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婆婆是個很節儉的人，夏天舍不得開空調，把自己熱中暑。

冬天舍不得電，非要用手洗衣服，讓自己手上生瘡。

平時買的東西舍不得吃，非要留到過期。

新衣服舍不得穿，非要放櫃子裏壓箱底。

上輩子我跟她說過很多遍，她也不改。

我沒太在意，直到我們全家查出胃癌。

......

上輩子我們全家查出胃癌。

醫生說是我們長期攝入致癌物導致，我這才知道，原來婆婆一直在用抽油煙機裏的油來炒菜。

我胃裏頓時翻江倒海。

老公發脾氣責問婆婆，婆婆在旁邊哭哭噠噠：“我哪知道這些，我又不懂，我看著上麵那層油還是好的，又不想浪費，我這麼做，還不是看你們工作辛苦，想讓你們輕鬆些。”

耳邊的哭聲和責難聲充斥在醫院的走廊，胃部傳來的疼痛讓我沒有意識再去思考。

胃癌晚期讓我的身體每況愈下，短短三個月我就迅速消瘦，然後死亡。

再睜眼，回到了查出胃癌的前三年。

回想起上輩子發生的事，我心裏警鈴大作。

立刻帶著女兒去檢查身體。

在醫院裏裏外外，把能檢查的項目都檢查了一遍之後，我仍然心有餘悸。

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我心中都難以平複。

三年後，我是胃癌晚期。

時間倒退三年，我還不能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生病。

懷著忐忑的心情回家，一進家門，婆婆就招呼我和女兒吃飯。

我看著正狼吞虎咽的老公，和桌上香氣撲鼻的飯菜，一想到金黃酥脆的丸子是用抽油煙機裏的油炸出來的，胃裏翻江倒海，沒忍住去廁所幹嘔起來。

老公見狀放下碗來拍我的背：“你沒事吧？”

我轉頭看見他嘴上的油，又一下沒忍住吐了出來。

我低著頭，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沒事，可能是吃壞肚子了，你先去吃飯吧，不用管我。我剛剛帶女兒去吃了漢堡，你就不要讓她吃飯了，吃多了對胃不好。”

張成走後，我一個人靠著洗漱台緩了很久，出去的時候他們已經吃完飯了，婆婆正在收拾，看見我出來，立馬開口：“曉依，感覺怎麼樣？餓不餓，我給你煮碗麵？”

“不用了，媽。我不餓。”

我靠在沙發上，看著忙裏忙外的婆婆和滿臉關切的張成，隻覺得胃部有些幻痛。

現在，當務之急，要阻止婆婆繼續用油煙機裏的油做飯。

實在不行，就先想辦法，讓婆婆別再做飯了。

張成是單親家庭，公公去世得早，他是婆婆一手帶大的，平時比較聽婆婆的話，對婆婆也很好。

我跟張成結婚以後，婆婆一直和我們住在一起。

她對我很好，家裏的家務、飯菜，包括女兒的事情，婆婆都很少讓我操心，算起來也有四五年了。

婆婆這人沒什麼大毛病，隻是有點節儉，很多東西壞了都舍不得扔。

但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為了省點家用，而去用抽油煙機裏的油。

婆婆很固執，以前我也跟她說過很多回，不用那麼節省，她當麵答應得幹脆，可就是不改。

這一次，如果不能抓一個現行，把事情鬧大，恐怕婆婆未必會願意改變自己的習慣。

第二天我特意請了半天假，下午早早就回家去了。

到家的時候，我沒敲門，直接用鑰匙開了門，躡手躡腳地進去了。

打開門，我往廚房走去，正好看見婆婆用勺子在油煙機的接油盒裏一勺勺地刮油，油上麵一層是金黃的，當她舀走之後下麵的如下水道的臟水一般，帶著惡臭難聞的味道。

“媽，你在幹什麼？”

婆婆被我突然出聲嚇了一跳，看見我頓時慌了神，結結巴巴地開口也沒有說清楚到底在幹嘛。

我走過去看她舀好的小半碗油，再看看切好的菜，準備好的食材，一眼就可以看出她在幹什麼。

雖然上輩子已經知道了，但是當親眼看到的時候，還是讓人難以接受。

“你用它來炒菜？”

