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竹馬告白後,我們曖昧了三個月。
他一改往日的冷淡,每天給我發臉紅心跳的消息。
我以為我就要得償所願了。
可他卻帶著新交的女友,在我麵前大秀恩愛。
縱容她羞辱我,挑釁我。
我滿腔委屈,想問問他這段時間的曖昧算什麼?
可我沒想到,他的女友先給了我答案。
她調皮地衝我眨眼,“你知道嗎?我在跟昭然玩發小狙擊遊戲。”
“他說你像狗皮膏藥,甩了十年都甩不掉,我很好奇,所以這幾個月都是我在替他跟你聊天。”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
原來我以為的告白回應,隻是他們情侶間的一場遊戲...
機場大廳人來人往,我站在3A出口,努力在湧出的人流中找尋路燃的身影。
路燃,我從年少時就開始暗戀的對象。
一個小時後,路燃牽著一個陌生女孩出現。
“你就是央央?”聲音清麗,像是過年祈福時懸在廟宇屋簷上的風鈴,“你好,我是昭然的女朋友,你可以叫我若婕。”
我還在愣神間,她徑直拉過我的手,模樣嬌俏可人,“先去吃飯吧,我快餓死啦。”
若我稍微識相點,就該現在真誠祝福兩人白頭到老後恭敬離開。
但是我沒有,甚至還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我最不喜歡的火鍋店。
是不甘嗎?
還是想知道自己和路燃喜歡的女生到底有多大的差距?
火鍋店人很多,幸而路燃早已貼心地提前預定好位置,為此若婕還親了他一下表示獎勵。
所有的不甘在看到路燃一臉寵溺的笑時全部消失殆盡。
若婕突然湊近我,一臉發現新大陸地語氣,“哇,央央,你化妝了?”
室友們聽說我要來見男神,一大早就起床幫我化妝。
在我出門前還囑咐我今天一定要拿下男神。
若婕轉身錘了路燃一下,“都怪你,非要走那麼急,害我都沒時間化妝啦。”
路燃無奈的揉了揉若婕的頭發,“搞什麼?”
間隙中漠然地掃過我的臉,又回頭衝若婕道:“你化不化妝都一樣。”
“一樣什麼?”若婕嘟嘴。
“一樣好看。”
臉上笑容愈發僵硬,我低下頭,有些後悔今天這樣大張旗鼓的捯飭自己。
“不好意思,剛剛想起還有事,我得先走……”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若婕親昵地挽住了我的胳膊,語氣嬌俏:
“去吧去吧去吧,我和昭然專門來看你的,你是他的發小,我太想了解你們小時候的故事了。”
發小?還有小時候的故事?
路燃低頭掃了我一眼,“一起吃個飯吧。”眼神較以往更加令人捉摸不透。
鬼使神差的,我竟然想聽聽看他待會會怎麼拒絕我幾個月前的表白。
剛一落座,若婕就伸手拿走了我的手機,調出微信二維碼加了好友。
手機點餐時,發生了一個小插曲。
路燃習慣性的將手機遞給了我。
我正猶豫間,旁邊的若婕眼疾手快的搶過,點完後又麵帶挑釁地遞回給路燃。
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她衝我抱怨,“每次外出吃飯昭然從不讓我點餐,就因為上次在外麵吃壞了肚子,你說他是不是大驚小怪?”
我抬頭看了路燃一眼,對方抿著唇,果然在認真取消已經點好的菜品。
兩人因為鍋底點紅湯還是清湯、牛肉是香辣還是孜然而鬥著嘴。
而我則在兩人甜蜜的分歧裏表情比哭還難看。
最終在若婕的堅持下,點了一鍋微辣的紅湯。
等鍋底的間隙,若婕安排起了她和路燃的度假行程,端午五天假每天都不重樣。
“昭然,我們明天去央央的學校逛一逛好不好?”若婕摟著路燃的胳膊,一臉嬌態。
路燃正在往鍋裏倒肉丸,見若婕靠過來,趕緊側身擋住濺起的水花,一邊無奈回道:“你安排就好。”
若婕抬頭看了我一眼,麵帶笑意的看著我藏起被水花燙到的手背,什麼話也沒說。
鍋底慢慢開始沸騰,就算是微辣的程度,我的鼻子也不受控製的開始變紅了。
我天生對辣椒過敏,倒也不嚴重,隻是會控製不住眼淚鼻涕。
路燃夾了一個丸子放到自己碗裏,吹涼後又輕輕夾給了若婕,若婕咬了一口,爆出的汁液順勢流到了下巴。
路燃見狀,拿出手帕仔細地幫她擦幹淨,又毫不在意地將帕子疊好放回口袋裏。
我收回視線,轉而盯向鍋裏的丸子,微微有些出神。
我和路燃吃過很多次飯,因老家在一個地方,每次寒暑假回去後我都會死皮賴臉的邀請路燃一起聚餐。
那時候他都是手機掃了菜單後讓我來點。
路燃愛吃辣,桌子上大部分都是點的他愛吃的川菜,那時候我不敢讓他知道我不能吃辣,否則我連最後見麵的借口都沒有了。
有一次沒有留神夾了一塊麻婆豆腐,剛一入口就嗆得昏天地暗,霎時間眼淚脫了線一樣一顆顆往下掉。
路燃默不作聲地將手帕遞給我,或許是我臉上的甜蜜太過明顯,他語氣冷淡極了,“我不習慣用別人剩下的東西,不用還給我了。”
而現在因為對方是若婕,他不但溫柔地幫忙擦掉了嘴角的紅油,還沒有絲毫芥蒂地收好了弄臟的手帕。
對麵的若婕突然大驚失色道:“央央,你的眼睛怎麼紅了?”
