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刀氏認真地掐了掐手指。

“山莊在京郊，離咱們遠著呢，我還得先慢慢挑合適的人選，再派去京城交接，怎麼也得三五個月吧。”

“那怎麼行，三五個月太久了！借貸的事兒若是傳出去，對長安名譽不好。”

周老夫人思來想去，五千兩還是比不上大孫子的名聲，咬了咬牙，終於道，“哎，算了，我先拿我的棺材本填上，等你緩過來，可得還我。”

刀氏有些動容，她這婆婆對她雖是虛情假意，對孫子倒是真好。

老婆子又不知周長安是被掉包的，也就相當於在疼她兒子，那也算是對她這個兒媳婦，還有幾分真情吧？

想到此處，刀氏有些不忍心讓周老夫人掏那五千兩了，本來隻是想要點錢泄憤，現在想想，自己又不缺那三瓜兩棗的，何必逼老人把棺材本都掏出來。

【嘖嘖，沒想到，我這奶奶還是個信守承諾的，當年我那大舅爺爺臨終托孤，把女兒柳霜霜交到她手裏的時候，讓她好生照顧，她還真是說到做到。】

【得知柳霜霜懷了渣爹的孩子，就是她出的主意，把柳霜霜嫁給周旺八，再掉包孩子，這樣也算彌補了柳霜霜沒能嫁給渣爹的遺憾。】

【這麼疼周長安，還不是因為那是親外甥女給她生的大孫子，怎麼沒見她疼我親哥和我？】

刀氏猶如一盆冰水，從頭澆下。

從腳底生出惡寒來。

老婆子，不但知情，竟然還是始作俑者之一！

她知道孩子掉包的事，也就是說，她是默許甚至縱容柳霜霜一點點教壞了天寶。

天寶也是她的親孫啊！

這般不待見孫子，刀氏能想到的唯一原因就是，老婆子打心眼裏厭惡極了自己這個兒媳婦！

偷情的丈夫，

挑釁的賤婦，

陰險的假兒子，

連同看似不問世事的婆婆，都在欺辱她！

她的心，如同困獸的鱗甲，又堅硬了幾分。

再心軟下去，小醜隻有她一個人！

刀氏迅速調整了心情，掛上人畜無害的笑容，抱住周老夫人胳膊：

“娘對我還不放心嘛？”

周老夫人笑得很勉強，“娘對你當時是一百個放心......這可是娘的棺材本了，你千萬別忘了就是。”

半個時辰後，刀氏擁著被子，看著周老夫人送來的翡翠、房契和五千兩銀票，想象著老婆子肉痛得麵目扭曲的模樣，心情很平靜。

這點東西，跟她這些年付出的比，實在杯水車薪。

但好在，她覺醒了，從此刻開始，她會讓這些吸血蟲，吐出從她這裏吸走的每一滴血！

“夫人，仔細肩膀鑽了風。”冰月給她披上坎肩，問，“您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刀氏並不答話，而是從床頭的零錢盒子裏，拿出五兩碎銀，扔到冰月手上。

冰月瞬間就明白了刀氏的意思，先是一怔，隨後噗嗤笑出聲來。

“夫人，您這招是真是又損又高！”

刀氏很是欣慰，“你是個冰雪聰明的，去辦吧。”

第二天，周長安來請安的時候，本想繼續提五千兩的事兒，還沒張口，就得到一遝厚厚的試卷。

刀氏一臉望子成龍，“長安啊，為了讓你早點看到試卷，娘舍臉找你奶奶借了五千兩，還典了一套頭麵，多花一千兩，買到了現貨。”

周長安頓時小腦都萎縮了：

“啥？您找奶奶借了五千兩，自己又典了一套頭麵，統共花了六千兩，買到了現貨試卷？”

畢竟含淚怒賺四千九百九十五兩，刀氏的開心很真誠：

“是的是的，娘厲害不？你那邊反正也沒拿到卷子，讓人把銀子退回還掉就行了，也沒什麼損失。”

周長安崩潰得想把卷子都吃了。

六千兩啊！

自己隻想騙五千兩而已，這個蠢貨竟然出去被騙了六千兩。

合著自己演了半天戲，竟然為別人做了嫁衣？

周長安自詡聰明，長這麼大，還沒碰過這麼超出他理解範圍的離譜事。

可他還不能說什麼，刀氏這都是為了他好啊！

隻能憋出內傷，都忘記給刀氏道謝，就失魂落魄走了。

本該高興的刀氏，見他這樣，不知怎麼的，心裏也跟著不好受。

饒是反複提醒自己，心要硬起來，可那是自己傾盡心血，疼了十七年的兒子啊！

他的穩重，他的學識，他的涵養，都是自己砸銀子、砸時間、砸精力一點點培養起來的。

眼看著就要出人頭地，他們的母子緣分，竟就要這麼結束了嗎？

這一刻，刀氏的心底，生出一個瘋狂的念頭：她想用母愛感化周長安，把他從柳霜霜手裏奪過來，讓他成為自己真正的兒子！

【拿走那麼多卷子又有什麼用，根本就不是塊讀書的料！】

【天天在人前裝才子，啊呸！最討厭裝*的人！】

【那些令人追捧的文章，還不都是抄我大哥的......】

“巧巧在說什麼？”

刀氏豎起耳朵，奈何周巧巧太小，心聲忽有忽無的，聽不真切。

“誰不是讀書的料，誰裝才子了？大哥又是誰，天寶嗎？可天寶也是個學渣啊。”

周巧巧沒有回應刀氏的問題，呼呼睡著了。

刀氏無奈，隻得在她肉乎乎的小臉上吻了吻。

......

轉眼就到了周巧巧滿月宴。

小家夥生下來就圓滾滾的，又能吃能睡，一頓要喝兩碗奶。

才一個月，小胳膊小腿長得跟藕節似的，人見人愛。

前來道喜的賓友不少，連燕王府都派管家送來一份厚禮。

一方麵是因為周謙為人圓滑，在燕城頗有人緣。

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看在刀老爺子的麵子上。

雖說本朝商賈地位不高，但誰家沒個手緊的時候，刀老爺子是個好善樂施的，不管誰求上門，都施以援手，連燕王前些年出征關外的兵餉，都是老爺子慷慨捐的。

是以這滿月宴，出現了一個很古怪的現象：

地位不如鎮北侯府或者平級的，是衝著和周謙的交情來的；

地位尊貴高過侯府的，都是衝著刀家來的。

刀大舅也在這天，帶著李太醫趕了回來。

刀氏故意將兩人和燕王府黃管家安排在一桌。

席間，黃管家得知李太醫身份，仿佛看到天上掉下來的神仙一般，抓住李太醫的手：

“李太醫，你是老天爺派來救我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