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是救了將軍的孤女。
將軍為她取消了和相府小姐葉淑珍的婚約。
紅妝十裏,人人羨慕阿娘的“好姻緣”。
可婚禮後一個月,將軍多了一段記憶。
記憶中,他的真愛是葉淑珍。
葉淑珍被退婚後另覓佳婿,而將軍永失所愛後悔終生。
自認醒悟的將軍把懷著身孕的阿娘休棄,迎娶葉淑珍進門。
我和阿娘被關在偏院已經八年了。
寒冬臘月,葉淑珍想把我丟進水池。
阿娘著急之下和她起了爭執,兩人雙雙掉進池裏。
葉淑珍被下人急匆匆救走。
阿娘掙紮爬上岸,還沒等換身幹衣服,就和我被關進了柴房。
半夜,阿娘被凍得嘴唇發青起了高燒,我使勁拍門,哀求下人請個郎中。
看守的下人譏笑道:
“全城的郎中這會都在夫人房中,你母女二人天生賤命,死了倒也幹淨,否則待將軍處置,隻怕更加難熬。”
我緊緊抱著阿娘,用力搓著阿娘的手,希望阿娘可以平安。
天微亮時,柴房門被踹開,我被驚醒,門口是身材高大的將軍。
我眼睛一亮,正想求他放過阿娘。
但他一見阿娘和我,便如看了什麼臟東西,一臉厭惡,揮手便讓下人把我和阿娘拖到院子。
阿娘被按在石板上,又長又厚的板子重重打下,頓時吐出好多鮮血。
我哭著跪在將軍麵前不停磕頭,求他不要打阿娘。
他就像甩開一堆穢物將我踢到一旁,吩咐下人:
“壓著她,讓她親眼看著得罪夫人是什麼下場。”
下人扭著我的胳膊,掐著我的臉對著阿娘的方向。
阿娘身上血越來越多,她極力抬頭看著我,想對我露出一個笑臉。
但她失敗了,頭重重垂了下去,摔在地上發出砰的一聲。
下人伸手去探阿娘的鼻息,對將軍說:
“將軍,人死了。”
“晦氣,把屍體扔到郊外亂葬崗。”
將軍擰眉,一臉不悅甩袖離開。
完全忘記了當年是他強行分開阿娘和她心上人,強娶阿娘。
我奮力掙脫,甩開壓製我的下人,爬到阿娘的身邊抱著她。
“阿娘,你醒醒,別留長安一個人。”
幾個下人上前掰開我的手指,把阿娘拖走。
“阿娘!”
八歲的我,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我恨死了將軍和葉淑珍。
阿娘死後我被鎖在偏院自生自滅。
餓了好幾天的我隻能跑到院子裏,將阿娘種下的菜拔了幾顆洗幹淨生吃了。
夜裏,我裹著唯一一床破被子,凍得發抖。
又冷又餓。
快暈倒前我聽到了門被推開的吱呀聲。
迷糊間,嘴裏似乎有甜甜的味道,我砸吧一下嘴醒來。
床前坐著一個婦人,約莫三十多歲,但頭發灰白,平添蒼老。
她麵無表情,死氣沉沉,舉著碗喂我熱糖水。
我和阿娘常年被關在偏院,根本認不清府中人員。
我忍下對糖水的渴望,警惕縮在牆角問她是誰。
那婦人把糖水塞我手裏,淡淡開口道:
“你想不想報仇?我們一起毀了將軍府。”
她的眼裏有我很熟悉的東西。
——仇恨。
婦人說自己是將軍嫡子謝兆義的乳娘趙嬤嬤。
她對我講述了自己的故事。
八年前,趙嬤嬤家在邊境,時逢蠻夷來犯,將軍駐守邊境。
一次一場極為重要的戰爭,雙方對戰到最後,其中一支蠻夷軍隊奮力逃脫了,將軍僅僅是險勝。
將軍不願放棄到手的戰功,屠殺了邊境一座偏僻小村的村民,用他們的耳朵頂替了蠻夷。
那時趙嬤嬤有事外出,逃過一劫,回來時正巧撞見這慘絕人寰的一幕。
但她隻能藏起來,等將軍手下離開後,趙嬤嬤撿到了他們的令牌。
後來趙嬤嬤混進將軍府,成為謝兆義的乳娘。
2
我說自己隻是個孩子,她為什麼選擇我。
趙嬤嬤看著我說:
“因為我能力有限,而你很聰明。”
“我曾經見過你在五歲時,從丫鬟手裏下棋贏得菜籽。”
我們是同樣的命運,我同意和她一起複仇。
趙嬤嬤說自己會想方法讓我離開偏院。
趙嬤嬤行事很有效率。
大約過了兩天,有個道士帶著幾個下人進了偏院,將我帶到了葉淑珍的房間。
我跪在葉淑珍的床邊,趙嬤嬤垂頭站在一旁。
葉淑珍昏迷不醒,將軍坐在床邊一臉焦急,連連詢問道長。
“道長,現在該如何做?”
