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陛下昏庸信道，道士說擁我者江山永固，便下旨納我入宮。

蕭執不忍奪妻之恨，清君側，推翻李氏王朝。

世人都說，蕭執愛我入骨。

卻不知，他深愛入宮為妃的白月光。

隻因她一句哭訴。

踩著我、踩著沈家，登上帝位。

他下的第一道命令。

便是拿我下獄，廢我武功，施我重刑。

封白薇為後。

1

登基那夜，白薇獨身來獄中看我。

「嘖嘖，富貴尊容的沈家大小姐傷得這麼慘，真是可憐！」

「三年前我好心把蕭郎讓給你，你仍抓不住他的心。」

「也難怪，你隻會舞刀弄槍，哪個男人會喜歡！」

她輕蔑地看著我，嘴角輕揚，眼裏毫不掩飾的得意。

「白薇，」我掀起眼簾幽幽地掃了她一眼，「除了男人，你還有什麼？」

她嘴角的笑意霎時沒了，聽到身後的動靜，又瞬間臉色蒼白，淚光盈盈。

「我不得已入宮三年，被迫與蕭郎分離，日日以淚洗麵，難道這還不夠嗎？」

說罷，她的眼淚一滴滴落下，滴在牢獄汙濁的石板上。

正被蕭執看見，他焦急地摟過白薇，為她拭淚，輕聲哄著懷裏低聲嗚咽的女子。

深情的桃花眼，讓人不禁淪陷。

轉頭看向被鋼釘禁錮在石牆上的我，眉眼間卻黑沉沉地透著陰沉。

「沈黎，當年你妒恨薇兒，害她被老皇帝看上，入宮受盡欺淩。」

「害得我們相愛卻無奈分開。」

「薇兒不計前嫌，念舊時情誼，好心來探望你。」

「你卻絲毫不知悔改！」

「如此惡毒！」

「簡直不配做沈叔叔的女兒！」

華麗的宮裝早已被鮮血滲透，濕淋淋地黏在身上。

我盯著蕭執熟悉的眉眼，嘶啞著開口。

「蕭執，誰都可以，唯獨你沒有資格提沈家。」

「你既如此恨我，又為何委屈自己，在我麵前裝三年恩愛夫妻？」我勾起嘴角，「又為何娶我？」

「娶你本是報恩，你卻伸手不屬於你的東西。」蕭執緊緊抿著唇，眉眼冷漠至極，「如今這一切都是你的報應！」

「嘖！」我嗤笑一聲，「蕭執，收起你這些冠冕堂皇的鬼話。」

「娶我不過是為籠絡沈家軍。」

「可你這種無能之輩，永遠也不能取締沈家軍！」

蕭執臉色倏然沉了下來，我垂下眼眸再不理會，疲憊地閉眼。

深情郎，露出虛偽又愚蠢的本來麵目。

與他每說一句話，都感到無比惡心。

當年白薇主動勾引陛下，我擔心蕭執受騙，如實告知。

在他口中倒成了我的罪過。

一個靠男人，一個靠女人，都是蠢人！

見我不理會，蕭執自覺無趣，轉身扶著懷孕的白薇離開。

是夜，沈家舊部前來營救，被早就埋伏的蕭執犬牙發現，逼至懸崖。

「沈星，你竟然沒死。」

救我之人濃眉闊目、五官深邃，臉上卻遍布疤痕。

蕭執仍一眼認出，瞳孔驟然一縮，眉宇間滿是厭惡。

「蕭執，沈家養育你多年，你卻負恩寡義，簡直不配做人。」沈星眼神冷然，嘴唇緊抿，又轉向我愧疚苦笑，「小姐，恐怕今日隻能到此了。」

我被蕭執廢了武功，又身受重傷，早是強弩之末，隻輕輕搖頭就費了極大力氣。

「來世再見！」

伴隨漫天箭雨，我們跌落懸崖，耳邊似乎聽到蕭執的嘶吼聲。

有病！

再睜眼，我卻重生了。

一匹高頭駿馬正失控地奔向貴女們，滿耳尖叫聲。

重生回隨陛下巡狩第一天。

2

我父兄皆馬革裹屍，戰死疆場。

昔日盛名顯赫的沈家，如今隻留我一人。

皇上為召恩，特意把我列在巡狩名單。

