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了,死在和宋秉在一起的第五年。
他為了自己的小青梅不再擔驚受怕,威逼利誘讓我引出變態殺人犯。
因為他很清楚,我從來不會拒絕他。
廢棄工廠那次是,現在也是。
就當我還了他因救我而失去的那隻眼睛吧。
可為什麼見到我支離破碎的屍體,他卻跪在我墳前,甚至瘸了條腿,久久不願離去呢?
而再醒來,我發現自己居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鄰居是個非常奇怪的小帥哥。
......
華燈初上,巷子深處一個毫不起眼的酒館裏,已經坐上了一群道貌岸然的人。
細數,有幾位還是出名人物的子女。
「宋秉,你一個人出來,怎麼不帶上陶伽?」
一位身著紅色長裙的女子聘聘婷婷走過來,依偎在桌子旁,撐起一隻手一臉趣味看向他。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明敏,天生的藝術家,也是我最羨慕的人。
杯裏金黃的液體隨著女子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晃動,在閃動的燈光下,極盡奢靡。
宋秉沒有回答她,隻是一口接一口喝下悶酒,閉口不言。
一隻眼睛微微濕潤,另一隻眼睛空洞無神,那是隻義眼。
女子也不因自己被冷落而甩臉色離開,反而張開紅唇輕輕抿了一口酒。
繼續道。
「陶伽這麼多天沒有消息,你就不著急?」
也不知道前些年把陶伽當成眼珠子般寶貴的人是誰,當時還藏著掖著,生怕這群人帶壞她。
不清楚哪個字戳到了宋秉的痛處,他不耐煩反擊說。
「陶伽那麼大個人了,不會走丟,過幾天就回來了,你急什麼!」
「她鬧鬧脾氣,等氣過了,我們還是會好好在一起!」
酒杯啪的一聲被他怒摔在桌上。
「獨眼仔!你朝我發什麼癲!」
「在這買醉給誰看!陶伽失蹤了你不知道嗎!為什麼不安排人去找!」
「以宋家的手段,找一個小姑娘不能吧!又為什麼攔著我去找!」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鈴聲打破二人現在的僵持,是陳惜。
女子也看見來電人的名字,諷刺眯了下眼睛,酒杯都沒端就離開。
陳惜又發病了,她想見宋秉,醫生護士都快要攔不住她。
宋秉急匆匆趕過去,而我就站在他剛剛坐的地方,默默望著他的背影,手指情不自禁點上酒杯。
卻沒碰到一點水漬。
可是宋秉,你猜錯了。
陶伽回不來,她早就死在昏暗的巷子裏,連屍體都不知道被凶手丟去了哪裏。
轉瞬間,我在一陣眩暈後又回到宋秉身邊,看著他擁住陳惜,細細安撫。
奇怪,以前看見這種情形,我都忍不住心如絞痛,現在怎麼沒有一點反應?
冷不丁撫上去,沒有心跳。
哦對,我死了,死人怎麼會有心跳。
陳惜睡著後,宋秉才給助理打了個電話。
「陶伽有給我發消息嗎?」
對麵好陣子沉默,宋秉漸漸紅了眼眶,雙手有些微微顫栗。
「報警吧。」
一個月,整整一個月!
他終於舍得報警了!
我也很想看看,自己的屍體到底被那人搞成了什麼樣。
他離開後,我無聊躺在椅子上發呆,等著時間一到,就重新跟在宋秉身邊。
眼神止不住瞥向陳惜。
我並不認為自己的死,和宋秉這個小青梅沒有任何瓜葛。
她說那人隻是個跟蹤狂,怎麼到我這裏,就成了變態殺人犯。
說好的警察也沒有出現,之前見到那些穿著警服的人,真的會是警察嗎?
甚至極有可能,凶手和陳惜關係十分要好。
可是陳惜精神和身體這樣差,她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在我因驚訝而微微瞪大的眼睛裏,陳惜睜開眼睛,她剛剛沒有睡著!
現在的她哪裏還有什麼純潔小白花的模樣。
獰笑著看向窗外,「陶伽,你不該搶了我在宋秉哥心裏的位置。」
我差點氣的跳腳!
