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妹妹被調走,半個月過去了。
我沒找到長春宮,妹妹也一次沒回來看我。
聽說,長春宮的雲貴人,
最得皇上寵愛,脾氣也最是驕縱。
妹妹那寧折不彎的性子...
我著急了起來,隻要得閑就在坤寧宮附近探索,
可宮裏紅瓦牆青磚路,好像都一樣。
偷偷打探路線和記路花了我不少時間。
沒等我找我到妹妹,妹妹的消息傳入了我的耳朵。
然後像長了翅膀,傳遍了整個後宮。
慶幸的是妹妹還活著,
可妹妹成了皇上的女人,
被封了答應。
奉皇後命,我去給許答應送禮。
長春宮裏,我跪在地上請安。
主位上的雲貴人倚在實木凳上,任人伺候著敲腿。
旁邊坐著的是我的妹妹——許盈。
正用尖尖地護甲撥弄著茶盞,沒有抬頭的意思。
「跪著那個,過來給本宮捶腿」
我正要起身,卻被雲貴人製止「誰叫你站起來的?」
我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
跪著挪到她腿邊,學著剛才宮女的姿勢。
「皇後宮裏讓你吃不飽飯了?一點子力氣也沒有?」
我手上加重力道,卻被一腳踢了出去。
「這麼大力是想捶死我嗎?」
不愧是武將之女,這一腳用了十分的力氣。
可我被踢的五臟六腑錯位的疼也顧不得,爬起身來磕頭認罪。
在宮裏這半個月我才真的意識到,
“官”大一級壓死人。
別說雲貴人了,
就是同為宮女的翡翠,這半個月裏,也磋磨的我難捱。
明明可以腐爛做肥的花瓣,被要求一片片拾起來。
皇後根本不會用這些臟了的花瓣,不過是翡翠不讓我睡覺的折磨罷了。
白日當值,晚上去拾花瓣、落葉,坤寧宮其他宮人拿翡翠為風向標,
把手裏的臟活、累活交給我...
雲貴人許是見我無趣,忽然語氣誇張看向妹妹。
「哎呀,我忘了,這可是許答應的姐姐,許答應不會心疼了吧?」
「怎麼會,一個下人奴婢而已」
妹妹吹了口茶,語氣敷衍。
雲貴人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咯咯笑個不停,
「下人奴婢?我記得許答應之前也是個…下人奴婢吧?」
妹妹不在意地笑了笑,「爬上來,就不是了。」
雲貴人臉色一變。
畢竟宮裏最近傳的就是:
妹妹趁雲貴人生病,皇上來探望之際。
在長春宮爬了龍床。
雲貴人重重將茶盞放在桌上,發出脆響,像是氣急了。
盯著妹妹半晌,又轉頭看向我。
「我倒要看你是不是真的不在乎。」
雲貴人隨手拿起茶盞扔在地上,瓷杯瞬間四分五裂靜靜躺在地上。
雲貴人又笑了,「其實你剛才腿捶的也不錯,本宮要你還如剛才一般來給本宮捶腿。」
看著地上尖銳的碎瓷片,我心裏直打怵。
如今雖已入秋,天氣卻也悶熱,
隻穿了薄薄一層,若在這上壓一回,膝蓋如何受得?
我抬頭看向妹妹,眼中有了求救之意。
不過妹妹沒看我,妹妹在用手絹擦拭護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看著雲貴人要不耐煩。
我咬了咬牙,提起雙膝向前挪動。
「雲姐姐,其他下人磋磨就磋磨了,不過這畢竟是坤寧宮來送禮的,打狗也要看主人吧?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皇後娘娘有什麼不滿,若皇後問起來,姐姐怕是不好交代。」
妹妹掃了一眼我,笑著說完這句話就起身要離開花廳。
雲貴人嗤笑一聲「皇後?你少拿皇後來壓本宮!本宮不過教訓了個不聽話的奴才,皇後可不會怪我。」
風頭正盛的雲貴人沒被妹妹的話影響,反而上前四個宮女,兩個壓住我的肩膀往前,兩個“攙”著妹妹坐回凳子上。
膝蓋接觸到碎瓷片時,我還被按著往下壓了壓,瓷片結結實實被我的膝蓋碾過,我不禁痛呼出聲,額頭上也浮出豆大的汗珠。
「放肆!白日朗朗就敢發出羞人的聲音,是想汙了皇後的耳朵還是想勾引皇上!讓本宮替皇後讓你長長記性」
在那片碎瓷上,我用臉接了雲貴人大宮女二十個掄圓的巴掌。
「雲姐姐,你這是什麼意思?」妹妹沉著臉問雲貴人,
恍惚間,我看見妹妹長袖下攥緊的手。
「什麼意思?教訓不聽話的下人罷了,免得那日不長眼,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姐姐看你坐著也實在辛苦,秋霜去給許貴人捶捶腿吧。」雲貴人出了氣,不似剛才那般憤怒,懶懶打了個哈欠,斜靠在貴妃椅上吩咐。
我緩緩抬著雙膝,向妹妹方向挪去。
那天下午,是我半個月來最黑暗的時刻,
雲貴人偶爾的奚落調笑、妹妹緊繃的雙腿和雙膝潰爛的我。
回到坤寧宮已是傍晚,瑪瑙把我叫進了皇後寢宮後就關門離開了。
寢宮裏沒有掌燈,隻有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月光。
膝蓋劇痛難忍,我曲著腿輕倚在窗邊。
妹妹怎麼會成了皇上的女人?是不是皇上強迫她?
