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當天,我背姐姐出門。
人人都道傅家有個好兒子,無人知曉,傅小將軍其實是個女兒身。
父親戰死沙場後,我便單槍匹馬投身軍戎,替父守國門。
我戴著半邊麵具,一身鮮亮,束發高挽,背著姐姐一步步走上花轎。
「姐姐,一切有我。」
轎簾落下時,我鄭重的捏了捏她的手。
起轎時,風卷起了漫天金箔,紅紗輕舞,像是帶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我突然有股難言的酸澀,忍不住紅著眼追在她的花轎後邊跑。
轎簾輕晃,不等姐姐再看我一眼,嬤嬤們便阻攔,新娘子不許回頭。
她克己守禮,愣是真的聽嬤嬤的話,再也沒有回頭看。
三日後的回門宴,姐姐一臉嬌羞,道不完的柔情蜜意,說不盡的得償所願。
我心下稍安。
紅霞滿天中,我該回邊關了。
我囑咐她:「人善被人欺,有事來信。」
姐姐卻說:「庭蘭,寧望是個好的,來日......可依。」
我笑著點頭,寧望是我爹的副將,笨嘴笨舌的,是軍中唯一知道我底細的人,這些年倒是沒少照顧我。
回邊關的路上,我無數次的回頭望,祈禱漫漫山河各路神仙,保佑我的姐姐平安喜樂,待我立了軍功,就回來給她請封誥命。
寧望如常沉默的陪著我,翻越一道道山,轉了一個個彎,隨我打了一仗又一仗。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我謀了虎皮給姐姐送去,跑腿的士兵回來,說姐姐出遊去了,並未見著。
我心道,沈同舟倒是個知情知趣的。
後來我無數次的悔恨,當時何不派人追去看看。
三個月後,大雪封山的路剛剛通暢,汴京的大管家就尋了來。
他滿臉焦灼:「大小姐聯係不上了,她的幾個陪嫁鋪子不太對勁,最近頻頻大額支出。」
我剛下戰場,尚未喘口氣,聞言趕緊查看大管家帶來的賬本。
單上個月就支出了十萬兩。
我姐姐最是清心寡欲,我直覺她有事了。
當即我就把虎符交給了寧望,二話不說就往汴京趕。
寧望知道攔不住我,隻是目光灼灼的盯著馬上的我:「早去早回。」
回應他的,隻有我噠噠疾馳的馬蹄。
我砸了沈府的大門,打傷了無數護院,才從一個小廝嘴裏得知,婚後不到一個月,我姐姐就失寵了。
沈同舟嫌棄她因循守舊,端莊持重,甚無趣味。
我打斷第十二個人的腿時,才有人敢說實話。
我姐姐被送去江南,特意養瘦馬的地方了。
我如雷轟頂。
瘦馬,同妓何異。
我來不及盤問沈同舟的下落,匆匆便往江南趕。
潛進那個深宅大院找到她時,姐姐正三尺白綾,懸梁自盡。
狹小的破木屋內,酸臭難聞。
姐姐不著寸縷懸在梁上,身上從頭到腳,都是新長出來的一層皮,滑膩的令我毛骨悚然。
從她體內掉落出來的物件上倒刺橫生,掛著細碎的嫩肉。
睚眥欲裂,恨意滔天。
我當即斬斷了白綾,抱著她就去找郎中。
她一息尚存,閉著眼呢喃:「我錯了,是我學不會......」
「我再也不敢了。」
「我聽話,我脫,我自己動。」
她內裏傷得太重了,大量的血湧出,止都止不住。
郎中搖搖頭,給我看了掉下來的東西,那是個已成型的胎兒。
我心神俱焚。
姐姐,你怎麼沒有等等我,我來了。
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