我搶!天呐!
再次相遇後,宋秉對她的態度可比我好太多了!
我嫁給宋秉那天,是最開心的一天。
沒人知道,我早就愛了他很久很久。
可是宋秉婚後藏著心事,他不說,我便不問。
陳惜回國那晚,我終於明白。
原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不僅僅是我和他,還有他和陳惜。
他們二人的感情,可比我深厚多了。
他開始夜不歸宿,開始有些東西不願意和我說。
尤其是陳惜遇到變態跟蹤狂,被嚇得突患疾病之後。
說來如果不是我帶陳惜出門,她就不會走進那條巷子。
幸好,找到她時身上沒有其他痕跡,隻是被嚇到了。
罪名一下子就推到我頭上,畢竟誰不知道,陳惜和宋秉,曾經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情侶。
路口,宋秉父母心疼看向還止不住哭泣的陳惜,好不可憐。
他頭發淩亂,一點都不像個高貴的千金大小姐,撲進宋秉懷裏嗚嗚大哭。
而我在一旁一遍又一遍接受警方的盤問,頂著路人懷疑而厭惡至極的目光。
宋秉沒朝我這裏看一眼。
「陶伽,你們一起出來,為什麼陳惜一個人會進這條巷子。」
「我不知道。」
陳惜的哭聲像催命符一樣鑽進我的,惹得心煩氣躁,我是真不知道她一個人跑進這樣一條看起來就很危險的巷子幹嘛。
何況我本來就不想和陳惜出門。
「陶姐姐,你和宋秉哥結婚的時候我沒能送你們禮物,現在我倆一起上街去挑一件!」
宋秉媽媽也在旁邊附和,周遭還有一群叔叔阿姨。
他們都明白,如果不是我,宋秉一定會等陳惜回國娶她。
可明明是宋秉先向我求婚,我不理解。
同樣也不理解陳惜回來後,宋秉對我突然變差的態度。
「既然這樣,宋先生,我們需要您找一位女士配合我們,對這個跟蹤狂進行抓捕。」
「那讓陶伽來做誘餌,陶伽,陳惜現在變成這樣,和你脫不了關係。」
「你不應該做些什麼補償嗎?」
我震驚盯著宋秉,不是我要陳惜走進去的。
宋秉,你真要這樣對我嗎?
我是你的妻子,你就一點也不在意我會發生什麼嗎?
這句話,我沒有問出口,他抱起陳惜一步一步走遠,留下滿身狼狽的我。
站在原地,聽著周遭的閑言碎語,不知所措。
不該是這樣的,明明我和宋秉自小就相識,隻不過是分開十年。
他怎麼就一點都不記得我,明明剛結婚的時候,他還滿心歡喜宣誓。
會永遠陪在我身邊,會愛我很久很久。
那個天真勇敢,會擔心我跟不上他而特地放慢腳步的少年。
終究還是在漫長的歲月裏,鬆開我的手,離開了。
這次陳惜受到嚴重的驚嚇,宋秉稍微離開半步,她就大喊大叫。
「宋秉呢?我要宋秉!」
叔叔阿姨看見陳惜變成這樣,不忍偏移視線。
一致讚成宋秉整夜整夜陪在她身旁。
我透過門縫,瞧見病房裏歡顏笑語的一家人,黯然轉身離開。
整整五年時間,就當我送他了。
擬好離婚協議,正準備等宋秉回來,趁他給陳惜做晚飯的功夫,和他談談這些事。
可是一通電話打亂了所有事情的節奏。
「陶伽,你快去我們之前說的那條巷子,那個人可能在附近。」
宋秉,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擔心我的安危?