道士扣著我手腕,劃開我的手指,在葉淑珍的額上畫了一個奇怪的符咒。
沒多久,葉淑珍便醒來。
道長說葉淑珍八字輕,我八字重,以後我的命和她便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從這天起我變成了葉淑珍身邊的丫鬟之一。
葉淑珍厭惡我,又需要我的存在。
便派了府中最嚴苛的趙嬤嬤來教我規矩。
可她不知道我們是一夥的。
趙嬤嬤來尋我時讓丫鬟退下,我問她這是怎麼回事。
趙嬤嬤說道士是她找來的,葉淑珍的暈倒也是她下藥。
將軍和葉淑珍最信鬼神之說,便是厭我,想關我一輩子,經過這件事也隻能認了。
趙嬤嬤教的規矩我很快就學會。
盡管我言行舉止挑不出錯,但是葉淑珍總是找借口教訓我。
我的手心常常被打得高高腫起。
但我並不在意,隻是一日比一日更加刻苦學習。
每次趙嬤嬤暗地和我見麵的時候都會感慨,她說再也沒有見過比我更聰明的孩子,也沒有見過比我對自己更心狠的孩子。
時光如流水,六年時間一晃而過。
我待將軍和葉淑珍恭順謙卑,時刻謹記自己丫鬟的身份。
這些年,葉淑珍為了虐待我,常讓我去她那端茶送水。
我和趙嬤嬤便利用這個機會,日日在她的飲食中下些微量的藥。
那藥單吃並無要害,隻是會和我身上熏製的香氣起衝突。
長期下去會使人氣血虧空,容易動怒。
所以,葉淑珍近一年身體虛弱,麵色憔悴。
她請了很多大夫都瞧不出是什麼問題。
葉淑珍因為容顏憔悴,日日疑神疑鬼,總覺得將軍變心。
每次將軍來她院中,多看一眼丫鬟,她都要動怒。
次次和將軍大吵大鬧,盡管事後她軟言道歉,但是將軍來她院中次數還是漸漸少了。
加上她身體不好,難以侍奉將軍。
將軍正值壯年,又無侍妾,便隻能去青樓楚館。
葉淑珍被將軍寵愛了這麼些年,怎麼可能忍得下這口氣。
在將軍又一次去了青樓時,我故意在她麵前說起這件事,葉淑珍氣得直接衝進青樓裏,把將軍從花魁床上扯下,當場撓了將軍一臉痕跡。
將軍再寵愛葉淑珍也忍不下這口氣,何況當著這麼多人的麵。
他青著臉,帶葉淑珍回府,狠狠訓誡葉淑珍一頓,還將她關在院中反省。
葉淑珍很是傷心,回味過來後也覺得自己令將軍丟人了。
她天天等在自己院子裏,希望可以同將軍道歉,重歸於好。
但是將軍一直沒去找她。
葉淑珍再次見到將軍時,他的身邊有了其他姑娘。
3
柳姑娘纖細嬌弱,瞧著隻有十六歲的模樣,嬌美動人,和葉淑珍年輕時的模樣很像。
她成了將軍的柳姨娘,很快獲得了將軍的寵愛。
葉淑珍氣瘋了,在院中不知砸了多少瓷器。
我常在她的身邊不經意透露將軍對柳姨娘的憐惜,氣得葉淑珍寢食難安。
在柳姨娘給她請安的時候,她命人狠狠甩了柳姨娘好幾巴掌。
當晚,柳姨娘頂著紅腫的臉,在將軍懷中哭得好不可憐。
將軍第一次因為其他女人衝到葉淑珍的房中對她發了脾氣。
就這樣,葉淑珍和將軍矛盾越來越深。
