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四海安定。
我們氣運女一族避世不出。
百年後,民間傳聞四起。
我們一族被殘忍虐殺。
我抱著母親被剝了臉皮的頭顱,呆坐了很久。
「娘......您錯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們一族,怎會被放過」
既如此,我便以貌為刃,奪了他們的氣運,還天下人一個海晏河清。
1
我是氣運女一族長得最醜的一個姑娘。
但族人們都說,氣運女長得醜才是好事,不會被人惦記。
族人被屠的那一天,我恰好上山采藥,逃過了一劫。
等我背著一籮筐的草藥回到村裏時,隻看見遍地被剝了臉皮的屍骸。
靠著獨一無二的香囊,我滿眼淚地找到了我娘。
我娘是我們一族......不,是這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可我想不通,為何那麼好看的人會變成這副模樣。
精致的麵孔變成了一團爛肉,骨頭甚至都清晰可見。
我哭得稀裏嘩啦一團糟時,聽見了有人喚我的名字。
回頭一看,是成了血人的大牛哥。
他是族人裏唯一會誇我漂亮的人。
如若不出意外,在來年明媚的春天,滿山開滿迎春花時,我就會成為他的娘子。
我連滾帶爬地跑過去抱著他。
「大牛哥......你別睡,我這就帶你去找大夫......」
大牛哥扯著笑摸了摸我的臉,艱難地從懷裏掏出一個蓮花銀簪遞給我,又小心翼翼地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現在......我的平安就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姑娘......一定要......平安活下去啊......」
氣運女可以靠與愛慕自己的男子親密接觸,掠奪對方的氣運,美顏延壽。
大牛哥說完這句話,就笑著咽了氣。
我悲痛欲絕地看著河裏的倒影。
原本普通的容貌漸漸變得精致起來。
是啊......
我的族人死完了......
以後,我就是這天下最漂亮的女人。
2
自虐般地在河邊枯坐三天後。
我想明白了。
是我娘錯了......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人心如此。
我們一族天賦異稟,怎可能被輕易放過。
躲又如何能躲得過。
既然如此,我便以貌為刃,為所有人討回一個公道。
3
可當翻過那座山後,我才發現,天下之大。
我連是誰取了我族人的性命都不知道,又何談討一個公道呢?
但我顯然是低估了他們的無恥。
在我渾渾噩噩流浪了好幾日後,官府突然大肆張貼告示。
「茲有妖女毒害百姓,逃竄數年。當今聖上乃是真龍天子,上神入夢,佑我大越,現已斬殺妖女七十八人,包庇窩藏的同夥一百九十六人。我大越朝內憂已解,特減徭役,輕賦稅,與民同樂!」
我是識字的。
這上麵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可連起來,我看不懂了......
這妖女......
說的是我的族人嗎?
可我們已經避世百年未曾踏足世間半步,何來的毒害百姓?
我想過無數種我們惹禍上身的可能,但唯獨沒想到竟會是赤裸裸的汙蔑。
亦或者說......是忌憚。
我突然想起村子裏的一個傳聞:
百年前鮮少有人知道我們族人的秘密。
但因為我娘愛上了一個不愛的人,甚至還將這個秘密告訴了他。
自從那一天氣運女便不停的減少。
我娘發現了不對勁,便帶著大家避世不出。
而那個人就是那時候的皇帝,那現在他的後代聽信了什麼話,屠戮我一族,這便連上了。
我堅定了自己的方向,朝著京都走去。
4
半路上,我遇到一隊士兵。
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升官發財娶老婆的笑。
我卻莫名覺得刺痛。
我裹了裹身上的破布,又扯了扯本就淩亂不堪的頭發,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空氣中飄來的淡淡香味,讓我瞬間不淡定了。
那是我娘親香囊上的味道。
入夜,我躲在寒冷刺骨的河裏靜靜聽著他們的對話。
「大劉,你說我們剿滅了那些個妖女,朝廷要怎樣獎賞我們啊?」
「怎麼著也得升官了吧?」
「我看不止呢......你當時沒見嗎?那可是有著傾國傾城絕世容顏的妖女啊!」
「那我猜陛下還會賞我們一大筆銀子,說不定還能討個老婆呢......」
「話說起來,那些雖然是妖女,但長得可真是美啊,如若討一個那樣的老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
身上的冷不及心裏的半分,冷得我眼裏直流。
但緊接著我又揚起了笑。
真是冤家路窄。
他們既然心甘情願地當了劊子手的大刀,想來做鬼也是不冤的。
快點走,說不定還能和我那枉死的族人坐一條船。
......