路燃抬眸掃了我一眼,撞上對方直白的眼神,我好似明白了什麼。
他很明顯在暗示我,而我也真的回憶起了他是怎麼嫌棄我用過的手帕。
到現在我才意識到,他這次過來用意何在——他厭煩了我的追逐,也厭惡無論他怎麼表達嫌棄,我都像什麼都不知道一樣繼續糾纏他。
他想用這種方式讓我死心。
幾個月前我按訥不住表了白,與我小鹿亂撞的心情不同,他隻克製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現在我才明白,那天我的表白應該是耗盡了他最後一絲耐心。
而他答複的‘知道了’不過是下定決心徹底遠離我。
我麵露苦笑,其實根本不需要這麼麻煩。
他隻要說一句自己有喜歡的人了,我就不可能再糾纏他。
2
路燃出去打電話了,若婕在我身邊坐下,將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良久,她輕聲道:“你哭什麼?該哭的是我們昭然啊。”
我搖搖頭,“我說是因為辣椒過敏,你相信嗎?”聽起來就蹩腳無比的理由。
身邊果然傳來一聲輕笑,“魏央央,你喜歡路燃。”
是肯定句。原來她也知道。
“可是我不喜歡你,”若婕自顧自的說著,“昭然也不喜歡你,哦不對,昭然是討厭你。”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可無論如何,你們都認識了十年,你擁有了他十年。”
我默默看著麵前的水杯。
認識十年又怎樣?
相識十年,暗戀六年,我從未擁有過他,對他來說,我從始至終不過是一個甩不掉的跟屁蟲。
若婕看了四周一眼,突然湊近我耳邊。
“你知道嗎?來這裏是我臨時決定的,我們本來是要去三亞的。”
“可是我跟昭然說,我想玩一個遊戲。”
直覺告訴我,後麵不會是我想聽的內容。
可是若婕不想放過我。
她調皮地衝我眨了眨眼睛,“這個遊戲叫做發小狙擊遊戲。”
“網上有很多打臉男朋友漢子茶發小的遊戲,因為這些漢子茶嘴上都是發小不把自己當女生,拿著好兄弟當借口,卻做著一些婊子才做的事情,還嘴硬說自己根本就不可能喜歡自己的好兄弟。”
“幾個月前我剛和昭然在一起,有一天他主動告訴我他有一個發小,然後把你表白的那一大段話轉發給了我,我怒氣衝衝要他打電話狠狠拒絕你,可你猜我發現了什麼?”
“他竟然為了躲你,換了手機,還換了電話號碼,”她停頓了一下,詭異一笑,“我覺得這樣實在太殘忍了,而且你知道的,我對你實在太好奇了,所以我找到了他的舊手機,以他的口吻每天跟你聊天。”
像是一道天雷炸在我眼前,我不可置信的抬頭看她。
難怪這幾個月以來,路燃和之前大不同的回應,那些讓人臉紅的表情包和曖昧不清的晚安。
想到那些自剖心意的話都發給了若婕,而若婕又是怎樣笑嘻嘻的模仿路燃的語氣回複我,我就全身止不住的發抖。
若婕往後退了退,再次將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由衷讚歎道:“魏央央,你真的很厲害,也很不要臉呢,竟然能將人逼到這個地步,難怪昭然說你像一隻狗皮膏藥一樣,甩了十年都甩不掉。”
說到最後,她長歎一聲,故作苦惱道:“我覺得很沒意思啊,贏了你很侮辱人的。”
我看著自己的手指因為用力而變得微微發白,“為什麼昭然他不直接跟我說......”
