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有僧人在起火的朝霧樓外久久佇立。
二人的過往不是秘密。
一時間,大家都在讚僧人深情,卻一腔深情盡付於灰燼。
我將這件事告訴小姐時,她明顯一怔,手下的動作跟著放緩。
“小露兒,你說,他這又算什麼呢。”
家破時小姐沒哭,此刻卻雙眼通紅,隱隱閃著淚光。
我沒法回答。
或許,隻是良心過不去吧。
在府裏的日子很平靜,為了避免有心人窺視,小姐幾乎從不出院門。
睿王時常召小姐,一去就是一夜,直至天明。
小姐每次回來,身上都會多一些青紫傷痕。
而每次,她都會讓我為她打一桶水,然後久久的呆在屋中。
小姐曾問過我:
“小露兒,你覺得我臟嗎?”
我看著剛沐浴過的小姐,搖了搖頭。
自那夜起,小姐像是一株開的極盛的牡丹,更顯姝色。
或許,這就是睿王將小姐救出的原因吧。
除沐浴外,小姐還會喝一碗黑黢黢的湯藥。
據她說,是補身子的。
我對氣味十分敏感,直覺告訴我,那藥並不是補身子的。
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睿王妃竟親來小院。
本以為是趁著睿王不在,來處置小姐的,卻沒想她比睿王待小姐還好。
流水一般的補品送入小院。
睿王妃抓著小姐的手,說覺得小姐像極了一個人,讓她覺得親切極了。
她將手上玉鐲取下,帶在小姐的手上。
她說,這是聖上禦賜,意義非凡,當初她曾戴著成婚,如今給了小姐,讓小姐好好戴著,切莫取下來。
她說,這也是睿王的意思。
我看著小姐的臉上泛起煙霞,玉鐲在她手腕上,其中一點殷紅,更襯的肌膚白皙如雪。
行走拂動間,悠悠香氣傳來,不愧玉生煙之名。
我隱隱覺得香味熟悉,卻又想不起。
她還說,等睿王回來,就做主,讓他納小姐為妾,從此姐妹相稱。
我驚訝地看著她,又看看小姐。
或許,這是小姐最好的歸宿了吧。
睿王這麼寵愛小姐,睿王妃又這麼和善,小姐會過的好的。
“小露兒,你說,我應該信她們嗎?”
小姐的眼神停在睿王妃翻飛的裙裾之上。
雖是疑問,但我知道,小姐內心早已有了答案。
再相信一次吧。
反正,再沒什麼可以失去了。
但世事總是不如想象。
小姐去主院送睿王妃遺失的發簪。
等她再回來時,已是日暮。
仿佛又回到了抄家的那一天,府中膽敢反抗的,盡數被禁衛軍當場格殺,血像流水一般在院中流淌,就連細密的磚縫中也浸滿血。
小姐捂著我的嘴,捂住將要溢出喉嚨的叫喊,那時她的神色也是這般。
我聽到她輕輕地叫我的名字。
“小露兒,我們該走了。”
離開睿王府,又該去哪兒呢。
我不知道,小姐也不知道。
但她說,是時候離開了。
進王府時,除卻一身青衣,再沒別的,出王府時,亦是如此。
唯一留下的,隻有腕上的玉鐲。
小姐轉動著玉鐲。
玉鐲清透瑩潤,在月光下泛著光,而鐲心的殷紅,為玉鐲平添了一絲妖異。
“小露兒,做依靠人的菟絲花,又怎麼能和自立相比。”
小姐笑了,在月光下猶如神明。
“天地之大,何處沒有我們容身之所呢。”
看到小姐又振作起來,我很開心地應了。
我無所謂去哪兒,隻要跟小姐在一起就行。
小姐拿著從睿王書房中偷來的戶籍犯了難。
“小露兒,我們便去揚州吧,煙花三月,正是下揚州的好時候。”
喬裝改換後,我們趁著夜色出發,一路竟很平穩,既未遇到流寇,也沒碰上官府查探。
船上小姐吐的昏天黑地,素白的一張臉在看到繁華的揚州時,透出血色。
“揚州!小露兒,我們到揚州了!”
小姐的臉因激動泛紅,一雙眼也亮晶晶的。
連日奔波,臉上塗的黑炭剝脫,露出攝人心魄的姝色。
聲音引來一些人的注目,他們看到小姐的臉都明顯一怔。
人群中有一華服男子被人簇擁著,亦是一怔。
與旁人不一樣的是,他看著小姐的眼裏滿是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