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當我抵達民政局時,瞥見了季楓與秦媱在門口糾纏不清的景象。
哼!這對狗男女真是情深似海,一刻也等不及地要共赴未來。
我冷冷一笑,心中暗嘲。
三人共同踏入民政局的大門,這畫麵實屬世間罕有。
逐漸走近,我聽見季楓詢問秦媱:「你怎麼來了?」
秦媱立刻眼眶泛紅,一陣微風都能吹出淚花來。她那雙楚楚動人的眼睛滿含深情地凝視著季楓,卻無法回應他的問題。
她能怎麼回答呢?
總不能直說自己是介入他人婚姻的小三兒,擔心心上人今日離婚出現變故,特地趕來現場坐鎮監督吧?
但顯然季楓並不希望秦媱出現在此地,他推搡著秦媱,催促她趕快離開。
莫非他是怕我動手傷害他的心頭肉麼?
嗤笑一聲,我才不屑於臟了自己的手。
「是我請她來的。」
我冷然道,斜睨一眼季楓,眼神中盡是輕蔑。
我生怕季楓這個懦夫關鍵時刻又掉鏈子,故意找秦媱來壓陣。
首次約定季楓辦理離婚手續,他說出差飛機延誤,愣是拖到民政局下班才姍姍來遲。
第二次約他,他倒是現身了,可竟然忘記帶身份證。
第三次,他又借口說自己得了急性腸胃炎,在民政局廁所裏躲躲藏藏就是不出來。
他嘴上答應得好好的要離婚,卻一再拖延不辦!
若不是我將他的白月光秦媱叫來,我還真怕這次他又玩什麼花樣。
為了順利離婚,讓他和小三終成眷屬,我可謂是操碎了心。
刻意走在前麵,我不願看到季楓與秦媱在我麵前牽個手、抱一下,秀恩愛的樣子。
倒也不是嫉妒,隻是怕惡心到自己影響晚餐食欲。
我的好閨蜜蘇瑾還在酒吧等我,準備為我慶祝重獲自由,狂歡三天三夜。
我在腦海中快速過了一遍包包裏的證件,今早我在家把證件拿出來核對再放進去的動作,反複不下十遍。
直到第十一遍看到戶口本上“季楓”那兩個字,胸口竟莫名抽痛起來。
不知道其他女人在發現丈夫出軌時,是否能瞬間忘卻過去的溫情,滋生恨意,還是像我這樣,口口聲聲說離婚,內心卻如一團亂麻。
不過還好,盡管內心波瀾壯闊,但我還是硬生生撐起了堅強的形象。
離婚,必須馬上離婚,哪怕淨身出戶也在所不惜。
「若曦!,我突然有點頭疼,要不今天就算了吧?」
季楓在身後喚我。
我緩緩轉身,朝他翻了個白眼,絕不允許他再次上演戲碼。
秦媱也在旁邊翻白眼,看來我們都覺得季楓這演技實在拙劣。
既然如此不想離婚,難道當初有人拿刀逼著他去出軌麼?
「別磨蹭了。」我冷漠地說完,徑自向前走去。
忽然,身後傳來秦媱焦急的喊叫聲:「季楓!季楓!你怎麼了?!」
又搞什麼幺蛾子?我回過頭,真想說:「季楓,你別像個孩子一樣無賴,既然你不愛我,就沒必要再死皮賴臉待在我身邊。」
然而季楓暈倒在了地上,無論秦媱怎樣呼喚,他都沒有反應。
我掌心一陣發涼,心裏有些擔憂。
過去一年季楓曾多次提及頭疼,偶爾久坐起身也會頭暈目眩,甚至也有暈倒的情況,但很快就能自行恢複。
他說科研壓力大,一直沒時間去醫院檢查。
此刻,我全身冰冷,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作為正妻,我站在距離季楓兩三米遠的地方,看著小三撲在他身上,焦急地哭喊,隻覺這畫麵諷刺至極。
我默默拿出手機,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120救護車到達後,隻允許家屬陪同上車,秦媱還想湊上前去,被我一把拉住。
畢竟手續還沒辦完,法律意義上我還是他的妻子,秦媱算哪根蔥?
2
我們來到了省人民醫院,季楓被迅速推進了急救室。
我在外麵焦躁不安地踱步,竟無法確定自己希望他病情嚴重還是並無大礙。
等待許久,醫生出來告知我,季楓腦內長了腫瘤。
仿佛天塌了一般嗎?