若婕不滿地“嘖”了一聲,“你能別叫昭然嗎?聽得我怪惡心的。”
很久以前,和路燃還是小學同學的時候,他將我從小巷子裏那堆人腳下救了出來,還將幹淨的手帕給了我,讓我擦掉滿頭滿臉的墨水。
我看著這位同班的大英雄,小心翼翼的捧著手帕,怯怯的說了一聲“謝謝你,路同學”。
路燃當時冷著一張臉,語氣冷淡:“你不知道反抗?”
那個時候我很怕路燃,但我更高興自己終於有了可以說話的人。
3
我小時候剛讀書那會兒,老師就直白的跟我家裏人說我腦袋轉得慢,什麼事都得慢慢來,但好在穩,且毅力驚人。
別人隻需要半個小時就能完成作業,我每天都得熬到深夜;
上學也很慢,所以別人還在睡夢中,我已經走出家門。
班裏集體活動因為有我的存在一直拿不到獎,所以我一直被同學們嘲笑是“病懨懨的蝸牛”,甚至被堵在小巷裏欺負。
直到路燃闖進了我的生活。
路燃也總是獨來獨往,我在班上嘗試著和他說話。
他從一開始的冷硬到後來能為我解答一些難題。
知道上學同路後,我早上起得更早了,動作也絲毫不敢慢下來:起床、刷牙、吃早飯都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完成,隻為能和他肩並肩上學。
路燃年級第一,人又長得很帥,本該是超人氣的存在,可奈何他性子冷淡,不屑與人相處,班上的人都叫他冷冰棍,迫於對方的氣場,大家也隻敢私下裏叫一叫。
但後來有人發現了我和路燃一起上下學的事情,班上謠言開始多了起來。
在路燃每次進教室的時候,最後排調皮的男生們甚至會高聲起哄“蝸牛的新郎回來了”。
路燃沒什麼反應,我卻紅著一整張臉不敢看他。
我還是照常追逐著他。
為了和他上同一個高中,初三一整年我每天都學到後半夜。
我不知道家裏人是不是知道了什麼,但因為我越來越好的成績一直沒有出麵說什麼。
媽媽偶爾會在送水果進來時眼眶微紅的告訴我,“央央,慢一點沒關係的,不要這麼辛苦。”
怎麼能慢呢?我拚盡全力,也不過是達到了班上中等成績,距離路燃年級第一還差得老遠。
我費力和路燃考上了同一個高中,路燃永遠是第一,我仰望著這顆星星一步一步的努力,高中三年從不敢懈怠,終於在高考時超常發揮了一次。
錄取線出來後,我才知道路燃考砸了,S大今年分數奇高,T大似乎也很渺茫。
我忐忑不已,當即跑到了路燃家的小區門口,想起自己沒有提前說又趕緊折回去用電腦告知對方自己在樓下等他。
等到天色完全黑了下來,才見路燃麵無表情地出現在我麵前。
我強撐笑容,絞盡腦汁措辭著一些安慰人的話。
可是驕傲如他,又怎麼能接受自己高考失利呢?
我抽了抽鼻子,才發現自己竟然推己及人的哭了。
路燃一直看著我,良久才皺眉問道:“沒考好?”
我搖搖頭。
前幾天我偷偷問過路燃的誌願,除了前兩個學校是全國第一的S大和第二的T大,後麵B大、F大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胡亂選的。
我想勸他再好好考慮一下,或者至少在自己的分數內作出最優的選擇。
“你能不能別去B大。”
我抽抽噎噎的說出心裏話。
空氣中一陣沉默,直到路燈亮起,路燃才語氣縹緲的回道:“如果我隻能去B大呢?你也會覺得我是個失敗者嗎?”