「那隻是個跟蹤狂,警察已經埋伏在周圍,不會有危險的。」
陳惜嬌滴滴的聲音通過話筒穿進我耳朵,是那樣清晰,那樣近。
「好。」
我壓下心底的酸澀,咬牙擠出一個字。
最後一次了。
心裏默默念著這句話,才感覺沒壓抑的那麼難受。
這條巷子深邃暗淡,一眼瞧不見盡頭,毛骨悚然。
我鼓足勇氣,聽到耳機裏傳來人聲,才抬腳踏進黑暗。
其實一直有個疑問,陳惜為什麼會獨自走進這條一看就很危險的小巷。
陰風從巷口嗚嗚嗚吹來,掀起耳邊的碎發,若不是耳機裏還有聲音,我差點扭頭就跑。
「好,別動。」
我聽話止住腳步,可半晌沒有傳來別的指令,警察是在商議嗎?
可下一秒背後傳來的腳步聲音卻讓我遍體生寒,忍不住屏住呼吸,警察呢?怎麼還不出來!
那個人來了。
「真蠢啊。」
嘲諷的笑聲在耳機和小巷裏響起,根本沒有警察!
所有的聲音,都是來自這個跟蹤狂!
我來不及有任何動作,就被一股大力摔倒在地上,肩膀骨頭傳來一聲哢嚓,痛的我汗毛直直豎起。
潛意識已經明白,他很危險,絕不是陳惜口中那個毫無攻擊性的跟蹤狂!
他們騙我!
「我可以給你錢,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努力挪動雙腿,試圖離他遠一點,巷口出現一群少年少女的打鬧聲。
我必須求救,不然,真的會死在這裏!
可他看出我的意圖,我剛張開嘴就被他一把捂住,往更深處拖去。
衣裙沾上地上的汙水,痕跡暈染越來越深。
絲絲縷縷鮮血與地上的汙水攪合在一起,那是我的皮肉被磨蹭開。
「唔唔,救……我……」
他捂住我的口鼻,缺氧讓我的大腦一陣陣發暈。
隻隱約聽見有人在說話。
「巷子裏好像有人在喊救命誒。」
「你別過去,裏麵一看就危險,能有什麼好人會進去。」
「快走快走!」
別走,救救我,我不想死!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停下,看清眼前的東西,我終於明白,他才不是什麼小小的猥瑣男,他分明是個變態殺人犯!
高大的身軀將眼前最後一絲月光遮掩住。
我在他的手掌下拚命掙紮,試圖脫離束縛。
「求求你,你想要的東西,我都能給你。」
他丟出一個老式手機,下巴輕輕朝我揚了揚。
「一千萬,先交錢再說。」
我努力用那隻還能動的手撿起地上的手機,顧不上身上因沾染臟汙而止不住血的傷口。
壓抑潛意識裏帶出來的顫栗感,撥出宋秉的電話。
嘟嘟,嘟嘟嘟。
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電話終於被人接起。
「宋秉,我被綁架了,借我一千萬好嗎?我會還的!」
「陶伽,這樣拙劣的借口你怎麼好意思用啊!」
涼薄的話語透過話筒,我能感受到,麵前這個恐怖的男人心底發出難聽的嘲笑。
「你沒去巷子裏!陶伽,這可是好不容易才有的機會,你耽誤多少人的時間你知道嗎!」
我不知道啊!
我現在都快死了我能知道什麼!
極致緊繃的精神讓我越來越絕望。
「宋秉,我沒騙你,我會還這筆錢的,你聽綁匪說話!」
我高舉手機,伸到這個男人麵前,用眼神企求他能說句話。
宋秉不相信我,五年夫妻,他居然不相信我。
男人卻是輕輕把我甩開,電話在一陣忙音中被掛斷。
宋秉根本沒給我說完的機會。
「我還可以給別人打電話,你給我一點時間,我能湊齊這筆錢的。」
我哪能啊,我身上所有的積蓄隻有十多萬,其他都是宋家給的,那是夫妻共同財產。
他俯下身,托起我的臉頰,用溫潤的嗓音說出最殘忍的話。
「你乖一點,死的時候,就不會疼。」
原來,他根本沒想放過我,剛剛的行為,隻是一場貓捉老鼠的娛樂而已。
看著別人築起希望高台,又緊接著寸寸崩塌,可不有趣。
鋒利的刀刃深深滑進我的脖頸,鮮血噴灑而出。
我捂住傷口,卻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鮮血從指縫滲出,趴在地麵,用盡全力拽住他的褲腳,想看看是誰要殺我。
太黑了,我什麼都看不清,隻在他蹲下身將另一把刀插進身體的時刻,才勉強記住那雙眸子。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幹淨純澈的眼睛,同樣,下手也很利落。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再有意識,我已經化為魂魄,跟在宋秉身邊。
又過去好幾天,陳惜依偎在宋秉身邊,小聲啜泣。
「陶伽姐是不是討厭我,她才不願意回來。」
「和你一起沒關係,別亂想,我已經報警了。」
聽見這話,陳惜臉色忽然扭曲起來,她藏的太好,宋秉壓根沒有發現。
他另一隻手不停擺弄手機,吧嗒吧嗒敲打著。
「陶伽,怎麼還沒回來,都幾天了!」
「你趕緊回來,陳惜她不會怪你的,那個變態已經抓住了。」
「再不回來你就別回了!和我鬧什麼脾氣!」
哼,還不如不發呢!沒死也要被他氣死了!