一陣微風吹過,我的四肢瞬間酸軟無力,一不小心就癱倒在地上。
恰逢其時地漏出破布下驚豔的麵孔,整個人像是狩獵場上受了驚的白兔,紅著眼眶,輕微顫抖著肩膀。
此刻的我,不及我娘的萬分之一。
但對付他們......足夠了。
果然,站著的小兵無一不看直了眼。
隻是讓我稍微有些意外的是,高頭大馬上的那個人隻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就轉過了頭。
「幹什麼,還不快點走!」
軍令如山。
就這一句,無數想要對我伸出的援手,瞬間縮了回去。
他們恨不得一步三回頭,卻依舊沒一個人為我停下來。
我不甘心,柔聲叫了句,「將軍可是五年前平反泗水縣的霍將軍。」
我眼中滿是傾慕之色。
我因英雄救美而一見傾心,再正常不過。
一行人停了下來,所有視線都彙聚在那位將軍身上。
「將軍是否也要去京都,可否帶小女子一程?」
我低著頭,滿臉羞愧。
「我本不願隨意攀附將軍,可實在......」
他回頭看了我很久,終於在我擠出一滴淚的時候點了點頭。
眼下我唯一能仰仗的便是我的美貌。
那我便持美行凶,將此作用發揮到極致。
5
我不會騎馬。
他便將我攬在懷裏同行。
麵上克製又疏離,但他心跳聲如擂鼓,暴露了他。
我不屑一笑。
男人?
向來如此!
6
他叫霍邱,是戰功赫赫的將軍。
恰逢回京述職,路過此地,便臨危受命,攬下了虐殺我族人一職。
一句「區區小事,可為霍家添功加彩」。
便讓他把揮向敵人的刀,堅定地揮向了我無辜的族人。
功是功,過是過,功過不可能相抵。
我族人的冤魂不可能送他直上青雲路,隻會為他鋪就通往地獄的階梯。
他不能死得那麼容易。
一路上,我對小兵們噓寒問暖,端茶倒水,甚至遇到小溪還會主動為他們浣衣,無微不至。
他們受寵若驚。
再加上個個都是沒經過什麼事的血氣方剛的男人。
短短幾日他們的小心思就藏都藏不住。
天時地利人和都在幫我。
我時不時的進行一些身體接觸,更是勾得他們心癢癢,欲罷不能又無可奈何。
我深知,對男人而言,隻有吃不到的,才是最香最好的。
對霍邱便像是老鼠見了貓,避之不及。
隻在背後默默付出。
他雖然不說什麼,但到底看在眼裏。
終於,在我自告奮勇幫小兵們洗了鞋襪後,他總算是憋不住了。
「你為何對他們如此熱絡,對我卻唯恐避之不及?」
我誠惶誠恐地往後退了兩步。
「霍將軍身份矜貴,本就與我等有著天壤之別,民女不敢肖想。」
霍邱愣了愣,隨即一笑,「不敢?那就是想過了?」
我微微攥著眉頭,咬著嘴唇,臉頰上升起一片紅暈,一臉難以啟齒的模樣。
霍邱癡癡地望著我,「平安......我怎麼覺得你變得比我第一次見你時還要美?」
我羞惱地捶了捶他的胸口,順勢被他攬在懷裏。
眾目睽睽之下,這便默認了我已經是霍邱的女人。
那些小兵還沒有膽大妄為到敢肖想將軍的人。
不過他們不受天道眷顧,生來便是個勞碌命。
能在刀劍無眼的戰場活到現在就已經是他們最大的造化了。
不過是些簡單的肌膚之親。
他們本就稀薄的氣運就幾近為零。
活不久了......
7
路途遙遠,霍邱卻執意要帶我遊山玩水,樂此不疲。
我們在山頂上看星星,在田野裏放風箏,在曠野騎馬,在深山狩獵......
他看不到為我們驅趕蚊蟲累死的士兵,看不到腳下踐踏的糧食,看不到覆滅的花海,也看不到被他拿箭射死的人......
