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翹是個天生惡種。
爸媽把他打得皮開肉綻,丟進暗無天日的地下室裏。
隻有我抱著傷痕累累的他,哭泣道:“哥哥不怕,俏俏最喜歡哥哥了。”
他陰鷙的眼神裏有說不明的情緒:“真的?”
我點點頭。
當然啦,哥哥。
畢竟你可是我千挑萬選的,送給爸媽的“厚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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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輩子死的時候,血都已經流幹了。
我的情人秦超雄把我釘在十字架上,微笑地看著疼得發抖的我,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長發:
“阿嫵,你知道麼?每次我看見你的時候都在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聖母的小姑娘?”
“啊,你別誤會。我是真心讚揚你的善良。畢竟沒有你,就沒有我的今天。”
“所以你看,我送給了你一個聖母該有的死法。怎麼樣?是不是很開心?”
我恨恨地盯著他,直到我死,這雙眼睛都沒有合上。
在我身旁,是我和他三個月大的女兒,全身的骨頭都被敲碎了。
死後,我的冤魂在世上漂浮了很久,迷茫無所歸。
等再次擁有自我意識的時候,我發現我的靈魂被禁錮在一尊泥塑像裏。
麵前跪著我的仇人,秦超雄和他的新婚妻子在向我虔誠祈求:
“善男信女誠心跪求送子觀音娘娘保佑我們順利擁有健康寶寶。”
第一年,他們祈求一個男寶。
冷笑一聲,我將整個地府最惡毒的靈魂塞進女人的肚子裏。
第二年,他們想要一個女孩作為添頭。
我想了想,自己鑽了進去。
嗬嗬,既然你們誠心誠意地請求了,那我就大發慈悲地……
把你們都送走吧。
2.
我叫秦俏,有一個哥哥,叫秦翹。
爸媽意識到秦翹的不正常,是從奶奶的死開始的。
奶奶被發現的時候,雙目圓睜,口吐白沫,已經沒有了氣息。
和她在一起的,隻有秦翹。
他拎著一條花蛇,委屈地跑向我們:
“爸爸媽媽,奶奶太沒用了,她都不肯陪我玩。”
“你們陪我玩嘛,好不好?”
爸爸一把掐住蛇的七寸,對著窗外狠狠甩出去:
“你瘋了麼?!秦翹!”
秦翹仿佛被嚇住了,哇哇大哭起來。可是嘴裏卻胡亂嚷著:
“奶奶她不聽我的話!她該死!”
“奶奶說了,所有不聽我的話的人,都該死!”
媽媽看了秦翹好久,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一把抓住爸爸的手。
她臉色青白,呼吸急促:
“你說,你說是不是她回來了?”
“老公,我現在一閉眼就是她死不瞑目的樣子,怎麼辦呀!”
爸爸抬手狠狠給了媽媽一巴掌:
“兩個孩子還在這兒,你他媽在說什麼胡話!”
似乎是有所感,我和秦翹一聲接一聲哇哇大哭起來。
爸爸怨恨地瞪了媽媽一眼,一甩手轉頭走出門。隻留下媽媽一個哆哆嗦嗦地處理我們倆。
她溫柔地抱住秦翹,一下一下拍著他的後背哄:
“翹翹乖,翹翹乖,奶奶的死不是我們翹翹的錯啊。”
又自己嘀嘀咕咕:
“她肯定是自己惹上了臟東西,呸,死老太婆。”
我流著眼淚,也想要媽媽的擁抱,可是剛走上前就被她推了一個趔趄:
“哭個屁!一個小姑娘家家的鼻涕糊一臉。搞那麼臟,真惡心!”
3.
爸爸媽媽找了道士來除煞,但是攔不住家裏的保姆一個接一個的失蹤。
那段時間秦翹總是半夜在後花園挖坑,等我們早上起來的時候,就會有一片玫瑰被連根拔起,土壤都是翻新過的痕跡。
爸爸媽媽躲著人,帶秦翹一家一家醫院檢查,可惜一無所獲。
起初他們還想用愛感化秦翹。
但是,在爸爸又一次從牛排裏吃出牙齒之後,他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日子,抄起皮鞭甩了秦翹一通,把他丟進了地下室:
“小兔崽子,就讓他在裏麵自生自滅吧!”
最近,爸爸和媽媽在忙著造人。
我趁夜色正濃,偷了鑰匙,摸進秦翹所在的地方。
地下室又潮又陰又冷,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但更陰森的是秦翹。
他把我摟在懷裏,貼著我的耳朵喃喃:
“俏俏,你開心麼?”
“我殺了那個老婆子,以後就再也沒人欺負你了。”
4.
從我有記憶開始,秦翹就熱衷於捉弄我。
他把我養的小貓拆了做成標本,拔掉玫瑰的刺插在我的枕頭芯裏。
我哭著向奶奶告狀,她覺得這都是我應得的:
“我告訴你,你生出來就是為了給你哥哥做陪襯的!”
“哥哥跟你開個玩笑都受不了?這麼嬌氣,誰給你慣得!”
甚至秦翹揪著我的頭發,把我按在地上打的時候,她還在一旁笑著鼓掌:
“我們翹翹真厲害!以後肯定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有時候她興致上來了,也會親自下場打我。
反正在她眼裏,我的存在隻是為了湊一個兒女雙全的吉祥寓意。隻要人不死,旁的都沒關係。
我隻敢抱著頭縮在牆角,後背對著她,讓自己身上脆弱的地方盡量少挨點揍。
爸爸能走到今天的位置,少不了我奶背後的經營規劃。
因此,在我家,我奶說一,就沒人敢說二。
隻是她沒想到,我在麵不改色地吃下秦翹給我做的蟑螂三明治之後,被他當做了自己人。
在她死的前一天晚上,我躺在秦翹的床上,借著月光露出一截傷痕累累的小臂,形容可憐:
“哥哥,你明明跟我說過的,隻有你能欺負我。”
“不是嘛?”