這時，白薇還沒來得及爬龍床，我也未嫁給蕭執。

緩過神來，我迅速避讓到另一側。

卻看到白薇竟敢攀拽她身前一名嬌小女子。

那女子被她死死抓住，動彈不得，滿臉驚恐地看著馬兒直衝眼前。

我看準時機翻身上馬，用盡全力向後猛扯韁繩。

揚起的馬蹄在空中打了個轉兒，在空地落下。

仰天長鳴了一聲，便晃了晃頭，原地踏著蹄子。

下馬後，我招呼了白薇一巴掌。

「你想死，自己去死，別拉人陪葬！」

白薇痛呼，不可置信地捂住臉，眼中飛快閃過一抹嫉恨與惡毒。

上一世，我被白薇扯住，來不及躲開，隻能矮身貼著馬腹翻身上馬，差點被馬蹄踩中，極為驚險。

那時隻當她驚嚇過度，一時怔住，沒同她計較。

重生後，我特意遠離白薇，卻沒想到她如此歹毒，居然抓另一女子為她擋災。

果然是，吃屎的狗，性難改。

此時蕭執匆忙趕來，額上滲出汗滴，看到白薇無事，呼出一口氣。

白薇一頭紮進他懷裏，嚶嚶哭起來，好似受了好大委屈。

一時，眾人各色眼光都放彙集在我身上。

世人皆知，我和蕭執青梅竹馬。

早在出生之時便定下婚約。

後來蕭執父親戰死沙場，他的母親不忍生離死別，殉情而死。

那時他尚垂髫之齡，爹爹念昔日同袍情誼，把他領回沈家，待若親子。

我們一同習武上課，一同調皮，被爹爹追著打。

有誰敢罵他，我第一個衝出去教訓。

少時我被沈家仇敵追殺，他第一個找到我，拚死救下，拖著重傷背我回家。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他不愛我。

直到我被莫須有的罪名下了獄，廢了武功，受了重刑。

回過神來，白薇正依偎著蕭執，哭得十分傷心，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一樣。

蕭執心疼壞了，輕聲細語安慰，而後惡狠狠看向我，眉眼皺成了一團。

「沈黎，道歉！」

剛剛場麵混亂人群竄逃，眾人隻瞧見我出手扇白薇，沒人注意到白薇的惡心行徑，他們議論紛紛，看向我的眼光多了譴責。

我麵色不變，隻睇著蕭執的左臉，手有些發癢。

還沒待我做出行動，先前被我救的女子為我打抱不平。

「憑什麼讓沈姐姐道歉？」

「這個裝可憐的女人，貪生怕死十分惡毒。瘋馬奔來時她死死拽住我衣衫，害我動彈不得。眼見馬蹄砸向我，沈姐姐冒著被馬蹄踩中的風險，製服凶馬，救下了我。若不是沈姐姐，我今天許是命都不在了。」

女子單純活潑，麵上是對白薇毫不掩飾的厭惡。

蕭執一副彬彬有禮的做派，說出的話卻能把人氣死，「這位小姐，薇兒自生下來膽小體虛，怎麼會有力氣拉扯住別人，定是你驚慌中覺察錯了。」

白薇也哭著否認辯解，舉止無措的樣子讓人心下憐惜。

女子瞪大雙眼，一臉難以置信。

怎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在場都是朝堂權貴家眷，當家主母帶著嫡出小姐，崇尚端莊嫻雅，見慣後宅陰私，自然看不上白薇的這幅做派。各個對白薇和蕭執指指點點，口中議論。

「沈家世代為將，戰死沙場不計其數，如今隻剩下沈小姐一人，竟被未婚夫大庭廣眾下嗬斥，向一狐媚孤女道歉。沈將軍地下有靈，女兒被欺，不知是否悔了當初善舉？」

「聽聞這女子是從戰場上帶回來的，一直住在蕭府，兩人形影不離。」

......