我吸了吸鼻涕:“不是,我聽說B市那裏根本就不吃辣,連炒青菜都會放糖。”
路燃的父母應該很忙,從小學開始路燃就總是一個人去學校周圍的飯店裏吃飯。
我有段時間也跟著鬧著在學校吃飯,然後故意在飯店裏跟他偶遇。
那時候我才發現路燃連喝粥都得放一勺泡椒,而我的粥裏還添了白糖。
如果讓他去B市上大學,這樣不但心理上受不了,連身體都得跟著吃苦。
良久,路燃突然將手中的可樂扔給我,轉身後揮了揮手,聲音裏有著微不可查的笑意:“T大見。”
直覺告訴我,這是路燃對我軟化的開始。
但命運弄人,這次我沒能如願和他在T大相見,因為發揮得太過超常,我最後擦著專業的尾巴去了S大。
我原本以為經過高考一事,我和路燃的關係在某種程度上拉進了一點。
開學不久我就跟他說自己喜歡T大的某某專業,可能將來會爭取保研去T大,他也笑著回道‘好啊’。
這句話被我擅自理解成了他也期待我去T大。
於是大學三年我不厭其煩的找著各種話題和他聊天,分享著自己所有的生活細節並保證談話永遠不在自己這裏冷場。
這種狀態一直到大三開學,我表白的那一天。
4
我越來越像一個正常人,可在感情上仍然遲鈍無比。
當了路燃四年的跟屁蟲才知道自己到底對他是什麼感覺。
又暗戀了他六年,前不久才終於鼓起勇氣告了白。
我不但對自己的感覺遲鈍,我還對路燃的態度遲鈍。
以前隻管追在他後麵,也不換位思考,如果自己被不喜歡的人纏了這麼多年,哪裏會有動心的可能。
現在你看,非要人家做到這個份上,我才能理解路燃是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甚至厭惡極了我的人和我的喜歡。
“說實話,你發的那些毫無價值的分享,什麼今天吃了一個熊貓形狀的饅頭,明天又看到了一隻黃色橘貓,誰在意啊?是個人都會煩吧。”
若婕像是嫌棄到了極點,語氣極度不快,“也隻有昭然才有這麼好的耐心,而你卻得寸進尺,甚至還想將他套牢在身邊?”
“我沒有。”一直到我表白那時,我都隻是想告訴他自己的心意。
若婕氣笑了,“你沒有?那你還恬不知恥地跟他告白?”
見我一臉倔強,她惡意的牽起嘴角,像惡魔般低語道:“魏央央,你該不會不知道自己不正常吧?難道你以為靠運氣考上S大,你就變得正常了?”
“你是不是還想嫁給昭然,然後給他生一堆同樣不正常的孩子?這種有缺陷的基因本來到你這裏結束就挺好的,大概也隻有你和你爸媽這種自私自利的人才想延續這種基因吧?”
夠了。
當年我媽生我時發生了意外,哪怕知道我因為大腦供血不足生出來智力也有問題,她還是咬牙堅持著,冒著生命危險將我帶到人世間。
等我稍大一點,又因為擔心我過得不開心而放棄了擁有另一個健康孩子的機會。
我麵無表情的看著她,“怎麼辦,連我都能考上S大,我有基因缺陷的話,那你應該有基因缺失。”
“什麼?”
“你口口聲聲說我不正常,難道像你這種滿口劣等基因,自以為上等人實際上連普通人都不如的人才正常?”
若婕一臉不可置信,反應過來後才皮笑肉不笑道:“小看你了,原來剛剛都是裝的。”
我看著眼前翻動的鍋底,“也許吧,可能連之前喜歡路燃也是裝的。”
幹辣椒經過熬煮的刺鼻味道沿著鼻腔鑽進肺裏,我忍不住悶咳了幾聲。
實在沒什麼意思了,我拉開椅子,準備走人。
若婕拉住我,“想走?你覺得這樣就能讓昭然覺得我欺負你了?”
她這樣一拉,本來就睜不開眼睛的我更加搖搖欲墜。
一雙手有力地扶住了我,“如我所見,你現在就在欺負她。”
聲音溫和有力,有種熟悉得令人心安的感覺。
他先抽了幾張紙放在我手上,等我稍微收拾了一下後,略微靠近我低聲道:“要扶你出去嗎?”
眼前重新恢複明亮,我側頭看了一眼,是一個陌生男生。
我點點頭。
剛一轉身,打完電話回來的路燃就站在不遠處,也不知道聽到了什麼,一臉鬱憤的樣子。
若婕帶著哭腔喊了一聲“昭然”後就撲進了路燃懷裏,抽抽噎噎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路燃任由若婕抱著, “男朋友?”
話是問我,眼睛卻直直地盯著身邊的男生。
以前我覺得路燃隻是外表冷漠,但本意善良。
經過今天的事情我才發現,我年少的記憶到底給他蒙上了一層多麼厚的濾鏡。
明明隻需要說一句“我不喜歡你”就行了,可他偏要用這種最侮辱人的方式來拒絕我。
我沒有回答路燃,低聲衝身邊的人說道:“我們走吧。”
“喂,”若婕突然高聲喊道,“你女朋友喜歡誰你知道嗎?要不要看看你女朋友給我男朋友發過什麼?”
