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寧找到我的時候,我衣衫襤褸頭發淩亂,正在撿地上的火柴。
而她明媚張揚,風采更勝從前,與七年前我送走她時截然不同。
我從未想過會在這種情況下遇到她。
我忙背過身,慌亂遮擋自己的臉,不想被她發現。
何婉寧手中的長鞭甩到我的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讓我撲倒在地上。
我的臉砸進馬糞裏,腥臭撲麵而來。
真是狼狽的很。
官兵拽著我跪倒何婉寧的麵前。
她厭惡的捂了捂鼻子。
「楚雲熹你可真能跑啊,你以為這樣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的目光在她臉上流連,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如今的我形銷骨立麵黃肌瘦,她居然還能認出我。
當真是恨極了我啊。
我被何婉寧帶回了宮裏。
世人皆道我好福氣,七年前做了那樣的事還能被她所接納。
隻有我知道,她是想把我留在身邊折磨。
我坐上牢車,看著她紛揚的高馬尾,恍惚想起我們初次相逢的場景。
那年我十六歲,被父皇送往天禦國和親。
我被天禦國國主送給了他的大女兒。
大公主瞧不上我,我在她宮裏過的連奴才都不如。
我膽戰心驚的活著。
直到何婉寧出現。
她是天禦國六公主,是國主最寵愛的幺女。
她向大公主討要了我。
何婉寧把我帶回她的宮中,教我讀書識字。
她顧及我的自尊,從未問過我在千機國的生活。
我在她的宮裏漸漸活出了個人樣。
我們朝夕作伴三個年頭早已心意互通。
何婉寧及笄後選我為駙馬,國主斷然拒絕。
可是那個時候何婉寧滿心都是我。
她為我絕食抗議,就連我勸她都不聽。
國主到底心疼她,讓我以駙馬的身份住進了公主府。
我們度過了琴瑟和鳴的兩年。
然好景不長,我的父皇利用我和親的這段時間麻痹天禦國,讓他們放下戒心,而他則招兵買馬培養勢力,一舉攻入天禦。
國破家亡旦夕之間。
天禦國皇族都被屠戮殆盡,而我把刀插進我最愛的人身體。
何婉寧恨我,自是應該的。
她比七年前多了份從容自信,舉手投足間盡顯豪爽,武藝想來是更勝以往。
不枉我送她去了白陵山。
地牢陰冷潮濕,我昏昏沉沉的發起燒。
有老鼠咬我的腿,我被痛醒,爬起來生吃了它。
「楚雲熹你真讓人惡心!一國太子竟低賤成如此模樣!不知你那老爹看了作何感想!」
何婉寧不知什麼時候到了地牢,看我的目光裏是不加掩飾的嫌惡。
我的心倏然疼了起來。
太子麼?我從來就不是千機國的太子。
十二年前,兩國戰事膠著,父皇想以和親之事休養生息,天禦國指名要太子前往入贅。
這對一個國家來講無疑是莫大的羞辱。
可是父皇同意了,他舍不得他的嫡子楚雲熹,而有宮人向他提到了我。
生母早亡在宮裏苟延殘喘的我。
沒人會在意我的死活,我被太醫易容成太子的模樣。
過程很痛,但我沒喊,在千機國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頭。
天禦國雖說也是火坑,但我還是心懷了那麼一點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