隻會在盡興時,同我耳鬢廝磨。
嘶啞著聲音告訴我。
「平安,我前半生刀光劍影,多少次生死一線,我總覺得是你在冥冥之中護佑著我,你就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
上天可沒這麼好心,他還是想的多了。
我是來要他狗命的。
我心裏這樣想著,但麵子上卻滴水不漏,滿臉感動地注視著他的眼睛,應和著點頭。
說來奇怪,已經有十來個小兵累死在了半路。
但霍邱並為將其放在心裏。
隻是滿眼深情地對我說:「他們那等賤命,能得平安你之前如此照顧,就已經是三生有幸了,現在死不足惜......」
我感動地點了點頭。
全然沒有看到身後嚇白了臉的小兵。
糟糕......
又有幾個要被嚇死了......
8
快到京城時,霍邱頭上如日中天的海棠紅已經變成了淡薄的香葉紅。
霍邱將頭埋在我的頸窩,寵溺的說:「平安,你放心,到了京城之後,便無人再敢欺你,他們都會知道你是我霍邱親自選中的女人。」
他為了抬高我的身價,隱瞞了我是流民的真相,特地偽造了一個已故副將獨女的身份。
名利色他都要。
我嬌羞一笑,「那敢問將軍,要給我怎樣的身份?」
霍邱身子僵了一下,聲音有些不自然,「我會求母親讓我納你為妾,你是我見過最通情達理,識大體的女子,母親定會同意。但你放心,你雖為妾,但你一定是我最愛的女子,我斷不會讓旁人欺了你去。」
見我不應聲,又強行解釋。
「若你為正妻,這京都城中的大多世家千金,都會視你為眼中釘肉中刺,平安,你要知道,我是為你好。」
狗屁為了我好!
我在心裏默默翻了個白眼。
我們一族講究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壓根沒有這種見異思遷,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廢物。
但我還是軟著聲調,委屈巴巴地應了一聲好。
霍邱眼含愧疚地抱我更緊了,「平安,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
這倒是句真話。
畢竟估摸著他也沒幾天活頭兒了。
9
我氣運女一族靠著接觸掠奪配偶的氣運來美顏延壽,如若男子真心以待,那這美貌當中便會添上媚色。
一瞥一笑間即可勾人心魄。
在城門外,我借著河水端詳著自己的容貌。
霍邱對我還算是有幾分真心。
我的眉眼間已經隱隱有了幾分媚色,相貌也趕上了我娘一半的驚豔。
但這還遠遠不夠。
我要的是隻一眼,對方便會心甘情願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為我生,為我死。
我隨霍邱入京都他暫且將我安置在府外的一處院子裏。
他讓我在此耐心等待,頂多三日便會帶著好消息來迎我入府為妾。
我滿眼遣倦,依依不舍地送他出門。
四下全是他特地從隊伍裏挑出留下來保護我的人,我便乖巧的在院子裏種種花,品品茶......
我等了三日,三日,又三日......
可等了將近大半個月都沒看到霍邱的影子,我心裏頓時便慌了,難道他早就發現了我的身份,這一切都是他的計劃?
就在我覺得不能再坐以待斃時,那扇緊緊關上的大門轟地一聲開了。
人群魚貫而入,多到院子都擠滿站不下來,最後我才看到最後麵擔架上躺著的霍邱。
他狼狽至極,臉色蒼白,應是受了鞭刑,後背上滲出隱隱血跡。
「平安,讓你久等了。」
「三書六聘,霍邱來求娶你為正妻了......」
正妻?他不是說要納我為妾的嗎?
見我愣在原地,他咧著嘴笑得直晃我眼。
「那日我瞧你的神色,便知你不願意做妾,我想了很久,既然你是我最愛的女子,那正妻之位便應該是你,也隻能是你。」
「回府後,我以死相逼母親,挨了個半死後,她才答應,本想知會你一聲,讓你安心,但又害怕你為我的傷勢擔心,便想攢著給你一個驚喜。是故,讓你久等了......」
我有些意外,但還是發自內心地笑了。
因為我已經得到了霍邱的一整顆心。
從他的眼睛中,我可以看到此刻的我,眉目含情,千嬌百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