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答應陸柯言求婚的前一刻，我才知道，我隻是他的攻略對象，他並不愛我。

心驟然冷下來，我收回手，拒絕了他的求婚。

與此同時，一道冰冷的機械聲響起，「攻略失敗，任務重啟。」

誰知道這次，他自以為愛上了我，甘願一遍遍進入循環，隻為我能像第一次一樣喜歡他。

可我明白，他最愛的隻有自己。

「林楠，嫁給我。」

眨了眨眼，它還在，還配了小字解說。

「進度已達百分之九十九，求婚成功，即可完成攻略任務。」

隻一瞬，我就明白了。

陸柯言不愛我，他做過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攻略我。

心驟然冷下來，我收回手背在身後，「抱歉，這太突然了，我還沒有準備好。」

「不……」陸柯言慌張伸出手，可已經來不及了，伴著「嘀嘀」的警報聲，他頭頂的進度條極速清零。

一道冰冷的機械聲響起，「攻略失敗，任務重啟。」

重啟？

抬眼看去，周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光影穿梭，我眼前一片花白，意識漸失……

「林總，時間到了。」

突然一聲，我驚醒，睜眼是穿著工作裝的助理。

「言恒律師事務所的陸律師，十分鐘後到。」她翻開文件夾，「合同準備好了，您看看。」

最後一頁，簽署日期是三月二十四。

強壓下內心的震驚，我打開手機，屏幕上的數字，清楚昭示著不爭的事實。

我回到了過去。

言恒律師事務所，陸律師，合同……思緒飛轉，我看了眼手機。

三點二十五分，還有五分鐘。

「你今天不用跟會議了，等下去一樓，有人找我，你照我說的把他們送走就好。」

組織了下語言，我說給助理聽。

「好的林總，我記下了。」

助理要走，我叫住她，「還有，如果碰到陸律師他們，盡量避開他們再做。」

「明白。」

助理是我選的，能力我清楚，平複好情緒，我放心去了會議室。

陸柯言遲了三分鐘才來，「抱歉，剛在樓下遇到點事。」

他說著不自覺看向我，我一笑，起身和他握手，「陸律師客氣了，請坐。」

合作談好了，手下人進行簽約前的最終核對。

不需要我和陸柯言說話，我靜靜看他和係統無障礙精神交流。

陸柯言：「她這次為什麼沒下樓？」

係統：「抱歉，係統未升級，不能探知人物心理和預測人物行為。」

陸柯言：「……」

幾秒鐘的沉默過後，是我從未見過的急躁語氣。

「那我拿什麼和她拉近關係？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出了名的公私分明，難接近！」

2

指節無意識叩了下桌麵，旁邊負責核對條例的同事，悄悄挺直了背。

我笑笑，示意他繼續。

公私分明，這確實是，不然就不隻是讓他失去最開始的攻略切入點，而是考慮和他們律所取消合作。

陸柯言所在的律師事務所，的確是最佳合作對象。

由於談合作時我在外地，一直是線上溝通，出於禮貌和重視，上次我去一樓接陸柯言他們。

碰巧我爸媽來看我，看我過得好不好，有沒有錢給他們兒子買房。

陸柯言第一個趕過來，擋在我前麵。

他很高，身上淡淡的雪鬆香讓人莫名心安，他也確實有這個能力。

三兩句話穩住場麵，陸柯言用我爸媽能理解接受的方式，委婉勸退了他們。

為了感謝他，工作的事結束，我主動提出請他吃飯。

「是工作的事還是林總自己？如果是後者，那加個微信？我習慣工作和生活分開……」

「都有。」陸柯言要掏手機，我適時打斷他。

「我個人想和陸律師談點工作上的事，工作微信已經加了，不用再加了。」

我同樣習慣，把工作和生活分開。

「這樣。」手機還沒掏出來，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尷尬。

我那時候鬆了口氣，為再一次守住那條自己劃定的，名為區分工作和生活的界限而慶幸。

我想，陸柯言會和其他人一樣，止於那條線之外。

交集會有，但僅限工作。

事實證明，我想錯了。

我向陸柯言谘詢了我爸媽的事，無可避免的，他會知道一些別的事。

搏擊俱樂部的偶遇，辯論賽的門票，姻緣樹下的許願，親手做的蛋糕……

潤物細無聲，他悄然跨過那條線。

自然而然地，我們從工作夥伴到朋友，再從朋友到男女朋友，一切順理成章，直到他和我求婚。

差一點，就差一點，我就會答應他。

會伸出手，讓他給我戴上戒指，雖仍有不安，但我想愛贏萬難，自己不會延續父母婚姻的不幸。

也隻是想想了。

進度條出現的那一刻，那條快要消失的線突然出現，橫在我和他中間。

涇渭分明，我們誰也跨不過去。

或許避免不幸最好的方式，是從不開始。

抬眼看過去，陸柯言十指交叉放在桌上，像是在認真聽他們講。

可我知道，這是他內心緊張的表現。

沒有我爸媽的事做契機，陸柯言正和係統腦暴，拚命想怎麼才能博得我的好感。

其實大可不用，我會給他這個機會的。

不過這次，遊戲要由我來主導。

3

簽好合同，我再次起身和陸柯言握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並排走出會議室，助理朝我點了下頭。