我指著油，眼神震驚地看著婆婆。

婆婆被我看得驚慌失措：“曉依，媽是覺得它還是好的，你看媽刮出來的油，看上去和平時的沒兩樣。”

聽到她的話，我感覺我的怒氣直衝天靈蓋：“媽，你知不知道這是地溝油，有毒的，裏麵有很多物質是致癌的，會吃死人的。”

她被我的話說得一愣，馬上開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它看上去好好的，世上哪有那麼多癌症，你舅媽一家也經常吃，怎麼就沒事呢？”

我跟婆婆溝通了半天，可她就是不聽。

婆婆堅持說，油看上去是好的，舅媽一家也經常吃。

說不通，根本說不通。

我要被氣死了。

我直接打電話叫張成快點回家。

張成火急火燎地趕來，他進門的時候甚至喘著粗氣。

“媳婦，怎麼了？”

我把發生的事告訴了張成，他聽到後表情很難看。

一開始還不相信，直到親自看到婆婆刮出來的半碗油，然後跑到廁所吐了起來。

吐得差不多之後，他和婆婆吵了起來。

婆婆哭得聲淚俱下：“我還不是為你們好，想能省就省一點，讓你們不那麼辛苦。”

說著說著一臉淒苦地看向張成：“兒子，你是不是嫌棄媽了？”

張成聽到這句話就頭大：“媽，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們隻是想告訴你這樣做不對，隻是在說這件事，而不是在說你。”

在張成苦口婆心地勸說之下，婆婆終於服軟，認錯了。

可是，看著婆婆每每撇過油煙機，眼裏閃過的心疼，我還是怕了。

最終，我跟張成決定，以後做飯的事，就不讓婆婆插手了。

我們一人一天，負責做飯。

經過這件事，我徹底把廚房清理了一遍。

我這才發現，家裏的食用油還有味精都是過期的，還有花椒胡椒粉都發潮了。

冰箱裏凍著的一些肉傳出若有若無的臭味，看上去凍了很久。

還有一些凍硬了的豌豆籽，看上去起碼凍了半年以上。

看到這些我忍不住扶額，到底以前吃的都是什麼。

同時也在心裏懊悔，上輩子怎麼隻在意工作，回家什麼都不關心，冰箱都沒有怎麼打開看過。

怪不得上輩子會全家患癌，每天吃過期的東西，地溝油，健康才怪呢。

我把家裏的調味品，鍋碗瓢盆全部換成新的，冰箱裏的東西該扔的也都扔了，忙活到了大晚上，第二天才開始做飯。

下午我先去醫院拿了一下體檢結果，拿著體檢報告的時候，我還有些害怕。

我要是病了還好，要是女兒病了怎麼辦，她還那麼小。

上輩子女兒也患了癌症，不過沒有我的嚴重，我生病嚴重的時候，疼得睡不著的時候都在想她怎麼辦，她以後會不會也這樣疼，她會不會一直哭。

我拿著體檢報告的手都在顫抖，在看到體檢結果正常，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我長舒了一口氣，總算踏實了。

我沒事，那張成和婆婆應該也沒事，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讓他們去檢查下才能安心。

我先去菜市場買好菜，買菜的時候還挑了很久，一頓飯做下來也有些累，看來做飯也不是那麼輕鬆的事。

晚上張成回來我讓他明天帶婆婆去醫院檢查一下，吃了那麼久的地溝油容易生病。

結果是好的，這一次，全家都沒病。

接下來的日子平靜了很多，但是每每想起這件事我都感到後怕。

上輩子的事就像一個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腦子裏，時刻提醒著我。

就當我以為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的時候，女兒病了。

一早我就接到了女兒老師的電話，說女兒肚子痛，一直不見好。

聽到這話的時候我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萬分著急地去學校接女兒，我看到她的時候她的小臉煞白，眼眶裏都是淚水，看到我直接哭了出來。

我立馬接上女兒去醫院，路上我一遍遍告訴自己會沒事，體檢結果都是健康的，沒問題的。

我把女兒送到急診，檢查之後醫生說是食物中毒。

怎麼會食物中毒，早餐是我做的，不可能食物中毒，那就隻能是學校。

“月月，你今天在學校吃午飯沒？”

“沒有，今天肚子痛吃不下。”