蕭執被含沙射影，鐵青著臉，四周掃視一圈，眼神淩厲。

嘖！

多麼霸氣！

可別忘了，他不過是個稍有權勢的將軍！

即便他聖眷正濃，有些人，也是他惹不起的。

3

次日我在帳篷看兵書時，蕭執找到我。

他怪我借勢欺負白薇，害得她心悸病發，讓我前去探望，道個不是。

「既然你這麼喜歡她，那我大度點，讓她為妾咯！」我打斷他的喋喋不休，仍舉著手中的書看，漫不經心地說道。

「我念薇兒救命之恩，見她孤苦無依，才帶回京城，把她當妹妹護著。」他憐惜地搖搖頭，「沈黎，你從小衣食無憂，受盡寵愛，不懂她受得苦。」

「薇兒這麼善良可憐的女子，你為何如此心胸狹隘，怎麼就不能包容下她呢？」他一臉痛苦無奈，顯然極為心疼白薇。

救命之恩？合著養育之恩就是喂了狗？

我沒受過苦，那比武時，誰把他打得哇哇叫？

她孤苦無依，那我就有的依咯？

白薇善良？我快不認識善良這兩字怎麼寫了。

「說完了嗎？」我嗤笑了下，散漫揚眉，「說完就滾遠點！」

真是慣壞他了，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我這麼不給蕭執臉麵，還是頭一次。

他瞬間臉色黑沉，正要發作。

突然白薇闖進來，麵色蒼白得讓人憐惜。

「撲通」一下跪在帳篷口。

眾人都看得見的地方。

「沈小姐，你誤會了我們的關係，我無意救了蕭將軍，將軍憐惜我飄零，以兄妹相稱，此外絕無非分之想。」她滿麵梨花帶雨解釋著，眼淚順著她的臉頰一滴滴流下。

嗯，這我知道。

她看不上蕭執是真的。

「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如今這樣，竟引得你與兄長心生嫌隙，我甚是恐慌。」

「隻願長跪於此，解你心中鬱氣。」說罷，她彎下本該筆直的腰，頭「咚咚」地嗑在地上。

蕭執眼裏透出心疼，一臉感動。

若不是知道她是什麼底細，我恐怕也會被她這副善解人意的樣子騙過。

隻是我沒錯過她眼底的嫉恨。

「阿迢，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放進來。」我冷眼瞧著，全當看戲。

「小姐，這女子力氣太大，奴婢用盡全力，也攔不住她。」

阿迢是我的婢女，有些胡人血統，比一般女子身型壯些，說話音聲如鐘，站在帳外回複。

帳外隱約有人竊竊私語，白薇青著臉，還在賣力地表演。

「夠了！」蕭執臉色陰沉，眼底一片冷然。

白薇嚇得渾身一震，抬頭楚楚可憐地巴望著我。

我悠哉掀了掀眼皮，欣賞台上兩人的臉色。

見我不開口，白薇俯身就要繼續，蕭執再也忍不住，把白薇輕柔扶起，心疼地撫摸白薇受傷的額頭。

「沈黎，你不要仗勢欺人！」

「沈叔叔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女兒！」

4

我終於放下手中兵書。

起身走到蕭執麵前。

我說過，誰都可以，唯獨蕭執沒有資格再提沈家。

「養出你這樣的子孫，簡直墮了沈家千百年的好名聲！」蕭執眉眼間盡是冰冷。

我抬起右手，做勢扇他耳光，他擋住，我卻極快地給他個左耳光，用盡全力。

打得他一個趔趄，嘴角都滲出血。

嗯，心滿意足了。

昨日就想這樣做了。

既然他們愛湊一對，巴掌也整整齊齊好了。

蕭執恨極，向我出手，我一擋、一砍、一踢，三招過後，他早已狼狽不堪地躺在地上，好半天才爬起來。

被我揍趴無數次的場麵，他怕是早已選擇性遺忘了。

我自小在習武上天賦異凜，莫說蕭執，連哥哥都不是我的對手。

隻不過我知蕭執好麵子，不喜我強於他。

之前喜歡他，便讓著他，一直收斂著。

我的忍讓換來的卻是一次次的背叛。

仔細想想，他一直是剛愎自用、心胸狹隘的蠢人。

隻不過少時的舍身相救，讓我一直自欺欺人罷了。

而愚蠢的人不可能是有德行的。

「蕭執，幾年沒比試，你的武藝還是這麼差啊，連女子都打不過。」

「早知道，我就像之前那樣，讓讓你。」

「你啊」，我矮下身，似笑非笑，語氣戲謔地拍拍他的臉，「人隻有一張臉，省著點丟。」

蕭執氣得臉色漲紫，卻似被我眼裏的冰冷震懾到，不敢發怒。

隻灰溜溜地丟下一句，「你怎麼變得如此刁蠻任性，再這樣冥頑不靈，之後你嫁給我別想好過！」

嫁給他？

還在做春秋大夢呢？

他也隻有靠威脅我，才有點自信了。

話罷，他艱難爬起來，不敢看任何人的眼色，轉身帶著白薇匆匆離開。

白薇許是怕挨打，也不敢再挑釁我，眼角卻流露出對蕭執的鄙夷。

我嗤笑出聲。

這對虛情假意的狗男女。

蕭執說白薇單純善良，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一個孤女在戰場上撿了受傷將軍，被帶到京城，後又“因緣巧合”救下受刺的陛下，為他擋箭，進宮做了妃子。

比話本子還精彩！

所有人都說她造化在身，生有貴人機緣。

我卻不信。

隻需要試上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