先不管我是不是還喜歡路燃,這樣隨便牽連一個陌生人不是我想看到的。
“他……”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對嗎?”
男生並沒有回答若婕的話,而是轉向了我。
對方的眼神熾熱濃烈,我一時愣住,不自覺地嗯了一聲。
男生嘴角笑意更濃,“那就行,走吧。”
“魏央央,你腦子放聰明點,”路燃帶著奚落的聲音自身後響起,“他可沒有看上去那麼簡單,什麼人都跟著走?”
聽到這句話,我一臉冷漠地回身看他,“確實,我為什麼就毫無保留的跟在你身後那麼多年。”
“路燃,你以為人人都像你們這樣心機深沉,用最侮辱人的方式來踐踏別人的感情?”
“在你眼裏,我是不是特別可笑?說一句‘我不喜歡你’有這麼難嗎?”
在路燃欲言又止的表情中,我說了最後一句話。
“我不後悔遇見你,但我後悔喜歡你這麼多年。”
5
沿著不知名街道走了許久,不知不覺中被帶進了一家港式餐廳。
我麻木的跟著進去,又麻木的跟著坐下。
腦子裏始終回想著在餐廳裏被若婕羞辱的那一幕。
我原以為路燃哪怕不喜歡我,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惡意詆毀我。
事實是,他不但自己看不起我,他還把這件事當成取悅女朋友的笑料講給她聽。
離開前話說得有多瀟灑,現在內心就有多煎熬。
不是十天,也不是十個月,而是十年。
這麼多年的喜歡也換不來路燃一個體麵的拒絕,甚至連我的父母都因為這份喜歡而受到了不應有的侮辱。
我眨了眨眼睛,試圖憋回眼淚。
“今天幾號了?”
“啊?”我抬起頭來,鋪天蓋地的情緒硬生生憋了回去,一臉迷茫地看向對方。
男生拿出手機看了眼,“6月3號,”他收回手機,偏頭思考了一會,“還有一個月,還算綽綽有餘。”
我擦了擦眼淚,“什麼?”
男生一邊將蛤蜊粥往我前麵推,一邊不甚在意地回道: “S大的期末考試。”
聽到這句話,攪動蛤蜊粥的勺子停了下來,我倏然抬頭。
S大作為全國第一等高校,如果說普通人高考考進去算是燒了高香,那麼進去後大學四年一科不掛順利畢業就是祖墳冒青煙了。
當然,個別天才狀元類別的除外。
我顯然屬於高考時燒了高香中的一員。
當年超常發揮進了S大,我就絕望地發現自己和別人的差距並不是我像高中那樣用時間就能克服的。
這是一種無形的壁壘,努力天花板和天賦型選手永遠存在的鴻溝。
大四基本沒課,也就是說隻要熬到大三下學期期末考完,一科不掛,那麼順利畢業也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我現在就處於大三下學期這一關鍵階段。
前三年我能安穩考過,除了時間上的付出,更得益於我室友夏莉她表哥的傾情幫助。
沒錯,每到考試月,表哥總會及時出現給她補課,作為室友的我們,也很不要臉的跟著蹭了三年。
現在經他提起,我才意識到現在又到了考試月了。
我騰的站起身來,什麼昭然若婕突然都不重要了,因為今年的經濟法是黃教授出題,著名的“掛科大師”,而今年表哥似乎已經忘了還有四個嗷嗷待哺的表妹。
男生示意我坐下,順勢將手邊的銀針粉推到我麵前。
我張了張嘴,“學長,我猜你也是S大的,你應該也知道咱們學校的期末測驗有多變態,我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才在考試月出來放縱,我……”
“夏莉都告訴我了。”
等等,夏莉?我仿佛聽到了次元壁破裂的聲音。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出乎我的預料。
比如,我現在正在夏莉表哥的車上,就是那個每到考試月都會無私補課的無名老師,也是剛剛在火鍋店拯救我的無名英雄。
因他幫助實在太大,我們全寢室都跟著夏莉喊上了表哥。
“謝謝你,表…表哥……”
表哥無奈地看了我一眼,隨後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名片遞給我。
B市生物科學研究所—A組研究員陸駿。
我睜大眼睛,終於明白夏莉為什麼說她表哥離經叛道得讓所有人頭疼了。
我沒記錯的話,陸駿,S大神人,本科和我一樣考了S大的經濟學。
滿績點畢業卻拒絕保研本專業,得罪了學院那幾個老教授後消失不見,原來他跨考去了B大的生物科學研究院。
他的事跡常年霸榜校友風雲,現在每到考試月還有人轉發他當年的畢業滿績點截圖來充當錦鯉。
我揪了揪腿上的肉,沒想到自己不但蹭了他三年的輔導課,而且現在這位學神就在自己身邊。
在麵對天賦型人才時,努力型選手總會生出莫名的自卑感——譬如我,努力這麼多年也隻是變成了一個正常的普通人,而他們似乎生來就擁有不凡的特質,與普通人有壁。
小心翼翼的將名片收進包裏後,我還輕拍了拍,作勢蹭點學神之力。
男生看著我,半晌後聲音略帶笑意問道:“要合影嗎?”
