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其實確實是我們不對,可沒辦法啊,都想活下來。”
“是啊,真沒辦法的事。”
沒辦法幾個字,方晚玉聽得想吐。
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沒辦法,不過是借著這三個字,掩蓋自己的怯懦罷了。
要真有種,當初就該有人站出來,為他家說一兩句公道話。
人啊,就是這樣,風吹牆頭草,兩邊倒。
她算是看明白了,這方家村,沒幾個能擔事的人。
“我都理解,”方晚玉道,“所以咱們都有錯,那就一筆勾銷吧,以後還是一村人,誰也別怨誰了,成不?”
“成,本來就是一村人,哪還有隔夜仇啊。”
“你也算救了大家,我們倒是應該感激的。”
“下午把你阿爹喊出來一起挖地啊,老躲在家裏作甚。”
方晚玉心裏喊苦,你們都是一夥人幫忙搭建房子,她家就方文海一個人,外加一個腿傷還沒好的方遠,壓根做不了什麼活。
幾天了,房還沒個房樣。
可方晚玉不能訴苦,要不然剛剛那和好的信號,又會被人意淫。
方晚玉隻能把方遠拉出來當擋箭牌,“我哥腿沒好,阿爹給他采藥去了。”
“那等農活忙完了,再去找你阿爹了。”
“好嘞。”
這事算是完美謝幕。
人散得七七八八了,還剩下一些婦女,與何花站成一排,直愣愣地盯著她,眼裏全是陰謀。
方晚玉當沒看見,她懶得和這些人計較。
何花咬牙切齒,眼裏淬了毒,暗暗地罵了句“小賤人”。
路上,李秋華和她打趣,“丫頭,剛還真把娘嚇死了,你說你膽子咋這麼大,我當你真有什麼好東西呢。”
方晚玉路過一株艾草,掐了尖深吸了一口,“這艾草,本來就是好東西啊,隻是因為生存能力強,哪都能長,才會讓人不珍惜。”
經過這事後,李秋華深以為然,“改天咱們再摘多一些去,留著備用。”
方晚玉笑著說好。
李秋華舒心地歎了口氣,“不過啊,他們總算也是放下了一點怨恨,你阿爹也不用整天苦著一張臉,我看見就生厭。”
方晚玉還記得那天,李秋華卑微地懇請村人,哪天在他們家遇難時,能搭把手。
李秋華一直心存幻想,方晚玉幹脆順水推舟,表麵上消除這條隔閡,也能讓李秋華心裏踏實些。
回到家,李秋華放下小鏟鏟,發現了許多道缺口。
她心疼地哎喲了一聲,當初出村,沒想過還要耕地,這把鐵鏟子,是落在牛車忘記放回去的。
這可是家裏唯一能幹活的農具了。
方文海緩緩走過來,用粗糙的手指刮了遍缺口,“等把房子做好了,我用石頭打磨幾把農具去。”
李秋華傷神不已,“這鏟子比不上鋤頭,本來幹活就慢了,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能下種。”
“房子今天就能做好,明天我們全家一起去開荒。”
李秋華看著眼前簡陋的茅草屋,由於沒人幫忙,內裏支撐的房梁,全是兩指粗的竹條。
方晚玉從裏麵鑽出來,臉上掛著笑,“阿爹,哥哥說你給我做了單獨的臥房。”
方文海放下鏟子,“你不是老吵著你阿娘,要自己睡嗎,以後那個小小的臥房就是你的,我用籬笆給你圍起來了。”
“謝謝阿爹!”
方晚玉是真覺得開心。
她身體裏,裝著25歲的靈魂,這些天和李秋華擠在一起,隔不遠就是大哥和阿爹,她睡得很不自在。
無意間和李秋華說了兩次,要想辦法賺錢,不要和阿娘擠在一起,也不要睡地上。
沒想到李秋華和方文海,都放在了心上。
小房間雖然簡陋無比,但她已經很滿足了。
方文海笑了,望向方遠,“等農活穩定了,阿爹再給你做一個籬笆,現在暫時用布擋著吧。”
方遠對這些一向不在意,“我睡哪都成。”
茅草房隻有睡覺的地方,廚房在露天之下,依然還是兩塊石頭搭起來的。
方晚玉現在,隻祈禱不要下雨,要不然就沒飯吃了。
這天,她有了自己的小天地,晚上做夢都是甜的。
翌日天蒙蒙亮,一家人吃完早飯,齊齊往去往開荒地。
方遠的腿已無大礙,但還是不能走得太快,方晚玉跟在他身後,觀察他走路的姿勢。
行動不太自然,一腳深,一腳淺,怕是傷到了筋骨,光用艾草理療是不行了。
得趕緊想辦法給他正位,要是留下不可逆轉的後遺症,好好一大正直青少年,就真成跛子了。
“阿玉?”身後的人漸漸沒了響動,方遠回過頭,這丫頭正在發呆呢,“快跟上。”
“來了來了。”
到了開荒地,大老遠就聽到了爭執聲,方晚玉頭疼,恨不得立馬轉身離去。
這真是廟小妖風大,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李秋華加入其中,問道:“大壯媳婦,咋了這是?”
大壯媳婦白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解釋道:“這地種不了,底下全是石頭碎。”
李秋華想起她那鏟子,和方文海麵麵相覷。
心跳漏了一拍似的,趕緊去她開墾的地方看。
昨兒天黑沒看清,現下眼前全是石頭碎,黑的白的,和赤土混合在一起。
她不相信,再次用鏟子掘了兩處,當真底下是碎石。
“他爹,這...”
方文海神色憂思,拿過鏟子,去到未開墾的地帶,用力向下挖掘,鏟子絲紋不動。
他又挑了幾處長著野苗的地方,都是同樣的結果。
方文海揚手招來幾個男人,“都拿農具看看,能量出多少地,不到半尺的,插一根木棍做個標記。”
方文海一聲令下,不僅那幾個漢子動手幹活了,一旁的婦人們也動身度量。
方遠想去幫忙,被方晚玉叫住,“你腿沒好,不宜走動。”
“一個大男人,如此嬌氣,方遠,你幹脆回家躺著吧。”
方成材身邊集聚了兩個同齡人,眼裏帶著譏笑與捉弄,與方成材沆瀣一氣。
“遠哥兒,多日不見,又學會幾個字了?”
“我要是不小心碰倒你了,可別訛我啊。”
方晚玉沒眼看這幾個二流子,他們一直喜歡找方遠的茬,方遠越生氣,他們越開心。
但在原主的印象中,方遠從來不會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
現在也依舊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