秦翹輕輕撫摸著我身上的傷痕,陰惻惻地笑了:
“那是當然。”
5.
奶奶被安葬在郊區陵園。
我們去祭拜的那天,爸爸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寧。
給奶奶上過香後,他讓我們先回車上等他。
我偷偷看到,他蹲在奶奶的墓前,嘴裏嘰嘰咕咕地念叨著:
“媽呀,你到了那邊,如果見到了阿嫵,可千萬要攔住她啊。”
“她帶走你一個就夠了!叫她不要來報複我,不要來找我……”
我冷眼看著他,心仿佛被冰水浸泡過一般。
好可惜啊,秦超雄,你現在說這話可就太晚了。
我要找的人可多了,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6.
爸爸和媽媽的造人計劃並不順利。
也是,當年媽媽懷秦翹時傷了身體,能再有我,已經是奇跡。
小三懷著孩子找上門時,她紅著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爸爸:
“超……超雄,我含辛茹苦地跟了你這麼多年,你就是這麼對我的?!”
小三在一旁冷笑:
“含辛茹苦?白姐,你該不會是總裁夫人當久了,連自己怎麼上位的都忘了吧?”
媽媽的手高高揚起:
“你他媽——”
“夠了!”
爸爸一聲怒吼打斷了爭執中的兩人。
他揉著眉心叫來王媽,不顧我媽的臉色,給小三安排住下。
“小秋以後的日常生活起居都要有專人伺候。”他狠狠瞪了我媽一眼,“我看誰敢動她!”
等他們走後,媽媽抱著我嚎啕大哭。
她也隻有在這種時候,才能想起有我這麼個女兒,真可笑。
罷了,看在她還有用的份上,安慰她一下吧。
我借著她抱住我的姿勢,像她哄哥哥那樣,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
“不要難過了,媽媽。”
“我們還有哥哥呀。”
“他是好孩子,怎麼會忍心看自己的媽媽受人欺負呢?”
媽媽呆在那裏,看向我的眼神裏充滿不可思議。
7.
小三,啊不,小秋阿姨,在我家著實過了一段神仙般的養胎日子。
頭兩個月的時候,爸爸連公司都不去了,防賊似的防著媽媽。另一邊,各種昂貴的補品維生素源源不斷地往小秋阿姨房裏送。
媽媽恨得牙癢癢,要知道,她懷我哥的時候,還住在最破爛的合租房裏吃泡麵呢。
小秋阿姨仗著肚子裏懷著男寶,我爸又寵她寵得沒邊,專挑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炫耀。
今天得了豪車名表,明天過戶了城郊別墅。
看著我媽急紅了的眼,她嗤笑道:
“你在老秦眼裏,不過就是一個不能生的老母雞罷了。”
“他說呀,隻要我生了兒子,總裁夫人就換我來當。”
“當然呢,你也別太生氣。畢竟你的這個位置是怎麼得來的,你自己清楚。”
“別瞪我,人家好怕呀……”
當著爸爸的麵,媽媽不敢有怨言。私底下,她扒了我的衣服,一遍一遍地,狠狠地掐我的大腿內側發泄憤怒:
“你怎麼就少長了一根東西!你怎麼就沒長那根東西!”
末了在我臉上啐了一口:
“呸!你奶奶說得對!一個沒用的賤丫頭!”
有一天,她把我按在閣樓施虐時,被到處閑逛的小秋阿姨發現了。
她的尖叫聲引來了爸爸,她躲在他懷裏,嗚咽著:
“老秦,我也是要當媽的人了。看不得,真看不得……”
“俏俏還這麼小,白姐怎麼下得去手呢……”
我爸的拳頭硬了又硬,額頭的青筋跳了又跳,最終還是放下高高揚起的手,命王媽把媽媽拖回她自己的房間。
小秋阿姨摸摸我的頭:“好孩子,你受苦了……”
我知道她雖然討厭我媽,卻是好心幫我,抬起頭朝她笑了笑。
越過她的肩膀,我看到了爸爸在我身上逡巡的目光。
我的身體赤裸,白皙,青青紫紫的淤痕仿佛是點綴在白紙上的花。
他的目光黏膩,冰冷,像那條花蛇似的劃過我每一寸肌膚,叫囂著要往裏鑽。
8.
當晚,爸爸果然又去了地下室。
每一次他的欲望得不到紓解的時候,就會去那裏。
畢竟秦翹雖然殘忍,卻實在美麗。
早在小秋阿姨住進家裏的第一晚,我就向她展示了身上的傷痕,哭著求她救救我。
她不過是剛畢業的大學生。我很快獲取了她的信任。
我警告她,千萬不要打開酒窖後麵的那扇門。
她睜著一雙懵懂的大眼睛:“為什麼呀?”
我不安地絞著手指:
“阿姨,我也不知道。”
“但是爸爸經常會自己一個人去那裏。”
“啊……”
我仿佛說漏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一樣捂住了嘴,任她怎麼問都不肯再開口。
小秋阿姨什麼都好,隻是好奇心太旺盛。
好奇心太旺盛的人,通常都活不久。
9.
那晚過後,小秋阿姨也消失了。
爸爸牽著秦翹走出地下室的時候,臉色蒼白,兩條腿不住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