“可以嗎?”我一臉驚喜的拿起手機,這不得設成朋友圈背景?
他拿出手機,舉高,然後哢嚓一聲,“你微信多少?我發給你。”
等調出二維碼加上學神的微信後,我突然意識到發照片好像不用加微信來著。
6
到了學校宿舍樓下,陸駿下車後,又極為紳士的幫我拉開副駕駛的門。
夏莉站在車外,看到我從車上下來,一臉驚訝道:“央央,你怎麼……”
我撓了撓頭,“路上遇到了陸老師,所以搭了一個便車。”
“陸老師?”夏莉尾調上揚,來回看了我和陸駿好幾眼,最後衝陸駿揚起一個充滿深意的笑容。
陸駿挑挑眉,不置可否。
離開前,陸駿囑咐夏莉後麵補習的事情,夏莉不耐的揮了揮手。
我悄悄扯了扯夏莉的衣袖,“學神對你這麼好,你怎麼看起來不太開心的樣子?”
夏莉聞言,回頭看了陸駿一眼後又看向我,一臉不可思議道:“他到底對誰好你看不出來?一個把妹妹當工具的人,不值得同情。”
最後一句話她特意昂著頭大聲朝身後喊出來的。
我莫名其妙的跟著回頭看了一眼,陸駿還靠在車門邊,見我回頭,揮了揮手。
我眨了眨眼睛,心底莫名泛起一股奇異之感。
室友們似乎都猜到了我表白路燃的結果,回寢室後隻拉著我講述選修課趣事,決口不提今天的表白,我感動得眼眶泛酸。
原本補習是安排在第二天下午的,這次是學神的麵授課,室友們都很興奮。
但因夏莉臨時有事,補習隻能延後。
得知陸駿空閑一天後,夏莉把我往前一推,一臉好人做到底的樣子衝陸駿喊道:“我幫你們報了一個活動,記得請我吃飯。”
夏莉說的活動是學校青協舉辦的端午趣味運動會。
我總感覺夏莉誤會了什麼,但一想到陸駿這麼優秀,刻意否認反而顯得我太過自作多情,我就將解釋的話咽了回去。
活動還有一個多小時才開始,陸駿說想在學校走走。
我點點頭,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這可是活生生的錦鯉,我在心底提醒自己要給期末攢點人品,可怠慢不得的。
陸駿哭笑不得,屈指在我額頭上輕輕彈了一下。
我愣了愣,“這是……開光的意思嗎?”
這句話不知道怎麼戳中了他的笑點,他“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我也跟著彎了嘴角,氣氛也變得輕鬆起來。
“這是新修的食堂,大家都很喜歡。但是之前的食堂早餐會提供特殊饅頭,特別是熊貓饅頭,我……好像有點無聊哈?那我們去活動中心看看。”
我及時止住話頭,暗歎自己總是喜歡分享這些無聊的東西。
陸駿歪頭看我,“熊貓饅頭?是用黑芝麻調出來的嗎?”
我驚訝地看著他,良久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我和路燃分享過很多次這個熊貓饅頭,每次都期待他能問一句為什麼會有熊貓饅頭?
黑色的地方是怎麼辦到的?
那樣我就能告訴他這個神奇而又無聊的創新。
他自然一次都沒問過,我精心準備的話題又沒能進行下去。
看,這個話題接下去其實也不是那麼難。
活動開始了,趕在人多前到了活動現場。
四人一組,和青協同學確認名單後,上麵兩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簾。
這是什麼孽緣?
“央央,這麼巧?”若婕一臉興奮的拉住我,“哇,我們和央央是隊友哎,昭然,你過來看。”
“不巧。”我麵無表情的鬆開她的手,轉頭衝青協的人說道:“同學,請問能換隊友嗎?”