也不完全是。
更像是天空降下八十一道驚雷,原本以為會劈向這對狗男女,沒想到卻擊中了我自己。
眼看婚還沒離成,負心漢轉眼變成累贅,成了我追求自由、自我釋放道路上的絆腳石。
我望著病床上插滿管子的季楓,不禁歎了一口氣。
明明背叛的是他,現在卻躺在這兒,讓我來收拾這個爛攤子。
接到我電話後,蘇瑾火速趕到醫院,見麵就嚷嚷:「手續辦完了沒?」
我晃了晃包裏的結婚證,還沒換成離婚證。
「這種破玩意兒怎麼還捏在手裏沒扔出去!」
蘇瑾說話素來口無遮攔。
我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她。
求求你閉嘴吧,我已經夠煩亂了,別隻會胡言亂語,不幹實事。
蘇瑾看穿了我的嫌棄,掏出手機:「我幫你查查度娘,夫妻雙方有一方昏迷不醒,怎麼可以快速離婚。」
我真想用膠布封住蘇瑾的嘴巴。
周圍護士和患者紛紛投來異樣的目光,似乎將我看作了一個狠心拋棄患病丈夫的壞女人。
季楓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仍處於昏迷狀態。
他被留在ICU繼續觀察。
ICU的各項費用加在一起,一天就要一萬,季楓這一住就是一個多月。
如果再不醒來,恐怕就要耗盡我們的積蓄了。
難道他對淨身出戶耿耿於懷,所以以這種方式從我口袋裏掏錢?
蘇瑾直言不諱地說:「幹脆放棄治療算了。這種背信棄義的男人根本不值得同情和救援!更何況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你把他交給秦媱好了,讓她來病房給他翻身喂水,按摩伺候。」
季楓昏迷這半個月,秦媱前來探望了兩次,每次都會坐在床邊默默垂淚,無法提供實質的幫助,卻也讓人看著心焦。
我料想季楓背叛的那晚,秦媱也是這般哭泣。
秦媱氣質柔弱如風中梨花,一雙秋水眸子微微一眨,淚水就能似斷線珍珠般滾落。
季楓在婚後對我極好,每年的結婚紀念日都會與我慶祝一番。
那天恰逢我們的結婚紀念日,可今年他卻一直未曾提及,我隻以為他是要準備個驚喜,故也裝作忘記,全天都未提及此事,卻下午趁他上課時溜進了他的工作室。
原本計劃藏在窗簾後麵,也給他一個驚喜。
然而,他卻先一步給了我一個意外之喜。
我等了很久,他才回來,一同進來的還有秦媱。
秦媱剛進門便讚不絕口,先是誇讚他的工作室寬敞豪華,稱得上是學院最年輕的教授,書架上還擺著獎杯以及精致的航天模型。
隨後語氣一轉,帶著哀婉之意,似乎期待著季楓問起她的近況。
季楓果然被觸動,剛一開口詢問,秦媱的眼淚就撲簌簌地滑落下來。
她輕聲道:「我剛剛離了婚。」
那話語仿佛在宣告,我已重獲自由!快來追我吧!我們可以再續前緣了!果不其然,她緊接著說:「你當年為何要離開我呢?」
秦媱邊說著邊向季楓靠近,然後投入季楓的懷抱,嚶嚶啜泣著追問:「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
季楓並未將她推開,隻是輕輕一歎,回答:「當初是你先放手的。」
秦媱的哭聲讓我心頭煩躁不已,好在季楓不久後便帶著秦媱離開了。
我不知道那個夜晚後續發生了什麼,不清楚季楓是否回了家,
反正那一夜我沒有回家。大概是因為害怕獨自麵對他的徹夜未歸。
那個晚上我和蘇瑾在酒吧喝了一晚上的酒,手邊放這我特意準備的花,更顯得是莫大的諷刺。
3
初次正式與季楓相見,是在我家的客廳裏。
那是清晨九點,陽光斜斜灑在地板上。我在酒吧工作了一整夜,困倦得幾乎睜不開眼,隻想回家好好補眠。剛踏進家門,父親冷嘲熱諷地說:「你還知道回來?!」
我當然知道回家,除了家,哪裏有比自家床鋪更舒服的地方?我在酒吧的沙發上打個盹怎能比得上家中溫暖的床鋪?我不屑回應他的挖苦。
「你能不能找個正經工作!」父親生氣時連肚子都跟著氣得直顫。
我冷笑一聲:「何為正經工作?莫非像你一樣?」
「老子調酒技藝超群,酒吧生意火爆到爆棚,老板天天給我漲工資,難道要像你一樣庸碌一生,最後弄得家庭破碎?」更狠的話還沒出口,父親重重地把書摔在茶幾上:「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我淡然一笑:「你眼裏可曾有過我這個女兒?」
這時我才注意到父親身邊坐著一位俊逸青年,手裏還拿著一疊論文。
哎呀,這個人有點眼熟,好像是酒吧的常客?
