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姐姐是攻略者。
她向我透露,她的任務是消除沈聽白的黑化值。
他們婚後的第一天。
姐姐完成任務一走了之,留下我和發了瘋的沈聽白麵麵相覷。
1.
姐姐失蹤了。
起碼在眾人眼裏,她是失蹤了。
可我知道,她是回家了。
我及笄那年,姐姐突然性情大變,時不時的就蹲在廊下扯拽自己的頭發。
那時我對姐姐的印象並不好。
她常常罵我,罵我小賤種。
因為我身子虛,家裏的錢基本都給我用來買藥材續命了,漸漸的就連父母都對我心生不滿。
出於關心,我還是湊上前,卻從她嘴裏聽到了許多我難以理解的話語。
比如:攻略者、黑化值。
又比如,該死的係統這種抱怨。
被我發現以後,姐姐不再對我惡言相向,她開始輕聲細語的叫我妹妹。
她說,她的任務是消除沈聽白的黑化值。
她還說:
「妹妹,要不,你幫幫我唄?」
我幫了。
姐姐也如願完成了任務。
可我沒想到她完成任務後,是以這種突然消失的形式,什麼也沒留下,什麼也沒交代。
沈聽白發起瘋來。
誰也治不住的啊。
2.
我知道沈聽白會瘋。
但我沒想到,母親也會瘋。
沈聽白找上門時,鐘府上上下下被侍衛圍了個水泄不通。
父親和母親嚇壞了。
母親更是一把將我從床上拽出來,推到了沈聽白麵前。
母親說,我和姐姐是雙生子,就連這鼻尖痣都如出一轍。
我拚命的低頭,不敢看沈聽白的眼睛。
那時我剛回到家中,尚未沐浴,生怕沈聽白聞見不該有的味道。
好在他隻是冷冷瞥了我一眼。
砰的巨響。
母親被踹翻在地,半天沒能動彈。
沈聽白這一腳,絲毫沒顧忌親家的臉麵。
母親推我出來做姐姐的替代品,自然是惹怒了沈聽白。
他是世子爺。
豈是隨便一個替代品能輕易安撫的?
以我對他的了解,這次,我們鐘家要血流成河了。
想到這,我悄悄的抬起頭想觀察沈聽白,正好撞進了他深不見底的眸子。
他歪著頭看我,眼中滿是病態的偏執。
「雙生子,是不是都有感應啊?」
「你痛,她也痛?」
我身子一僵,心臟劇烈跳動起來。
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沒來得及打手勢,沈聽白已經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將我拉向他。
我掙紮著想要掙脫他的手,可是他的力氣大得驚人,根本無法動彈。
他低下頭,湊近我的耳邊,輕聲說道:
「要是疼,你就祈禱你姐姐,回來求我。」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天旋地轉,我被他扛在了肩上。
3.
一出鐘府。
沈聽白把我丟給了一旁的侍衛。
薄唇輕啟:
「備馬。」
侍衛利索的在我手腕上捆了麻繩。
另一頭,綁在一旁的高頭大馬身上。
這是......拖行?
我緊張的手心都在冒汗,慌張的看向沈聽白。
他微微側過頭,看向我,淡淡地說道:
「別怕,我就試試看。」
我瞬間感覺心如死灰,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翻身上馬。
他駕馬前行一步。
我踉蹌著也走一步。
街道上的人群紛紛側目,竊竊私語。
眼淚終是忍不住落了下來。
我知道。
他們都在看我的笑話,看我的落魄,看我的無助。
下一秒,我重重摔在地上。
身體在地麵上拖行,很快就磨破了衣裳。
火辣辣的刺痛襲遍全身。
疼痛幾乎讓我無法呼吸,幾度暈厥。
馬兒每跑一步,青石板上的血痕就長了一寸。
沈聽白卻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他就這樣一路拖著我,穿過繁華的街道,穿過幽暗的小巷,最後又回到了鬧市。
那些看樂子的人還沒散去。
嘲笑聲和風聲,不斷的湧入。
沈聽白翻身下馬,語調端得散漫:「疼麼?」
我趴在冰冷的地麵上,嗆出了一口血。
他悶聲低笑。
「瞧著心疼死了。」
「你姐姐會不會也這麼疼啊?」
我艱難的抬起頭,望向沈聽白,滿眼都是絕望。
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暴虐又偏執。
得不到的,就要毀掉。
他恨姐姐離開他,所以他要毀掉我。
他俯身,湊近我耳邊,輕聲問:「你姐姐在哪?」
我顫抖著身體,輕輕搖頭。
他冷笑一聲,用馬鞭挑起我的下巴,眼眸中閃爍著瘋狂的火光。
「把你玩死,我看她會不會出現。」
他說要我死。
那我一定會生不如死。
4.
當年,姐姐害怕接觸沈聽白,皆因他行徑過於殘忍。
他曾無情的將一名孕婦剖腹取胎,還斷人手腳。
我一度認為這些傳聞有所誇大。
可在我當街攔住沈聽白後,就知道傳言非虛。
明明身材挺拔,麵容俊美。
但他嘴角勾起的冷笑,如暗處毒蛇,令人膽戰心驚。
那時我小聲的喃喃了一句:
「這般醜陋之心,竟藏於如此俊美的皮囊。」
這話被沈聽白聽了去。
他對我的發言並無異議,還饒有興趣的問我是哪家的姑娘。
我想跑,又硬生生止住了腳步。
他繼續帶著玩味的笑,伸手撥弄我臉上的麵紗。
「遮掩得如此嚴密,難道醜態不堪?」
我氣得不行,還是硬著頭皮與他交談:
「沈聽白,我要追求你。」
「追求?何意?」
「就是......」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一股腦的喊了出來:「就是我喜歡你!我要讓你愛上我!你不能拒絕!」
他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在我身上遊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好啊。」
「你是第一個不怕死的。」
瞧瞧。
沈聽白就是這樣心思難以猜測、性格乖張的人。
那些真正愛慕他的女子,他是一個也瞧不上。
我這種罵了他的,反倒還近了他的身。
5.