劉姨娘這邊卻春風得意,更得將軍寵愛。
在一次吃飯時,柳姨娘對著一道魚湯捂嘴幹嘔,將軍連忙請了郎中。
郎中向將軍道喜,說柳姨娘有孕了。
將軍喜上眉梢,賞賜源源不斷進入柳姨娘的院中。
我陪著葉淑珍去花園散步的時候,特意安排了兩個小丫鬟在暗處竊竊私語。
“柳姨娘現在可真得寵,不亞於當初的將軍夫人。”
“要是她一舉得男,隻怕夫人更加不得將軍寵愛了。”
葉淑珍聽完十分惱怒,派人去揪出這兩個嘴碎的丫鬟亂棍打死。
但是那兩個丫鬟早就跑走了,根本找不到蹤跡。
回去路上,葉淑珍越想越氣,胸口不住起伏,簡直要喘不過氣來。
我看著她的痛苦樣子,心裏十分舒暢。
我上前輕輕替她拍著後背,說自己有辦法替她收拾柳姨娘。
過了三天,葉淑珍便收到了消息。
柳姨娘出門散步的時候,不小心摔下台階,當場小產。
葉淑珍十分開心,拉著我的手連連說好孩子。
將我提拔為她身邊的一等丫鬟。
我笑得恭順,“夫人開心就好。”
半夜,我裹著暗色的披風,悄悄進了柳姨娘的房中。
白日裏剛小產完的柳姨娘,此時麵色紅潤,坐在床上大吃大喝。
見到我來,她還遞過一個雞腿給我。
其實柳姨娘根本就沒有懷孕。
這不過是為了幫我取得葉淑珍的信賴罷了。
她問我什麼時候可以解決謝兆義。
我說快了。
畢竟將軍壽宴已經開始準備了。
因為葉淑珍生病體力不支,沒有精力操辦。
便命令趙嬤嬤為她操持。
她還將我叫到房中,叮囑我替趙嬤嬤打下手。
我們倆對視一眼,便知道機會來了。
將軍的壽宴異常盛大,高朋滿座。
宴會上我陪在葉淑珍旁邊。
謝兆義也在宴會上,他是個風流好色的紈絝子弟。
他邊喝著酒邊色眯眯盯著場上身姿嫵媚,衣袂飄飄的舞女。
領頭的舞女是被我收買過。
隻需要她在宴會上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舞女扭著纖細的腰肢轉到謝兆義的麵前翩翩起舞。
眼波嫵媚,十分勾人,當場勾得謝兆義魂不守舍。
等到歌舞結束,舞女退去。
謝兆義還碾著手指回味。
過了一會兒,謝兆義借故離席。
我估算了一下時間,給趙嬤嬤使了眼色。
於是趙嬤嬤在給林禦史的夫人上茶時故意將茶盞打翻。
茶水倒了禦史夫人一身。
這林禦史的夫人不僅小心眼,還熱衷於搬唇遞舌。
葉淑珍斥責趙嬤嬤命她退下,連忙帶著禦史夫人去後院換衣服。
我們走到後院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間房子裏傳出女子求饒聲音。
“謝兆義,我可是你姨娘,你這是大逆不道!”
“我管你什麼姨娘?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得好好伺候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