我疑惑了一下,隨即漫不經心地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地走向臥室,把自己扔在床上。
我對父親其實並無多少敬意。
在他眼中隻有科研,隻有教學,隻有學生。
他在半導體芯片領域深耕,滿腔熱血地誓要為科研事業奮鬥終身,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成為國家科技發展的基石,有朝一日能夠攀登科技高峰。
可惜父親終究是個普通人,盡管踏實肯幹,但缺少那份靈氣。
如果成功需要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和百分之一的靈感,那麼父親缺的就是那百分之一的靈感。
他內心明白,卻不甘接受命運安排。
他試圖逆天改命,證明自己的一生並非隻是做實驗、教書匠那麼簡單。
直到他發現自己的學生僅用了一年時間就幫他打破了十年的研究瓶頸,他才不得不承認,人的天賦確實存在差異。
於是,這位天才學生就成了父親的心頭肉。
父親一心栽培這位英俊青年,渴望傾囊相授畢生所學,讓青年能在科研道路上延續他的足跡。
父親說天才是由命運挑選的人,肩負推動科技進步的使命。
我覺得父親簡直像個迷信的預言家,滿嘴胡言亂語。
我偏偏不願成全父親的願望。
我決定要把父親最得意的學生拉下神壇,變成和我一樣無所事事、玩世不恭、混日子的學渣。我要讓他深深失望。
因此,我刻意接近這位天才青年。
那段時期,季楓有些萎靡不振,自打他上了父親這條學術大船,同意留校讀博,繼續導師的科研項目後,他的白月光秦媱便和他大吵一架,決絕地離他而去,並迅速開展了一段新的戀情。
所以我認為他常來酒吧是為了借酒消愁。
治療失戀的最佳良藥往往是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若論相識的先後順序,或許我是三人之中,後來居上的那一位,並且懷著某種隱秘意圖。
我陪季楓逛遍了北京各大知名酒吧,夜夜買醉。
我發現季楓並不擅長飲酒,在他微醺之際,我有意挑逗他。
我說學問無涯回頭是岸,科研辛勞不如紅塵尋樂。
我跨坐在他的大腿上,在他耳邊輕輕吹氣,他的臉瞬間羞紅,眼神迷離,嘴唇微啟,半疑問半期待:「你確定?」雖然緊張得雙腿微顫,卻又竭力控製著自己。
我微微傾身,欲吻未吻之際,兩人間的距離近得令視線模糊,鼻尖相碰間,仿佛能感受到他鼻尖上那層薄汗。
隨後,我的後腦勺被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輕輕一帶,他的柔軟唇瓣便印上了我的。
自此以後,我總是緊緊牽著季楓的手,與他形影不離。
無論我說什麼,他都溫柔應答,滿口答應。
陳教授氣得直皺眉頭,跺腳責罵:「不準你帶壞他!」
陳教授擔心他的得意門生會被我這個一路學渣、掛科無數、大學都沒畢業的“汙點”人物帶偏。
畢竟,在陳教授心中,我是他永遠無法抹去的遺憾。
陳教授越是生氣,我越是竊喜,我拽著季楓,猛地摔門而出。
猶如童年時的記憶重現,陳教授總是撇下我和母親,一頭紮進實驗室的世界。
為了徹底把季楓拉入我的生活圈子,我每晚都會帶著他來到我工作的清吧。
然而,季楓就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竟然能在如此喧囂的環境中靜心撰寫論文。
盡管我們這裏是清吧,但一到夜晚依舊燈火闌珊,充滿人間煙火氣息。
他卻能置若罔聞,專心致誌於學術研究。
說實在的,我對他這份定力很是欽佩。
他獨自坐在角落,我忙碌的時候,他就專注地閱讀論文、記筆記;當我閑暇下來,他又會陪我聊天。
舉止文雅,可一旦有輕浮的小男生靠近,他便會立刻站在我身邊,攬過我的肩頭,以此向他人宣告:此花已有主,勿擾。
起初,我隻是想借撩撥季楓來氣氣陳教授,沒想到季楓竟當了真。有一天,他突然問我是否想過開一家屬於自己的清吧。
其實我一直夢想擁有一家自己的清吧,隻是我太過懶散,並沒有陳教授萬分之一的勤奮努力。
我隻會調酒,卻不擅長選址、裝修和經營。
我喜歡躲在吧台後與各種美酒打交道,卻不喜歡與人周旋交際。
因此,開清吧的事一直擱淺,直到季楓默默替我完成了這一切瑣碎事務。
他始終站在我的前方,與房東交涉,與工隊協調,奔波辦理各項手續,聯係推廣平台。而我的工作依舊不變,安靜地調製著每一杯酒,但如今,我已擁有了一家屬於自己的清吧。
清吧開業那天,我不再帶有任何撩撥之意,而是真心實意地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輕輕一吻,接著自己卻莫名羞紅了臉龐。
他笑容燦爛,在清吧門口掛起了“餘生漫漫”的招牌。
從此,季楓日日陪伴在我身邊,為此還與陳教授大吵一架,直至陳教授怒不可遏地讓他離開。
陳教授越生氣,我越是暗自歡喜。想象著親手破壞掉陳教授最驕傲的學生,顛覆他一生追求的科研夢,我甚至忍不住笑出了聲。
至於季楓的未來,那時的我並未過多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