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湖陽郡主害死後,未婚夫君轉頭就把我忘了。
他成了湖陽郡主的麵首,待她極好,如珍如寶。
郡主沉溺在愛河中,春風得意,無法自拔。
她不知曉的是,我的未婚夫,可是南疆的蠱巫。
......
我成了湖陽郡主死侍刀下的亡命之徒。
沈瑜挖坑要埋我的時候,我繞著他轉了好幾圈。
湖陽郡主站在沈瑜身側,很是不耐煩地盯著埋著我腦袋的墓。
「你埋她在家中做甚?」
「實在是晦氣!」
沈瑜落下最後一捧土後,仰頭看向高高在上的湖陽郡主。
「我與念念是定過終身的,總歸有情。」
湖陽公主的眉頭本就不舒展 如此一聽,更是蹙額得厲害。
「你這是何意?」
「怪我要了她的命?還是怪我拆散了你們的姻緣?」
沈瑜勾唇輕笑,道:「自是憂心其魄不得輪回,要郡主償命。」
我在一旁聽著,氣得火冒三丈。
呸,負心漢!
虧我和他兩情相悅數十載,轉頭他就向別的女子獻殷勤!
與我截然相反,湖陽郡主可是眉開眼笑了。
她纖纖玉手一抬,俯身彎腰落在了沈瑜肩上。
「既是如此,那我就許你半日處理了她的逝事,往後你就跟在我身邊,做本郡主的麵首,不許再念著她!」
沈瑜拱手作揖,淡然道了句:「謝郡主!」
我的頭上是綠的,因沈瑜負心而得。
臉也是綠的,沈瑜氣的。
我抬手要給沈瑜一個耳光,落下去卻穿過了他的身體。
嗐!是了!
我已經死了,死人怎能碰到活人的身體!
罷了,好說歹說沈瑜也算是給了我個安生處,我便不與他斤斤計較了。
湖陽郡主遣人死侍把我的屍體剁碎喂了狗,隻留下一顆頭顱。
若是不能入土為安,我就要做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了。
隻是,我還是放不下沈瑜。
我偏過頭去看他俊美的側臉,看得著迷。
忽的他一起身,臉好巧不巧就覆上了我的唇。
我和沈瑜,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他喜好讀書識字,我偏執爬樹捉魚。
他讀書時,我時常扯他衣袖,讓他看我捉的蟋蟀何等漂亮。
他也不惱,細心給了評價,而後拽著我一同溫書。
我是個強勢的,常常與在學堂和其他男孩鬧起來,有時甚至打成一片。
每每這時,沈瑜總是第一個護在我身前,不讓他們動我一根毫毛。
我覺得他很好,安靜讀書時很好,為我出頭時也很好。
就像我娘說的那樣:「怕是再難遇到比阿瑜這孩子待你還好的人了!」
我娘還說,若是我敢對沈瑜不好,她就要打斷我的腿。
他說,他要參加殿試,考上那狀元郎。
他還說,他要入朝為官,讓我當上誥命夫人。
那時我傻乎乎地問他:「做誥命夫人,就有錢了嗎?」
他伸手輕柔地捏著我的臉,打趣道:「真是個小財迷!」
我推開他,將碟子裏最後一塊芙蓉糕吞咽下肚,義正詞嚴道:「有錢才能買上好多好多的芙蓉糕啊!」
沈瑜笑得燦爛,食指在我的鼻翼上微微一刮,癡道:「小饞貓!」
他進京趕考,一走就是一年有餘。
金榜題名時,沈瑜意氣風發地回來了。
我躲在人群裏,不敢上前相認。
我怕,他早已把我忘了。
可他沒有。
沈瑜翻身下馬,穿過人群將我緊緊抱在懷裏。
「念念,我考上了!」
「念念,我們一起去京城!」
「念念,我要讓你做誥命夫人!」
「念念,我們要一生一世一雙人!」
……
在他回京安置府邸前,他還叮囑我再等他幾日。
我願意等,隻要是沈瑜。
隻是,我等到的不是近在咫尺的婚期,而是沈瑜得了湖陽郡主的青眼。
湖陽郡主看上狀元郎的消息不脛而走,也傳到了我的耳中。
沈瑜勸我莫擔憂,他拒了湖陽郡主的一廂情願。
我信他,卻低估了湖陽郡主。
湖陽郡主催促著,生怕沈瑜起了別的心思。
「可要快些,切莫讓我等得急了!」
我站在湖陽郡主麵前,冷哼一聲。
急什麼急!我這個等著投胎的都沒她急!
要不是擔憂在這世間逗留久了投不成胎,我高低得研究研究怎麼附了她的身,要她嘗嘗做孤魂野鬼的滋味!