青協的人看向陸駿,後者點點頭。
若婕嘴角的笑容僵在臉上,她眨了眨眼睛,淚花隱隱,隨後靠近陸駿嬌聲道:“同學,你女朋友好像對我們有點成見。“
陸駿不動聲色地側開身子,“不要誤會,隻是不想和你們組隊。”
若婕歪了歪頭,“你是怕拖累我們嗎?不用擔心的,昭然很厲害的,肯定會……”
陸駿打斷她,一臉正色道:“那倒沒有,我是怕你們拖累我和央央。”
若婕表情僵在臉上。
路燃突然出聲,“誰拖累誰,一起參加活動不就知道了?你覺得呢?魏央央。”
“魏央央”三個字他咬得極重,以往他這樣喊我表明他此刻已氣到極點。
我沒理路燃的激將,堅持換了隊友。
我喜歡你的時候,自然會照顧到你所有情緒,可我不喜歡你的時候,誰管你啊?
7
新加入了兩個學弟學妹,換之前我提早跟他們說自己運動不好,可能會拖累他們得獎。
他們點點頭,表示理解。
可很快他們就知道我說的拖累是什麼意思了。
綁腿賽跑、接力傳花、乒乓回家……都因為我動作不協調或者反應太慢而無緣冠軍,不管陸駿表現得多好,我總能把他奠定的優勢全部浪費。
眼看兩個學弟學妹的眉頭越皺越緊,我也越發愧疚難當。
我理解他們的心情,無關善意,任何人被無限次拖累都會心累,更何況是在所有競賽中脫穎而出的天之驕子。
終於到了最後的重頭戲,龍舟奪魁。
聽到是一船一獎後,我趕緊表明自己暈船,催促他們去找另一個優勢隊伍重新組一條船,學弟和學妹對視一眼,默默地點點頭。
陸駿沒回話,一直低頭看著手裏遊戲規則和獎品名單。
裁判一聲令下,伴隨著岸邊的鼓點聲,船隻一條條駛離起點。
大概是我剛剛的表現太慘不忍睹,一直等到最後都沒有其他人邀我組隊,我退到岸線內,望著遠方嬉笑的船隊出神。
眼前的場景實在過於熟悉,這是我從小參加各種活動慣有的遭遇。
因為體力不好、不協調、沒有運動天賦等等各種原因,所有集體活動我永遠找不到組隊隊友,也一直是被嫌棄後剩下的那個人,老師好心想將我塞進某個隊裏,隊友們都會哀嚎連天的抱怨“這下輸定了”。
若婕他們的船經過我時,眼見我隻身一人,若婕笑嘻嘻的衝我打了聲招呼,“央央,你怎麼一個人?被隊友拋棄了嗎?好可憐,可是我們這裏滿了誒。”
我側過身,沒回話。
路燃突然出聲,“魏央央,要和我組隊嗎?”再遲鈍的人也聽得出來他字裏行間的恩賜。
若婕有些氣惱:“昭然,我們隊滿了,你幹嘛呀。”
我抬了抬下巴,“他們都走遠了,本來勝算就渺茫,還要在這裏耽誤時間嗎?”
聽我這麼說,路燃充滿深意的看著我,然後一手掌握方向,一邊說道:“一時的運氣不能說明什麼,更不要以為談了一個自以為很厲害的男朋友就能忘記自己本來的樣子,普通人就應該更努力才是,不把心思放在學習上,後麵可就沒那麼好運了。”說完就加速離開了。
看著遠行的船隻,我麵露苦笑。
路燃果然是最了解我的那個人,短短幾句話,就將我傷得體無完膚。
不喜歡了是一回事,在乎對方的看法是另一回事。
這十年來,我努力過的每一個晚上,無不以路燃為目標。
他每一次鼓勵的點頭,每一次稍顯滿意的讚許,我到現在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他比誰都清楚我害怕別人質疑我是否正常,他知道我的弱點,所以他能一擊即中。
在周圍人探究的眼神中,我幾乎想拔腿就跑。
突然,一隻小船在岸邊停下,陸駿張開手遮住陽光往我這邊張望,看到我後揮了揮手,示意我上船。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我一臉茫然地上了船。
陸駿下巴撐在操作台上,歪頭道:“他們說這條船慢是慢了點,但是不容易暈。”
對方帶著口罩,聲音有些悶,隻那雙眼睛盛滿了從湖麵反射進去的粼粼波光,像是世間最璀璨的寶石。
壓下眼底的澀意,我聽見自己輕聲回道:“慢點好,快了寶石就看不到了。”
8
陸駿明顯開過船的,這麼小的一隻船在他手裏輕易的避開了所有障礙物。
想到剛才別人對他的詆毀,我心裏難受極了,“陸老師,害你被無意中傷,真的很抱歉……”
“噓,你過來看看這個。”
我往四周望了望,才發現我和陸駿的小船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一條偏僻的支流,岸邊有灌木垂下,抬頭能看到遠處高聳的圖書館。
他指著身邊一簇垂下的枝條。
我順著他的方向看過去,有一隻正在破繭變身的蝴蝶幼蟲趴在樹枝上。
陸駿轉頭看我,眼神明亮,“剛剛就發現了幾隻蝴蝶成蟲,就跟著飄了過來,果然還有。”
我看著小家夥的花色,喃喃道:“這是明窗蛺蝶?”