“那你除了吃早餐還吃了其他東西沒有？”

女兒想了想，說她還吃了奶奶給她的雞蛋，我心中頓時緊張起來。

我跟醫生反複確認女兒沒事之後心才安心。

晚上回到家，我把女兒哄睡之後張成才回來。

看到我坐在沙發上，張成走過來抱著我：“媳婦，還沒睡呢？”

“你知不知道今天月月中毒了？”

我看著張成，語氣嚴肅。

聽到我的話，張成一下坐直起來：“你說什麼，中毒了。”

“對，中毒了，食物中毒。”

“那沒事吧，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沒事，不過我有事。”

我直勾勾地盯著張成，看得他有些發慌。

“你知道為什麼中毒嗎？”

“因為她吃了你媽給她的雞蛋。”

張成聽到後明顯不信：“不會吧，萬一是在學校吃中毒的呢？”

我冷笑一聲：“她根本沒吃學校的飯。”

張成語氣中有些顫抖：“那可能是媽不知道雞蛋是壞的。”

聽到他的話我隻覺得心寒。

他隻會為他媽開脫，根本不知道我今天接到電話的時候有多害怕。

“那你去把媽叫起來，問她為什麼要給月月吃壞雞蛋。”

“老婆，這次算了，我媽她不懂。”

張成的話徹底讓我發飆。

什麼叫不懂，我都讓她不要做飯了。

我告訴過她很多遍壞的東西不能要，為什麼她不聽，為什麼她反反複複地做。

心裏積攢的怨氣在一瞬間爆發出來。

我們吵得很劇烈，最後婆婆被驚動了。

我問她哪來的雞蛋，她說是我今天早上扔的，她看了一下還能吃，舍不得扔，就煮給女兒吃了。

“雞蛋都壞掉了，你為什麼還要拿給月月吃？”我想起上輩子月月被癌症折磨的蒼白模樣，氣得口不擇言，“你自己怎麼不吃呢？”

聽到我的話，婆婆一下白了臉色，眼中全是難以置信，“你懷疑我是故意的？我怎麼會，月月是我的親孫女。”

婆婆顫抖著嘴唇，眼中很是受傷，眼淚無聲地滑落，和以往的聲淚俱下形成對比。

第二天家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狀態，婆婆回老家了。

張成責怪我，說我冤枉他媽，把他媽想得如此不堪。

我知道，我的話或許是有些過分。

我也知道，婆婆沒什麼壞心。

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經曆上輩子的事，女兒就是我的命，我不敢想象，她還像上輩子那樣，被病痛折磨。

可能是沒有經曆過那種絕望，張成根本理解不了我。

一個月之後，婆婆回來了，帶回來一隻雞，還有張成的舅媽。

舅媽一看到我就上下打量我，然後語氣不善地開口：“這就是曉依呀，真是好多年不見了。記得以前長得文文靜靜的，怎麼現在越長越刻薄了，性格也那麼刻薄呢？”

“大概是因為和舅媽做了親戚，越來越像舅媽了。”

我諷刺地開口說道。

舅媽一聽變了臉色，看向張成，一副長輩的做派：“阿成啊，你這媳婦不得了啊。”

張成立馬轉移話題，“舅媽怎麼來了？”

“我不來難道等著你媽被欺負嗎？”

說話時還不忘看向我，我一聽就心下了然，原來是給婆婆撐腰來的。

“舅媽說笑了，曉依那天就是被嚇到了，不是故意的。我媽走了之後她還讓我去接她回來，是我這幾天有事給耽擱了。”

舅媽睥睨了我一眼，好像她是這個家的主人，婆婆隻是在旁邊安靜地坐著不說話。

我看向婆婆，和她的眼神對上，她有些心虛地別開了頭。

舅媽見狀，不知低聲和婆婆說了什麼，婆婆聽後直接直視我，眼中還帶著一些硬氣。

看到這些，我隻覺得有些好笑。

“行了，舅媽也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隻是來看看你們。這是我和你媽剛剛去菜市場買的雞，讓老板剛殺的，待會做給你們吃。”

張成不停地附和，我就靜靜地看著他們。

飯點的時候，張成說他去做飯，舅媽立馬阻止。

“你個大男人做什麼飯。”

說完還不忘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