沈瑜砍了我最是喜歡的桃樹,取了樹心為我做成木牌。
木牌打磨平滑後,他又去書房取出筆墨,準備在上邊落字。
不知從何處掏出一把匕首,他忽然往腕上一割,鮮紅的血汩汩直流。
我急得去搶他手裏握著的匕首。
「使不得,使不得!」
「你還有大好的歲月可任蹉跎,大可不必為我一個死人殉情啊!」
可是他聽不見,還是任由刀刃沾著血,腕上流著血,地上淌著血……
緊接著,血放得差不多,沈瑜竟然用狼毫沾血,為我寫牌位。
好在他不是要死,隻是為我提牌位上的字。
還好,沈瑜到底是講情分的。
我看著血淋淋的牌位,屬實覺得單調。
「要是添上幾朵桃花就好了!」
我哀歎道。
罷了,反正他也聽不見。
我看著最後一筆落下,沈瑜居然還特意描了幾朵花,綴在了“念念”二字旁。
行吧,也算是記得我所喜好!
沈瑜為我端正好木牌,一麵摩挲著,一麵道。
「念念,她是如何害你的?」
他不提這茬還好,提起我就氣急。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一屁股坐在我的墳頭上,一股腦抱怨了起來。
「那死郡主,下手可狠了!」
「先是讓丫鬟一口氣給我抽了四十來個耳光,然後又叫人往我身上紮針放血。」
「她還不依不饒,將我的身首分離。頭做了同你的見麵禮,身子做了鬣狗的口中糧。」
我哭哭啼啼的,反觀沈瑜卻毫無反應。
算了,他通通聽不見。
「對不住,念念,是我沒有護好你。」
我沒忍住踹了他一腳。
你沒事吧?
嘴上說著情深似海,還不是上趕著要去尋湖陽郡主?
無聊!
他將香囊打開,一隻死蟲被他一甩,置於墳土上。
「拿開!哪有往墳上放蟲子的啊!」
「你但凡埋點珍珠、黃金、瑪瑙呢?」
任憑我怎麼叫喊,沈瑜都沒有回頭。
處理完我之後,他大步流星地走向了他的一片坦途。
「好吧,永別了!」
看著沈瑜離開的背影,我輕聲道。
哪料我閻王殿沒到,直接躥到了沈瑜的跟前。
不對勁,很不對勁!
我一邊往墓地走,一邊想究竟是怎麼個事?
阿娘說人死後若是有心願未了,生出怨氣,將會長久地逗留於人間。
可是我又能有什麼怨氣呢?
縱使死得再冤,我也沒什麼好怨恨的。
怨恨沒有用,即使怨恨,我也活不了了。
何必呢?
倒不如早日投胎做人去,說不定還能夠再遇上至親至愛,總好過魂飛魄散。
苦思冥想,我也想不出來個所以然。
而一離沈瑜遠些,我又瞬間功虧一簣,回到了沈瑜麵前。
我回頭看我的墓,登時豁然開朗。
是碑!
碑上寫的是我的小字,而非姓名!
一定是因為這個,我才不能輪回。
我一口唾沫噴在沈瑜臉上 恨不得把他給剁了。
他大可不必立什麼深情人設,我隻求能落個姓名,轉世投胎。
說不準,我還能與我阿娘再相見。
我吵吵嚷嚷跟了他一路,也沒有讓他回心轉意。
我著急忙慌,他倒好,一寬衣袖搭著湖陽郡主就往屋外走。
沈瑜同湖陽郡主一同上了馬車,我更是氣憤。
這廝裝了好一陣子,估摸著是真怕我變成厲鬼報複他們二人 。
要不然沈瑜也不會前邊心思悲愴,好好安葬,後邊欣喜若狂,與君徜徉。
兩人上了馬車,湖陽郡主歡喜極了。
不但揚言要為他修上好的府邸,還要替他去聖上麵前求個二品官職。
「你看,還是我對你好吧!」
說著,湖陽郡主漸漸往沈瑜懷裏靠了過去 整個人都依偎在沈瑜身上。
沈瑜沒有拒絕,手上動作甚至還虛護著湖陽郡主。
可真是——羨煞旁人!
我惱火極了,坐在對麵氣呼呼地盯著他們。
馬車行經至郡主府邸停下,未掀開簾子瞧見人,我搶先聽見了一丫鬟的哀嚎。
「還我家小姐命來!」
「湖陽郡主,你好狠毒的心思!」
「我家小姐清清白白,做錯了何事要得你如此害她?」
那落寞背影跪在地上,嘶吼著哭喊。
那人不是我的貼身婢女,又是誰?
「桃雲!」
「回去,快回去!」
我吼得撕心裂肺,可她卻一點聲音也聽不見。
我一次又一次伸手去扶她起身,可她卻一點觸覺也感受不到。
郡主府上下人隨主子,均是些個心高氣傲的,沒一個願以正眼待見我的丫鬟。
桃雲的額頭上染了紅,還是堅持一下又一下叩擊那朱門金柱。
「桃雲,別鬧了!」
「她們會打死你的!」
我失魂落魄地跪在桃雲麵前,不知道該怎麼做。
湖陽郡主下了馬車,沈瑜還貼心地扶著她。
看見如此場麵,湖陽郡主沒有絲毫好臉色。
「何處來的死丫頭?」
「一股窮酸味,是跑我這兒討吃食來了?」
「竟敢攔在我郡主府邸門前,好大的膽子!」
湖陽郡主隨口一喚,兩個侍從架起了原先在地上的桃雲。
「哭天喊地,不甚汙穢,拖出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