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應高中探花,成了本朝駙馬。
公主少時與侍衛苟且壞了身子,即使在婚後也不停的給淩應帶綠帽子。
為了權勢富貴,淩應答應公主,接我入府生個孩子給她,堵住天下人的嘴。
紅鸞暖帳裏,淩應也曾捧著我的臉說“為我生個孩子吧,以後公主府潑天的富貴都是我們孩子的。”
十年之後,淩應坐上丞相之位,先是陷害我毒殺公主,隨後毫無留戀的殺了我和我們的孩子。
1
再睜眼,正值三公主為顧貴妃舉行壽宴的那天。
皇帝問我要何賞賜。
“惟願皇帝垂憐,許小女進宮常伴聖駕。”
我恭敬俯身。
“可是要與朕為妃?”
“小女不才願為陛下身邊的一名女官,為陛下略盡綿薄。”
話閉,我將頭重重的嗑在地上,久久未曾起身。
2
我死在了一個北風呼嘯的冬天。
小廝將我按倒在地上,我的臉在滿是雪水的地麵上摩擦出片片血痕,旁邊躺著剛剛被淩應一劍刺穿胸膛的我們的兒子,淩應將手裏的白綾套進我雪白的脖頸,慢慢的拉緊。
我的呼吸急速的衰減,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衣角,不甘心的問“為什麼?”
我不理解。我和他自幼相識。
年少時,他是被家族遺棄的寧遠侯的私生子,我是父母雙亡的富商小姐。
在他艱辛求學的數十載,是靠著我的幫助才有書可讀的。
在他考中探花得了皇帝賜婚之時,我也並未糾纏,是他為了要一名嫡子將我騙進公主府的。
入府之後,公主每每刁難責打,淩應從不曾為我出頭,即便這樣我從未有過一句怨懟,隻一心幫他生子,替他料理府中瑣事,督促他上進。
孩子一出生便抱給公主撫養,一年難得見一麵,我忍著對兒子的思念,用我的家產給他打點鋪路,結交朝臣,一步步把他送上了丞相的高位。
隻盼著他能在府裏有更多的話語權,對孩子好一點,能讓我們母子多見幾麵。
“為什麼啊,淩應,你究竟為何這樣對我?”我死死的盯著淩應的眼睛。
淩應的麵目猙獰的像是草原上的餓狼,明明是他忘恩負義。
但他臉上那抹幾乎化為實質的恨意,竟然像是我背叛了他。
“為淩夢報仇,為本相多年的忍辱負重。”
忍辱負重。
我細細品味著這四個字。
原來這十年,我對他不計回報的好,成為了淩應口中的忍辱負重。
給他帶來恥辱的三公主和一心為他的我,都是他痛苦的源頭。
如今他功成名就,往昔頹敗灰白的過往都是他需要極力抹去的不堪。
淩應,你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淩應拉直了手中的白綾。
我眼底泛著血紅的顏色,瀕死前我艱難轉頭看向一旁孩子已經僵硬了的屍體,帶著無邊的恨意咽下了最後口氣。
3
那一年,淩應高中探花,原本應該是狀元的,因著我朝探花郎向來是三甲中品貌最好的,所以豐神俊逸的淩應就屈居了探花。
豐神俊逸,淩應是擔得起這幾個字的,尤其是那雙眼,看狗都深情。許是少年時的困苦,淩應身上總是帶著一股化不開的淡淡憂傷。
也是因著這份俊朗,得了三公主的青眼,被皇帝下旨賜婚。
賜婚的聖旨到淩家的時候,我正在淩家陪著淩母敘話。
宣旨的太監走後,淩母望著我眸中帶淚,終是應兒負了你啊。
我隻淡淡的呢喃著皇命難違吧。
皇命難違是我給淩應找的借口,其實送他上京那日,我似乎就預感到了我和淩應終究不同了。在命運的岔路口,我和他恐怕是走散了。
但凡他能高中,為著前途,就絕不會取我一個商戶之女為正妻。
商戶畢竟是被人看不起的出身,更何況我娘還是舞女出身。
如今這般,直接娶了公主,也好叫我死心,隻要他仕途順遂,便也算是全了這麼多年供他讀書的情分,畢竟與我而言最不缺的怕就是錢了。
日子就這樣平淡的過著,我以為和淩應從此便是天涯陌路。
不曾想,大婚不足半年的淩應會突然出現在我的門前。
他錦衣華服自逆光處而來,全然不再是離家時略帶清冷的少年了。
他臨行前,月下此生定不負我的誓言猶在耳畔,他說我將是他此生唯一的妻。
但今日,他帶著懇切回來了,求的卻是我到公主府與他做妾。
公主少時與侍衛私通壞了身子,此生無法有孕,皇帝將公主賜婚與淩應,也是想找個沒有家世背景好拿捏的駙馬,不敢挑剔罷了。
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宮闈密事總是像長了翅膀一樣,人盡皆知。
為了堵住天下人的悠悠眾口,公主急需一個孩子。
淩應說了許多,三公主性格驕縱乖戾,喜怒無常,對他毫無半點尊重;三公主大婚之後,變本加厲的養麵首,公主府後院裏少說已經有十幾個了。
與上一世一樣,淩應就是用這般委屈又隱忍的表情,讓我憐他日子不易,騙我上一世散盡家財真心為他籌謀。
我出身商賈,家裏一直做馬匹生意,父親帶著母親到北境買馬時,遇到了流寇,屍骨無存,隻留下了我。
淩應是父親生前就資助的學子,也是父親為我選定的夫婿,父親說他以後定然能在科考上有出路,能嫁給他也會讓我家脫了商籍,這是多少銀錢也還不來的。