穿來半個月,我還沒見過皇上。
有翡翠在這類露臉的活輪不到我。
皇後很少提及皇上,似乎對皇上不甚在意。
可這坤寧宮裏壓抑地讓人難透氣。
透過窗看向天上的月亮。
爸爸媽媽這個時候在幹什麼呢?會不會也在想著我們?我們穿過來會有人去代替我們嗎?什麼時候才能和妹妹一起回家呢?爸爸媽媽其實我好怕,我好怕莫名其妙掉了腦袋,我好怕我再也回不了家...
夜深人靜難免思鄉,千言萬語難免哽咽。
淚水就這樣一滴一滴砸下來,落在地上。
「秋霜?怎的哭了?」皇後從屏風後走出來。
我嚇了一跳,用手胡亂擦擦,慌忙行禮。
不過,皇後扶住了我。
「有什麼傷心的事?同本宮說說。」
皇後拉著我就要在椅子上坐下,我連道不敢。
很強的違和感,皇後今天態度很奇怪。
我從沒見過她如此熱絡,屋裏又沒掌燈,她又如何知道我哭了?
「來,坐在本宮旁邊...怎麼?見了一麵當答應的妹妹,如今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
皇後坐下後還是招呼我,我隻好在她身邊坐下,屁股堪堪沾了凳沿,身體繃的筆直。
「秋霜,不必這樣緊張。」皇後伸手撫了撫我的背,我的頭發都要豎起來,麵前這個人也被穿越了?
「秋霜,你不是這裏的人,對嗎?」
皇後聲音放的更輕柔,帶著蠱惑的意味。
「皇後...奴婢奴婢聽不懂您說的話」
皇後笑意越發明顯,
「秋霜,本宮想讓你幫個忙。」
皇後竟然抓住了我的手,她的手又涼又滑,
軟的像蛇纏住了我的手,讓我動彈不得。
「娘娘,奴婢...」我推辭的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打斷。
「秋霜,你可要想好了?事情做成本宮許你一個願,是像你妹妹一樣爬上龍床做人上人,還是保你姐妹倆在宮裏性命無虞,本宮都助得。沒有本宮的幫助,今日是磨膝蓋、明日說不定就是掉腦袋了。」
「奴婢愚笨,恐怕幫不到娘娘」
在皇後聲音變冷時,我就從凳子上滑跪下來。
自尊骨氣在這裏有什麼用呢?
我隻求這些大人物高抬貴手,不要注意到我。
皇後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那你是要選第二條路了?擇個黃道吉日,一把火燒了你們兩個妖怪?」
我低垂的頭猛地抬起,坐上皇後麵容冷厲,我喃喃,「不是妖怪...」
「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世人認為你們是什麼?你知道如今年號嗎?皇上名諱?我朝曆史?還有...」
皇後俯下身,捏著我的臉,「我朝從來都沒有雙生子!雙生子被視為不詳,一出生就要溺死的!隻有我能保你們...」
貿然來到曆史書裏都沒有的朝代,劣勢實在太大。
一想到來的第一日雙生子身份就被我暴露出去,
我的腦子很亂、膝蓋的疼痛折磨著我,
容不得我細想。
好像是船已經到橋頭,隻能停在這了。
後宮爾虞我詐,我想哪怕皇後能偏袒妹妹一分也好。
我總想著置身事外,總想著離宮裏的紛爭遠些再遠些,可命運似乎早就有了安排。
我又對皇後叩了大禮,
「但憑娘娘吩咐,隻要奴婢做得到,萬死...不辭,隻求娘娘平日多些照顧許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