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饜足地起身,我望見榻上的落紅又是一陣瑟縮。
他叫了我兩聲,我才木然地望向他。
他坐在桌前斟酒,“今日北疆傳來戰報,胡人卷土重來,侵我領土。”
我麵無表情,也不敢有表情。
畢竟沈家安危都係在我身上,於是我垂眸乖順道:“天佑大薑,北疆定然無事。”
可他卻抬手飲盡杯中酒,皺緊眉頭,“紅玉你當初不是這般的。”
我頭也不抬,“臣妾久居深宮,早已不知前線戰事。”
他悶頭喝了一杯又一杯,許是上了頭,望向我的目光竟百般溫柔,他低下聲音:“朕不通兵法,紅玉可願為朕講解一二。”
我錯開眼,招手喚來門外等候的太監,“皇上醉了,早日送回寢宮吧。”
婢女小桃望著皇上遠去的轎攆抹淚:“皇上三月才來這麼一次,咱們缺衣少食本就艱難,姑娘何不將聖上留下呢?”
她年紀尚小,又是在浣衣局當差犯了錯被打發來伺候我的,自然不知公主的雷霆手段。
見我沉默不語,她的淚珠又滾下來:“奴婢不是嫌這裏清苦,隻是您日日受苦,奴婢心疼......”
我摟過她,“那明日便這些紅綢紅紗抱去找人換些東西吧。”
她破涕為笑,連連點頭,“那奴婢明日就去換些冰塊,您往後手疼得難以入眠時,也能時時冷敷著。”
第二日天還未亮,我避開眾人在垃圾中翻找著,我撥開一層層散發著腐臭的汙物,突然指尖觸碰到一件硬物,我連忙扒開,沾滿汙垢的鐵疙瘩赫然出現在眼前。
然而還等我來得及歡喜,兩個抬著草席的小太監靠近,我起身躲避,卻聽見他們一路罵罵咧咧:“在宮中竟敢私自販賣皇上賞賜的物件,真是嫌自己命長!”
另一個應和道:“還說要用紅綢換冰塊,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那可是娘娘才配享有的待遇。”
他們抬手將草席扔進垃圾中,唯恐自己沾上晦氣匆匆離去。
我抖著手揭開草席,小桃殷紅的小臉早已沒了血色,我拂過她的口,仿佛能聽見她往日嘰嘰喳喳在院中逗我,“姑娘你別老皺著一張臉,要多笑笑。”
我緊緊捂住嘴,失聲痛哭。
半月後,皇帝又出現在我的院中。
我垂下眼,隻覺他是一個煞神,隻要靠近我,我便溺在無盡的哀痛中。
他提步上前,拉過我的手,“你這裏甚是清冷,怎麼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朕前些日子為你布置的東西呢?”
我不著痕跡地抽回手,“妾身偏愛素色,也不願有人吵鬧。”
他愣了一瞬,又握住我的手,“那便隨你吧。”
他拉著我進屋,一壺又一壺飲了許多,才猶豫著開口:“北疆連失三城,主將難以服眾,軍中都是你的舊部,你可願替朕出征?”
我擠出個笑容:“皇上說笑了,我一個深宮女子怎好持槍上馬。”
他一把鉗住我的雙手,我吃痛叫出聲,他臉色瞬間鐵青,“朕知道當初強迎你進宮,你心中有怨氣,但大敵當前,紅玉將軍難道要因為朕冷落了你些日子,就棄大薑國的百姓於不顧嗎?”
我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皇上言重了,主將難以服眾,那更換主將便是,紅玉疏於練武也難以持槍。”
可他怒氣更甚:“朕看你就是貪慕宮中的錦衣玉食,什麼不能提槍不過是說來糊弄朕的!你就是不願回到貧寒的北疆受苦!”
我心底一陣刺痛,沒有哪天我不想回到魂牽夢縈的北疆,可我已經是一個廢人了啊,哪個軍中會留一個不能上陣的主將?哪個士兵又會服一個不能握槍的將領呢?
他見我愣神,握上我的雙手許諾,“隻要你替朕打退胡人,朕便封你為皇後,保你一世榮華。”
我抬眼看著麵前這個男人,他滿眼情真意切,可卻從未懂我。
見我還是搖頭,他咬牙切齒:“好好好,既然朕如何勸你都無用,那明日,我請將軍看一出好戲,將軍等看過之後再做決定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