陸駿點點頭,“是。”
我能認識它完全是一個意外。
很早以前,我弄壞了一本蝴蝶標本,查了一晚上的資料,才略知一二。
我轉頭看了陸駿一眼,對方神色認真。
見他這麼專注,心裏想著這隻蝴蝶總歸有它的特殊之處吧,於是又將視線移向這隻蝴蝶,。
陸駿看著我,突然伸手摸了摸我的頭,“它隻能變成一隻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蛺蝶,羽化得也不早不晚,沒有任何特別。”
環顧四周,周圍果然已經有很多蝴蝶在翩翩飛舞。
那……
他笑了笑,“它在這個不起眼的角落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而我們兩個有幸見證了它生命中最偉大的時刻。”
望著對方那好似包容一切的笑容,內心深處某個地方防線開始崩潰,我有預感他接下來的話不會簡單。
他繼續說著:“央央,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是普通人占了大多數,普通人能夠終其一生完成自己的使命已十分偉大,沒有必要永遠追隨在別人身後,一直比照著別人的優秀來禁錮自己,更不要強行破繭。”
“畢竟,每個人羽化的時間都是不同的,人生的風景更是不同。”
“在破繭成蝶之前遇到的某朵花,之所以能讓人心心念念,可能隻是人生低穀處想要抓住的某一個希望。值得留戀,但不應該成為貶低自己的枷鎖。”
“實力又如何?運氣又如何?沒有誰敢保證自己隻憑一樣就能成功。”
……
從支流回到比賽的主河道時,陸駿將船停在岸邊,見我一臉疑惑,他狡黠一笑,“拿個冠軍回家。”
原來龍舟奪魁的意思不是第一個到達終點,而是找到信物返回起點。
規則原意要通過倒讀遊戲守則才能讀出來,現在已經有很多同學反應過來了,一邊掉頭一邊往河岸張望著。
回到起點上岸後,我還是有一種不真實感。
陸駿將獎品名單遞給我,讓我選幾樣後去了兌獎處。
我站在原地等他。
原先組隊的學弟和學妹徑直走向我,兩人臉上充滿歉意,“學姐,實在抱歉,我們以為你是T大的,故意整我們,所以才……”
我有些意外,“為什麼?”
學弟指向了不遠處的若婕和路燃,“就是那兩個人,他們就是T大的。男生還好,女生很優越,說自己是外國人留學來的,和我們這些隻會做題的人不一樣,結果被我們一個跨專業學姐用專業知識問得啞口無言。”
學妹猶疑道:“我感覺她似乎不知道國內最鄙視就是這種成績不好而出國,不用高考花錢回國留學的人了。”
“看你們似乎很熟,我們就以為你們和她一樣……”
我無奈地笑笑,“其實是一樣的,隻不過我是確實不會做期末試題。”
學弟學妹愣了一下,他們的表情也跟著垮了下來,“有道理,說得誰會做期末考題一樣。”
兌獎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有人高喊,“陸駿學長,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快,活著的學神,攔住他!”
“學神,幫我的實驗數據開個光吧。”……
大家都是開玩笑的,畢竟都明白學習肯定隻能靠自己,更多的是玩梗,因而現場笑鬧不斷。
陸駿個子很高,在人群中也很突出,他遠遠地衝我招了招手,我憋著笑,趕緊示意他先安撫好“粉絲”。
混亂中,有人突然抓住我的胳膊,將我扯出人群帶到了一座僻靜的涼亭。
看清是誰後,我第一次露出無語的表情。
老實說,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路燃了。
路燃顯然捕捉到我臉上的嫌棄神色,他冷然道:“你真的喜歡他了?”聲音淩冽,和記憶中的隨意又雲淡風輕的路燃截然不同。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坦誠,“應該是吧。”
我也沒想到,明明昨天還對路燃癡心不改,甚至人生都開始灰暗了,今天卻又能這樣平靜的麵對他,還能對另一個男生心如擂鼓。
“你不能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