我明了，勾唇看向陸柯言，「陸律師等下有空嗎？」

「有的有的。」一連應了兩聲，可能是覺得自己反應太過，陸柯言咳了聲才開始說台詞。

「是工作的事還是林總自己？如果是後者，那加個微信？我習慣工作和生活分開……」

「都有。」依舊是在他要掏手機的時候，我出聲打斷他。

「我個人想和陸律師談點工作上的事，工作微信已經加了，不用再加了。」

「這樣。」陸柯言收回手，麵色坦然，沒有上次一閃而過的尷尬。

他和那個係統，正因為我一字不差的說出原台詞而高興。

我第一次知道係統是會笑的，盡管它笑起來跟鴨子叫一樣，聲音音色依舊是冰冷的機械音。

「嘎嘎嘎，我就知道，和上次不會差太多。」

確實沒有差太多，接下來發生的事，和上次一模一樣。

嗯……但其實怎麼說呢？

我雖然保留了上次的記憶，但算起來，這個時間點發生的事，是八九個月前的。

說過的話別說一字不差背下來，我能記得當時說了什麼都是好的。

之所以沒出錯，是因為我和陸柯言說過的話，都在虛空中那塊顯示屏上。

屏幕上的內容實時更新，他大概和我一樣，從頭到尾都是照著讀的。

不一樣的是，我每讀過一個字，相應的字就會變成綠色，大概是在確認，這次的我和上次是一樣的。

任務重啟的意思，應該是時間重置，一切回到原點。

綜合大量係統攻略文來看，在下次攻略開始前，目標攻略對象多半會被係統清除上次的記憶，以降低攻略難度。

像我爸媽的事，陸柯言能借它博得我的好感，這對攻略任務是有利的。

有利的，就可以留下來。

重來一次，陸柯言依然可以以此為起點，開展攻略。

沒有意外的話，什麼都不知道的我，會和上次一樣去樓下接他，被他擋在身後，感謝他，請他吃飯……

一切順利進行。

可惜，我保留了上次被攻略的記憶，讓助理去處理了那件事。

剛醒過來，被人欺騙的恨意直上心頭，我第一反應是增大攻略難度，不給陸柯言這麼好的，輕易接近我的機會。

這個機會有多好呢？

職場人最基本的職業操守，就是守時，陸柯言可是不惜遲到，也要在樓下多等我幾分鐘，好抓住這個機會。

沒等到我，他立刻不安起來。

我突然意識到，改變劇情走向，增大攻略難度，或許並不是個好的選擇。

4

原因有二。

一是係統貌似不知道，我保留了上次的記憶。

為防止它察覺到，清除我的記憶，非必要原因，事情照著原來的來就好。

二是它和陸柯言太沒用了，事情走向稍微和上次不一樣，他們就沒有辦法，隻會無能狂怒。

我這麼做最直接的影響，隻能是加速任務失敗。

這不是我想要的。

陸柯言不愛我，卻願意費心思接近、追求我，我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促使他這麼做。