再後來啊,我用盡了各種辦法。
我約他放風箏。
他撕碎風箏,拽著我上屋頂用石子割斷別人的風箏。
我約他賞花燈。
他在燈火闌珊處,與別的女子談笑風生。
我約他泛舟湖上。
他將我獨自一人留在船上,自己跳入湖中與其他人嬉戲。
每一次的約會,都以我的失落和傷心告終。
我實在想不出可以和他玩什麼,索性求姐姐給了我一顆解酒藥,然後一頭衝進世子府與沈聽白拚酒。
月色朦朧,沈聽白喝的醉眼迷離。
「鐘清歌,你有點傻的。」
「啊?」
他笑著,第一次主動牽起我的手,捏了兩下,問道:「會不會痛?」
我搖頭。
他手上微微用力,又捏了兩下。
「痛麼?」
我點頭。
「真羨慕啊。」
他鬆開手,望著窗外的月色,像是陷入了回憶。
「我從小就沒有痛覺,無論受多重的傷,都感覺不到疼痛。」
「這對我來說,是恩賜,也是詛咒。」
我驚訝地看著他,輕聲問:
「所以,你才會那麼肆無忌憚地傷害別人嗎?」
沈聽白轉過頭,眼神中閃過一絲痛苦和掙紮。
「或許是吧。」
他歎息道:「我曾經以為,隻有讓別人感受到痛苦,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他喝醉了,卻向我敞開了心扉。
他說,什麼剖腹取子,不過是他路遇孕婦,見她難產氣若遊絲,無奈之下隻好保住了小的。
他說,斷人手腳,也不過是那人手腳不幹淨,偷盜成癮,屢教不改,他才出此下策。
他說,那些坊間傳言,都是百姓們以訛傳訛,誇大其詞。
他說,他雖頑劣,卻從未濫殺無辜。
他說著說著,便睡了過去。
我趴在桌邊,靜靜地看著他。
月光灑在他俊朗的麵容上,映出一層柔和的光暈。
沈聽白,真的是世人眼中的惡人嗎?
還是,他隻是在用惡人的方式,保護著自己那顆脆弱的心?
我不知道答案。
但我知道,他並不快樂。
他的笑容背後,隱藏著太多的痛苦和掙紮。
6.
我被帶回了世子府,關進了一間陰冷潮濕的屋子裏。
每日的飯菜都是冷的,水也是冷的。
也不重要了。
畢竟,吃什麼就嘔什麼,人也沒什麼精神。
我蜷縮在牆角,開始懷念在鐘府的日子,雖然大家對我不甚親近,但至少我可以自由地生活,自由地呼吸。
我開始後悔,後悔自己為何要答應姐姐去接近沈聽白。
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我隻能寄希望於沈聽白能突然良心發現,放過我。
然而,這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姐姐的離開,刺激到沈聽白體內乖張陰鷙的欲望。
倘若他同意讓我離去,那必然是因為姐姐的歸來。
可我清楚的,即便姐姐歸來,她也不會因我遭受折磨而現身。
她是膽小鬼。
她害怕沈聽白,害怕被折磨,害怕失去自由。
因此,她才會決定讓我替代她,去吸引沈聽白的注意。
我想過恨她,但我做不到。
她給予我了一段時間的姐妹情深,這份情誼對我而言已經足夠珍貴。
我開始渾身發燙。
久未處理的傷口開始潰爛結痂,身體越來越虛弱。
在無盡的黑暗中,我靠著回憶昔日歡樂的片段,勉力支撐著意識。
再次攜沈聽白去遊湖,他始終相伴我身邊,未曾稍離。
再次引他共賞燈會,他不忘為我挑一盞精致花燈。
再次領他去放風箏,我們一起在風箏上題了詩。
我想,如果沒有姐姐。
我會不會和沈聽白在一起?
我會不會主動接近沈聽白?
實在是想不出來。
我太痛了。
痛到傷口麻木的時候,沈聽白來了。
他姿態閑散地靠在門邊,漫不經心道了句:
「哪位侍衛被你引誘上床,並留下了賤種,不妨坦誠相告。」
什麼?
我怒不可遏的瞪著他。
「跟你姐姐用著同一張臉,真給她丟臉。」
他說著,走到我麵前。
微微俯身。
一雙猶如鐵鉗般的手無情地落在我的腹部。
「我幫你流了吧?」
他語氣淡淡的,帶著理所應當、氣定神閑的惡劣。
那雙黑眸從我臉上劃過,晃出一抹狠厲的光來。
他雙手不斷用力。
我痛到從嗓子眼裏擠出了氣若遊絲的氣聲。
他皺眉看向我,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很快,又染上譏笑。
「沒想到是個啞巴啊。」
「那就隻能殺了全部近過你身的侍衛了。」
我掙紮著想要解釋,卻被他緊緊地按在床上。
好奇怪。
身體裏好像真的有個小生命在緩緩流逝。
如果真的有孕。
那也隻能是......
身下逐漸流出大量的殷紅,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就在即將陷入無盡的黑暗之時,迷迷糊糊中,外麵有人在呼喊。
聲音有些遙遠,卻又似乎近在咫尺。
「......世子爺!」
「世子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