因而,我一直把淩應當成長久的依靠,一心隻為他好,對他言聽計從,從未生出過旁的想法。
我望著他“我不求大富大貴,也可以與你為妾,進了公主府我必然艱難,隻求你此生對我好,對未來的孩子好,給他個好身份。”
他握著我的手,鄭重的說“此生若我負你,必定叫我富貴不在,家破人亡。”
就這麼幾句話,我便在公主府裏葬送了我的一生。
4
上輩子,他擺出了這幅架勢,我便想也不想的答應了他。
這次,我卻沒能再對他的隻言片語給出他想要的反應,隻是冷眼瞧著他。
身邊的丫鬟月桂,輕輕的搖了搖我。
我沒應,仍舊站在原地看著。
淩應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隨即他直直的跪在還積著雨水的庭院中離我一步的地方。
不斷的哀求我可憐他,說著多愛我,定會一輩子護著我的鬼話。
你看,其實淩應一直都是為達目的能屈能伸不擇手段的人,隻是上一世陷在他用情愛編織的網裏,蒙上了眼睛不願看罷了。
突然有些好奇,他每天這樣裝著,是不是活的很累。
他在公主麵前,裝的忠貞不二;在我麵前,裝的一往情深;在寧遠侯麵前,裝的恭謹孝順;在皇帝麵前,裝的心係萬民。但其實他背地裏卻是最離經叛道的。
那是他剛被永寧侯府認回去不久,侯府後院,我撞破了他和自己親妹妹的亂倫。
假山後,他抱著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說著“我此生定不負你”。
這承諾真是廉價。
可憐我當時一心幫他在仕途上籌謀,為了避免淩夢成為他日後的把柄,隻想把她處理掉,卻從未深想過,這並不是一個人的錯。
當時恰逢西涼求取公主,皇帝子嗣單保,登基以來隻有三子二女,三公主已經成婚,五公主尚不足三歲,隻能從皇室宗族或者高官家尋一個合適的,封了公主過去和親。
撞破他們之後,我把此事婉轉的透露給了公主,說成是淩夢的主動勾引。
三公主當入宮,第二天一早便帶回了冊封淩夢的聖旨,讓淩應親自去寧遠侯府宣旨。
令人沒想到的是,和親不到兩年的淩夢,便在西涼香消玉殞了。
和親公主死後一般會被送回故國安葬,但不知何故西涼不願淩夢重歸故國,甚至沒有讓使臣觀禮,就草草葬了,原本即為受寵的淩夢所生的三皇子,也在淩夢死後不到半年,就突發惡疾去世了,死後連西涼王室的宗譜都沒有上。
淩應對她的離去似乎沒什麼反應,隻是更頻繁的纏著我要孩子,我天真的以為他對淩夢也不過是一時新鮮罷了。
我以為這件事他早就忘了。
不曾想,直到死前,我才知道,原來他從此事便恨上了我。
雨後的陽光灑在臉上,讓我得以在回憶裏脫逃出來。
我看著仍舊跪在地上的淩應,點頭答應了。
戲台都已經搭好了,唱戲的角兒怎麼能不登台呐。
這一世,隻有再回公主府,一步一步擁有比他們更高的權利,才能將上一世的種種百倍千倍的還給他們。
5
入府的這天,陽光溫暖,全無前世的陰沉,我想這應該會成為這一世的好兆頭。
入府的第二天,淩應就被派了差事,給顧貴妃準備三個月之後的生辰。
他自中榜之後,皇帝就將他放入了禮部,負責節慶宮宴,看著是風光,實則很符合皇家贅婿的身份,駙馬說白了不就是皇家贅婿嗎。
三個月看似不少,但對於規矩甚多的皇家來說,時間已經很是局促了。
我見到三公主是在入府三天後的晚上,我跪在地上,三公主高高在上的俯視著我,眼神像是在看一條不得主人喜歡的狗。
她的眼神裏有厭棄,有輕蔑。
我被安排在公主府最角落的院子裏,前世我在這裏與淩應耳鬢廝磨,一心想著早點為淩家開枝散葉,不管受了公主多少刁難,未曾抱怨過一句,我怕淩應在中間為難。
公主不光打罵,隻要淩應不在府內便會克扣我的飯食,我隻得拿出自己的銀子貼補,幸而父母留給我的家產頗豐。
公主奢靡無度,後來又以孩子和淩應的前途相威脅,我的這些家財也讓她散盡了。
生日當天,皇帝特許大臣們帶著家眷來慶賀,公主府熱鬧非凡。
獻舞的舞娘卻突然歪了腳,一時間無人可替,後台亂做一團。
三公主和淩應匆匆趕來,看到眼前的一幕急的臉都白了。
“可有誰能頂上。”
屋內一片死寂,無人應聲。皇帝跟前,一個不好便是殺身之禍。
“我來”我看向公主。
公主一臉茫然“你會?”
“我母親是薑妝,曾是江南第一舞姬,我的舞是她親自教的,而且這些天我日日來看他們排練,早就學會了。”
重生之後,苦練多時,我等的就是這一日,隻有接近皇帝,才能擁有報仇的資本。
一襲紅衣的少女身姿曼,妖豔的麵龐在舞曲奏響的瞬間美的攝人心魄,舉手投足間盡是嫵媚婀娜,這是淩應兩世都未曾見過的美。
一舞畢,動京城。
皇帝問我是誰,想要何賞賜。
“小女是公主府的侍女,惟願皇帝垂憐,許小女進宮常伴聖駕。”
我恭敬俯身,我賭公主不敢拆穿我的真是身份,畢竟借腹生子並不光榮。
“可是要與朕為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