「陳惜,你遇到的,真的隻是跟蹤狂嗎?」
宋秉可能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可是他相信陳惜,嗬。
「當然了。」
陳惜靠在宋秉肩頭,仿佛陷入什麼恐怖的回憶,身體瑟縮一下。
直到警察闖進來,才打破這對狗男女之間曖昧叢生的氛圍。
「宋先生,我們找到了您的妻子,麻煩您和我們走一趟。」
宋秉半天沒動,以我們夫妻多年的默契,我能明顯感覺到他鬆了口氣。
我猜,他此刻應該也在想我為什麼不出現。
也對,換做平常,我肯定會買一束馨香的花朵,然後告訴他我回來了,不要擔心。
「您太太現在在法醫鑒定中心,需要您親自走一趟。」
「什麼!」
宋秉的臉上瞬間失去所有血色,他站起身卻因無力而跪倒在冰涼的地麵。
不肯相信抬起頭,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精神氣般。
白布裹著我的屍體,靈魂飄蕩在白布上,空蕩蕩的床麵已經讓我心裏有些許不安。
終於有人狠下心,一把掀開白布!
零散的屍塊被勉強拚湊出一個人的形狀!
毫無疑問,這個人就是我,疤痕做不了假。
「陳惜,你不是說,沒有危險嗎!」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宋秉,他滿眼怒火,咬牙切齒蹦出這幾個字,一隻眼睛紅的快要滴血,流露出的絕望和恨意,快把陳惜撕碎。
他沒再管陳惜,一步一步走到我屍體前,跪倒在地,小心翼翼觸碰我被縫的並不完美的屍體。
「陶伽,我錯了,你醒來罵我,好不好?」
警察擔心他傷心過度,拍了拍他的肩膀,企圖安慰他。
他卻一把甩開!
「她不是陶伽!她不是!一定是你們把陶伽藏起來了,對不對?」
「你們把她還給我,行不行?還給我!」
我飄在空中,一臉無奈看著這場鬧劇。
死都死了,他這時候要我原諒他,有病吧!
「根據目前的線索,我們懷疑,有人利用警方殘害了宋太太。宋先生,希望你能配合警方工作。」
宋秉聽到這話怔愣住了,整個人神遊天外,他終於想起了我們最後一次通話。
忽悲忽喜的表情展露在眾人麵前,像個瘋子。
「原來是真的,我本可以救下她。」
是宋秉,親手斷了我的生路。
下葬那天,我隻記得宋秉跪在我墓前許久,來了幾波人勸他,可是他不願意離開。
「伽伽怕黑,我得陪她。」
無論誰來,他都以這句話回絕。
這時候知道我怕黑了,裝模作樣。
明敏也來了,她不顧自己的形象,和宋秉扭打到一起。
「她死了,你滿意了!」
「晦氣的臟東西,別來礙陶伽的眼!」
「帶著你的小青梅滾的遠遠的!」
不遠處吹來一陣強風,我發現我的靈魂離宋秉越來越遠。
是要離開了嗎?好不甘心啊,我還沒看見凶手落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