而我，又為什麼被選定成了被攻略的目標對象？

以及這次攻略失敗，結果依然是回到過去，重新開展攻略嗎？一直攻略失敗，會一直循環回到過去嗎？

……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眼裏容不得沙子。

和陸柯言開始前，我明確和他說過，我對待感情的態度。

忠誠，認真，不容欺騙。

他說他知道，他和我一樣，會對我們這段感情絕對忠誠，絕對認真，絕不欺騙。

我信了，但他是怎麼做的呢？

把人當傻子一樣耍過來騙過去，並為此沾沾自喜，得意於自己魅力無限。

明知故犯，那就不要怪我了。

視線回到電腦屏幕上，打開瀏覽器，登陸網站——作者專區——作品管理。

沒有例外，一切重置。

早前完本的依舊是完本，而從今天到陸柯言和我求婚，這期間新完結的兩本文，一本恢複成連載中，一本隻有簡介。

猶豫了兩秒，雙手放到鍵盤上，我開始碼字。

陸柯言不知道我寫小說的事，不更新，應該不會對這次攻略有影響。

但我想對得起上次看過文，這次依然會點進來看的每位讀者。

碼過一遍的文，再碼起來很順，我多存了點稿備著，空出來的時間，我想了點別的。

陸柯言問過係統攻略失敗的原因。

「一直都很順利，為什麼求婚失敗，進度會突然清零，判定攻略失敗？」

係統的解答很周全。

「從設定機製來看，本次任務采取闖關集分製。」

係統搜集了朋友和戀人間必做的小事，篩選過濾後列成單子給陸柯言。

他按照我們相處的階段，相應地選擇做什麼，每做完做好一件事，就會加分，反之扣分。

開掛似的，陸柯言一路下來順順利利，拿到了九十九分。

選做項的分拿夠了，隻剩唯一的必做項，求婚。

這是最後一關，完成它，積分夠一百，攻略成功，任務完成，獲得獎勵。

陸柯言自信，會和以前一樣順利，但結局顯而易見。

「求婚，必做項，分值九九，失敗，反扣九九，積分清零，進度清零，攻略失敗。」

「九十九？你沒說過這項值九十九分！滿分不是一百分嗎？」

陸柯言當時聽係統這麼說，表麵一片平靜，實際上氣的快從座位上跳起來了。

「抱歉，是你沒有問。」係統冷冷地解釋，「滿分一九八，完成必做項，分值夠一百，任務完成。」

「好，那我現在問，她為什麼會拒絕求婚？」

「抱歉，係統未升級，不能探知人物心理和預測人物行為。」

中規中矩地說完這一句，係統接下來的回答逐漸離譜。

「但經分析被攻略者的回答得知，求婚失敗或與任務完成速度有關。」

「相關解決方案是，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建議放慢攻略速度，溫水煮蛤蟆。」

陸柯言聽完，臉色由紅轉綠。

「那他媽是青蛙。」

5

陸柯言肯定不會因為，溫水煮的是青蛙還是蛤蟆而生氣。

雖然這次溫水煮的會是他。

他生氣的點在於，係統說要放慢攻略速度，放慢速度，意味著時間延長。

而他一直追求速度。

上次算是四月份，我們開始正式接觸，六月中旬確定戀愛關係，之後穩定相處了幾個月，十二月他就和我求婚。

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迫不及待？

係統為了安撫陸柯言，承諾任務完成，在原有的獎勵基礎上，額外給他份小獎勵。

獎勵……這或許是他願意完成攻略任務的原因？

我不確定，但陸柯言真的放慢了速度。

第三次去搏擊俱樂部，我才偶遇到他，「陸律師，真巧。」

「巧個屁，媽的男人婆。」

嘴唇不易察覺地快速動了幾下，陸柯言勾唇，佯裝驚訝。

「林總，沒想到你會來這種地方，不過非工作時間，我們或許可以換個稱呼？不然我有種還在工作的錯覺。」

沒有台詞，握緊拳頭克製住情緒，我等他說下一句。

「來一局練練？」

「可以。」

一切毫無意外地進行著，不過……幾個回合後，我看準時機，揮拳狠狠砸過去。

陸柯言當即叫了出來，「嘶！」

「沒事吧？」我收拳去看他。

陸柯言擺擺手示意這局到此結束，他捂著嘴說沒事，轉頭就和係統吐槽，「靠，她這回怎麼那麼用力！」

「是你不專心，請不要因為劇情走向和上次一樣，就意大利。」

「是大意！」

陸柯言小動作地翻了個白眼，剛要繼續說台詞，有人搶在他前麵開口，「姐姐。」

又是他！

陸柯言順著聲音看過去，「季北舟？你怎麼在這！」

係統：「天啦嚕，他怎麼在這兒！」

呆萌語氣機械音，它說話依舊好笑，但我笑不出來，因為他確實不該出現在這裏。

季北舟，陸柯言沒有血緣關係的，名義上的弟弟。

他的出場節點，應該是在我和陸柯言在一起後，我們去看陸柯言媽媽，才會碰上他。

陸柯言媽媽，在他高考完後的那個暑假，和季北舟爸爸在一起了。

十八歲的陸柯言，十六歲的季北舟，一個處於叛逆期邊緣，一個正處叛逆期，兩個人彼此互看不順眼。

幾年來，一直如此。

因此後麵再遇到，都隻我和季北舟禮貌性地打個招呼。

僅此而已。

季北舟在這場攻略遊戲裏，可以說是連NPC也算不上的存在。

但這次，我每回來俱樂部他都在，說是和我報了一個教練的課。

教練把他丟給我當陪練，我拒絕了。

「姐姐哪裏不滿意？我可以改。」一雙狗狗眼直直望著我，單純又無辜，完全不是我第一次見他時的冷漠。

「沒有，是我的問題，我不習慣和新人對練。」

「那好吧，我會努力讓姐姐習慣的。」

……要不是怕係統和陸柯言腦筋回轉的進度，趕不上我換俱樂部的速度，我早轉移陣地了。

我盡量避開季北舟，他也識趣，隻黏過來叫幾聲「姐姐」，問個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沒有別的奇怪的舉動，我就隨他去了，沒有多想。

可現在，他叫陸柯言「哥」！

鴨子到死都嘴硬，季北舟卻突然轉性……

我有種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