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花,我沒有回答他,隻是繼續說:“兩年了,堂堂江董事長居然還沒有找到亡妻的屍骸。”
少年的眼神明顯加深,劍眉沉下。
他的表情,我還算滿意,接著拿出小盒子——
“不過,我找到了。”
“許老師的遺物。”
他果然怔愣了,一句也沒問,接過了盒子。
江硯的戒備心,第一次被打破了。
那是一條項鏈,他送給母親的生日禮物,是失事那天許女士戴的。
“你怎麼找到的?”少年再次出聲,語氣有些顫抖。
靠著係統打開的天眼,我不難找到許女士的屍骸和遺物。
但誰會實說呢?
我半真半假捏造了一個許老師愛徒的身份,然後含沙射影地告知他,我曾不顧一切,隻為了找到恩師的遺物。
最後,我口口聲聲地向少年承諾——
“今後,我便是你的姐姐了。”
江硯沒有否認,他默認了。
他再怎樣心存防備,也不過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何況這個少年,早就失去了唯一愛他的母親。
江硯意識到,我能找到遺物,當然也能找出許女士被謀殺的證據。
江硯選擇與我為伍。
我借助係統,幫他找到了江董事長殺妻的證據。
我是許女士去世後,唯一告訴他,可以幫他複仇的人。
江硯當然懷疑過我。
他能感受到我和江夫人有很多相似之處。
他見過太多可以模仿江夫人來接近他的人,幾乎是生理反應,讓他起疑。
但我並不擔心,因為他終究無法克製著靠近我。
江家少爺十八歲成人禮那晚,少年遣散了所有的賓客,將我拉人臥室。
“阿硯,你喝醉了,臉好紅。”
十八歲的年輕人,個子衝到了一米八三,隔著有些淩亂的西裝襯衫,腹肌硬得像搓衣板。
好燙。
呼吸,身體,肌膚。
眼裏好像藏著汪洋。
他第一次喝這麼多酒,看著有些暈。
我揮了揮手,試圖揮走酒氣。
“姐姐不喜歡酒氣嗎?”
小狗垂著腦袋,聲線是少年特有的誘惑,他低聲解釋。
“我以後不會喝了。”
“姐姐,我有點暈,不要推開我。”
“姐姐,你摸摸我,好不好。”
半懸半掛的皎月,半推半就的夜晚。
江硯抱著我,腦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
“你發燒了,阿硯。”
我的手往下摸,語氣帶著挑逗。
熾熱與涼薄,緊繃與輕柔。
他悶哼,不知所措,紅透了臉。
發燒了就要退燒,可我又不是醫生。
我收回手。
“不要,不要走,姐姐。”
我們是親人,是姐弟。
是屠夫與待宰的羔羊。
是審判者與心甘情願的受訓人。
我們一起看見了十八歲的第一個日出,太陽在海平麵上。
那一年,他二十歲出頭,勝券在握,翹著二郎腿倚靠在法庭的椅子上。
一雙眼已然有了縱橫風雲的神色。
審判長一錘定音,江董事長大罵著兒子,旁聽人員議論紛紛。
江硯這個“瘋子”,毫無征兆地看向旁聽人群裏的我,四目相對,他神色得意又淒涼。
好像在說,你看啊,我終於複仇了,我終於審判了我的親生父親。
他借著我這把刀,把父親送進了全國自殺率最高的監獄。
這一夜,他抱著我,全然沒有了法庭上的勝券在握,躲在臥室的角落,下巴擱在我的肩膀上,許久才開口:
“姐姐,我是壞人嗎?”
我看著窗外的月色,輕聲問:“你想聽我的答案,還是大家的答案。”
他停頓了。
然後一雙手將我攏緊。
“你。”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我無聲勾唇。
他每一次動手,都是我遞刀。
口口聲聲叫我姐姐,卻從未有一個弟弟該有的分寸。
明明知道我在縱容他,偏偏還要一個口頭上的認可。
既要又要。
但又想來,他才二十歲,又在這樣一個家庭裏長大,自然患得患失,怕我離開。
所以試圖用所謂的姐弟關係將我留住,又總是像個小孩子一樣,要得到我的認可。
“姐姐,你走神了。”
“姐姐,回答我。”
“書書,我隻有你了。”
江硯送我的第一束花是七裏香。
七裏香的花語是——
我是你的俘虜。
我向來熟知所有的花語,他向來知道我熟知所有的花語。
“宋錦書,你真的很愛走神。”江硯冷著臉起身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