曖昧不明的哄笑聲揚起,溫初覺得這些人的嘴臉笑的很是下賤。
但她心裏清楚,身邊這幫人隻當她是個可供玩樂的笑話,眼看著許曳離自己近了些,她朝一旁避了避,瑟縮著的身子也抖了下。
她沒說話,更是沒什麼力氣的掀了掀眼皮子,餘光瞥見宋凜仍高高在上的端坐在一旁。
無動於衷,鐵石心腸。
求饒?
溫初苦笑,有宋凜在,她好話講了一籮筐,最終還是要落入這群混蛋的手上,求人又有什麼用?
她早在七年前就深陷泥沼,根本不會有人會為了她這條苟延殘喘的賤命而強出頭,更不會讓一腔恨意的宋凜改變了折磨她為樂的主意。
往事不堪回首,在那段無比難捱的日子裏,溫初曾無數次的體會到,隻要有宋凜在的地方就是煉獄。
根本不會有人會為了她的喜惡去得罪宋凜,更不會有人為了珍惜而在乎她的生死悲歡。
生活本就是個名利場,他們隻會冷眼旁觀的跟在宋凜的屁股後麵,看她在深淵裏苦苦掙紮。
她的尊嚴與性命,早在那個被宋凜千刀萬剮的夏夜裏坍塌不見了。
溫初心下一片涼意,她閉了閉眼,在次看向許曳時滿心悲戚,講話時卻莫名的有些想笑。
或許是直到這一刻,她竟然還在癡心妄想,幻想著會有人對她施施然的抬抬手,饒了她一條賤命,讓她滾回家。
溫初看著許曳,眼底有著不確定的期待,很是認真的問,“求你會有用嗎?”
她是真的想要問許曳求饒是否有用,是否可以幫著她逃離宋凜糾纏她不放的爪牙。
她想要回家,在那個破敗的房子裏,還有人正日以繼夜的等她回家。
如果求饒真的有用,她就是跪下來對許曳磕上八百多個響頭也不嫌多。
可這話落在許曳的耳中,他還來不及得意,一旁揚起宋凜莫名的一聲譏笑,反倒襯得溫初這句話多了抹故意嘲弄的味道。
見狀,有人邊看戲邊補刀,“曳哥,看起來,這妞是沒瞧上你啊!”
對許曳而言,他向來不怕比不過宋凜,他自小到大都深知宋凜是天之驕子,他隻是混跡世俗謀求生路的草莽匹夫。
老話講,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許曳深知自己究竟幾斤幾兩,也就不怕被人戳著脊梁骨的跟宋凜比較。
可是當著一群酒囊飯袋的公子哥麵前,被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酒吧女給當眾嘲諷了去,許曳心裏膈應,這一步是怎麼都不能輕易跨過去的。
這年歲,什麼時候還能淪到個下三流跑來笑話自己了?
許曳心下竄起一股無名火,他眯了眯眼睛,舉手投足間掄圓了力氣,在所有人都未曾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狠狠的甩了溫初一個無比結實的耳光。
“你他媽當你是個什麼東西?”
一聲悶哼,許曳猛地拽起溫初的長發,將狼狽的她從地上拖了起來,“一個賣笑的,還敢瞧不起我?”
溫初被打倒後又被拎起來,仿若破布娃娃似的任人宰割。
許曳用足了力氣,一巴掌下去,她頭摔的發昏,臉上更是火辣辣的疼,連同耳朵都嗡嗡作響的有些聽不清對方在說些什麼。
她被人攥著頭發,像一塊破抹布似的拖來拖去的,整張頭皮都泛著麻,感覺頭蓋骨都被人敲碎掀開了似的。
不知怎麼的,溫初的眼前突然浮現父親自天台躍下時的絕望模樣,他曾連句話都不肯給她留下,就那麼自私又幹脆的走了。
是了,還將一堆爛攤子留下來,與她在這個世界上繼續苟延殘喘。
已經不記得過了多久,溫初的耳邊仍然是男人充滿怒意的罵聲,她渾渾噩噩的想,或許人生下來就是來接受苦難的。
她曾經踩在太多人的溫飽幸福上放縱享樂,如今就該事事啞然的做償還。
為人貪嗔癡,因果循環下子孫倒黴,這就是報應。
她突然覺得很累,覺得這日子沒頭,想同這個對她無情的世界做告別。
她想死。
又或者是發現自己兜兜轉轉跑了這麼久,最終還是落在了宋凜的手上,這一點就令她頗為崩潰。
怎麼就仿若詛咒般的逃不掉了呢?
溫初覺得腦子發渾的厲害,思維一散,也聽不清許曳在耳旁嘮叨的罵些什麼,反正翻來覆去都不會是些好話,索性像是熄了火似的不掙紮了。
真累。
她像是鬆了口氣,隻覺得躲躲藏藏了這些年,要是幾天能被許曳打死,說不準還能訛上一筆賠償款。
能夠被好心人交付給醫院,或許,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價值。
見溫初落在許曳的手上好似沒了反應,也不知道是誰湊過來,哆哆嗦嗦的說了句,“曳哥,她怎麼沒反應了,該不會是......”
他們平日裏是混了些,但法治社會下,沒誰想要真的鬧出人命。
尤其是當著宋凜的麵兒。
他這人活的剛正不阿,若真犯了事兒,別說講情麵走關係,他甚至都能鐵麵無私的將自家老子親自送進去定罪。
宋凜這人頑固,他們這群人今晚是來玩的,誰也不想沾惹上是非。
氣氛一時間詭譎靜謐,大家麵麵相覷,連大氣都不敢出。
宋凜就是這個時候站起來的。
他一手端著酒杯,走近了些,麵無表情的垂眸,看著腳邊的溫初仿若瀕死般毫無知覺的昏厥在地。
見出了事兒,許曳覺得先前上了頭的酒意散了幾分,怕被宋凜責怪,他撇了撇嘴,試圖反駁,“這可不怪我啊,是她自己不禁打,大家都看著呢,我沒把她怎麼樣。”
可宋凜不曾開口,沒人敢在這個節骨眼上替許曳說話,就連急於謀利的經理也早早的不知躲到哪裏去了。
見宋凜也不搭腔,許曳有些沒底氣,不耐道,“不然,我叫個救護車吧?”
他是正兒八經的生意人,真玩出命了,他這些家產可就要便宜別人了。
不劃算。
許曳心中有了打算,轉個身去拿手機的功夫,隻聽一旁揚起幾聲按捺不住的驚呼聲。
他眼皮子一跳,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就見宋凜逆著光線,正居高臨下的抬抬手,毫不憐惜的將杯中酒全部灑在了溫初的臉上。
淅瀝瀝的,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