,秦銘一點也不木訥。
那些都是他裝出來迷惑秦家人的。
他喝酒泡吧,飆車打拳,放浪形骸。
他的女朋友換了一任又一任,絲毫不顧忌我這個未婚妻。
直到老爺子去世,也沒能如願看見我們結婚。
我一直毫無怨言地照顧著他,他也理所當然地享受著我對他的好。
我知道,他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意。
因此他才會肆無忌憚地享受,糟踐我的自尊和愛意。
我看著視頻裏放肆大笑的幾個人,燈光一閃,忽然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
我懷疑自己看錯了,又拉了幾遍進度條,確定自己沒看錯。
陳以燃,他回國了?
3
我原本是電視台裏能力最強的王牌記者。
可為了秦銘,我心甘情願放棄了那些能助力我事業的機會,去撿那些輕鬆的,節省時間的,別人不稀罕的任務去做。
慢慢地被職場邊緣化了。
因此當主編找到我,讓我去參加那場彙集了市裏眾多商業精英的慈善晚宴時,我著實吃了一驚。
她諱莫如深:「這場慈善晚宴,秦總也會參加。」
我一愣。
沒想到我竟然要從這裏得知他的動向。
主編看我的眼神有些複雜,我點點頭離開了辦公室。
傍晚,我盛裝出席。
打量了一圈會場,沒見秦銘,倒是碰見了何芷。
看到我的出現,她也是一愣,旋即風情萬種地走了過來。
「阮小姐為什麼會在這兒?是來找秦總的嗎?」
她捂嘴嬌笑道:「不好意思啊,秦總不讓我告訴你,他說這種重要場合,還是帶我來比較撐得住場麵。」
我麵色如常,瞥了眼她臉上明晃晃的得意和挑釁,扭頭尋覓著另一張麵孔。
「你在找阿銘嗎?」見我不搭理她,何芷有些挫敗,「他在外麵打電話,你找他有什麼事嗎?」
「不過阮小姐,你沒有男伴,可怎麼辦呢?」
她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我心煩。
「我有男伴。」我不耐煩道。
她以為我在嘴硬:「阮小姐別說笑了,誰不知道你一心撲在阿銘身上,別的男人連看都不看一眼?」
何芷一副想看我出糗的樣子:「人在哪兒呢?讓我看看嘛,窮也沒關係,我們不會笑話你的。」
嘖,真煩。
我四下的張望落在她眼裏卻變成了心虛。
「你不會是想現找個男人吧?」她一臉嘲諷。
明明記得名單上有那個名字的。
人在哪兒呢?
「在這兒。」
嗯,什麼?
我看著何芷目瞪口呆的表情,忽然意識到這聲音並非出自我的幻想。
而是實打實的從我背後傳來。
肩膀被人攬住,我抬頭看去,赫然是陳以燃那張俊朗的臉。
「剛剛是誰說我窮來著?」
何芷還沒從我與陳以燃的關係當中回過神來,眼睛直勾勾盯著我肩膀上的手。
「陳......陳少?」
「不去找秦銘,在這兒瞎晃什麼?」
何芷如夢初醒,看了我兩眼,欲言又止地走了。
陳以燃立刻甩開手,把手掌在身旁的桌子上擦了擦。
「你可別多想,我對你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我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你知道嗎?人在緊張的時候,小動作會變多哦。」
他擼頭發的手頓住,麵上閃過一絲窘迫。
「阮清,你還是跟從前一樣討厭!」
我笑而不語。
他說的沒錯,對於從前的陳以燃來說,那個總是欺負他的阮清確實不算討喜。
見我不說話,他又恢複了那副欠揍的模樣:
「你不是很拽嗎?怎麼會被何芷那種貨色欺負?」
我挑了挑眉。
哪種貨色?
「怎麼,關心我?」
他又被我弄炸了毛。
「你少自戀了,我怎麼會看得上你這樣又惡劣又舔狗的女人!」
「你死纏爛打地追秦銘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本少還從沒見過那麼不要臉的女人!」
說罷,像是怕我不信似的:「我隻是見不得你受那種人的氣,搞得我之前被你欺負,好像很慫一樣......」
我撞上他的視線。
陳以燃瞪圓了眼睛,期待著從我臉上看到羞愧和惱怒。
可他沒能看見。
我勾起唇角,緩緩傾身,靠向他的胸膛。
陳以燃大驚,渾身的毛孔都打開了,整個人籠著一層岌岌可危的火藥。
在他驚恐的目光中,我停在了他身前三寸。
「陳小狗,人都是會變的。」我嗬氣如蘭,叫著他曾經的綽號。
陳以燃的臉刷地紅了。
「比如說,我從前是個小霸王,現在也可以變得溫柔知性。」
「再比如,我之前是喜歡過秦銘,但我現在也能喜歡別人呀。」
陳以燃落荒而逃。
我看著他故作鎮定的背影,拍了拍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
這人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氣。
不過我這次來的目的可不單單是為了撩撥他的。
這次晚宴彙集了眾多資源,正是我重新打開人脈,東山再起的重要資本。
我不知道秦銘這一通電話打到哪去了,就連何芷也沒有再出現。
不過正好,免得到時候見了麵,浪費時間又彼此不痛快。
一場晚宴的時間,我加到了十幾位大佬的聯係方式,得到了四五篇不錯的稿子。
收獲頗豐,我的心情也跟著雀躍了起來。
原來在自己擅長的領域閃閃發光,是一件如此美妙的事情。
而我已經很久很久沒能感受過這樣的喜悅了。
我確實應該重新考慮自己要過怎樣的人生了。
回到家後,我整理了一下初稿發給主編,剛打算洗漱,門忽然開了。
我愣在了原地,眼睜睜看著秦銘帶著一身酒氣走進了門。
看著隻裹著一條浴巾的我,他愣了愣神,旋即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阮清?」他噙著笑意,「小脾氣鬧夠了,就把我從黑名單拉出來。」
他腿腳有些軟,踉蹌著像我伸出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