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她本是青梅竹馬。
七年前,我毫無征兆地離開。
等到我再次回國,身邊的朋友告訴我。
“黎晚現在可對那新晉的小奶狗男模愛不釋手,比當年追你的陣仗還大。”
可她不知道,當年隻有我走了,她才能遠離危險。
然而現在,我快死了,隻是想回來再多陪陪她。
0
飛機落地,重新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時,我有一瞬恍惚。
直到走出機場,陽光灑在身上,我才有了回國的實感。
出租車朝黎晚公司駛去,窗外景色在飛速倒退,我的心跳愈來愈快。腦海中想象過的所有場景,在真正見到她時,全都化作泡影。
黎晚在公司門口與我對望,身邊,站著一個和我極像的男人。
我看著他們親密交握的手,腦袋一片空白。
“周琰?”她怔愣片刻,隨即迸發出刻骨恨意:“你怎麼有臉出現在我麵前?”
我心中苦澀,忍不住向她走近一步。
她卻皺眉喝止:“別過來。”
雙腳頓時釘在原地,和七年前一樣,我一直無條件聽從她的話。
“你沒死在國外,真讓我失望。”扔下這句話,黎晚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我注視著她的背影,心臟抽痛。
她不知道,我確實剛剛經曆一場死亡。
十幾個小時前,我還在異國忍受蝕骨的痛楚,有那麼一會兒,我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昏沉間,一個冰冷的機械音在腦海中響起:“係統已完成綁定,請宿主確認任務:被黎晚愛上並堅定選擇,絕症即可自愈。”
我下意識開口:“確認。”
疼痛戛然而止,隻有地上的汗水和被浸濕的衣服能證明,一切都是真實的。
我登上了回國的飛機,卻沒想到,唯一能救我的人,最希望我去死。
02
我和黎晚是青梅竹馬,她18歲那年,我向她表白,光明正大地牽起她的手。
然而變故陡生,我家一夜破產,父母被陷害入獄,不久後,我被查出胃癌中期。
絕望彷徨時,秦久找到了我。
他在一場宴會上遇見了黎晚,之後便對她一見鐘情,展開猛烈追求。
隻是黎晚愛的人隻有我。
“周琰,我知道你得了癌症。”他站在我麵前,笑容惡劣:“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如快點離開阿晚。”
我惡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頓:“不,可,能。”
秦久嗤笑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我被他的人綁到偏僻的郊外,手腳被鐵棍打斷,身上布滿煙頭的燙傷。
我痛到暈厥,又被他一盆冷水潑醒:“周琰,我能讓你家破產,自然也能對付黎氏。”
我不可置信地抬頭,嘴裏塞著抹布,眼中恨意翻滾。
而他蹲在我身邊,輕快地笑道:“你連自己都保護不好,又能為阿晚做什麼呢?不如趁早滾遠,乖乖讓位。”
他歎了口氣:“我很愛阿晚,可如果得不到,我寧願把她殺掉。”
秦久是認真的。
我看清了他眼中的瘋狂扭曲,讓人不寒而栗。
我最終答應秦久,離開黎晚,孤身飛往國外。
前四年,我利用海外離岸公司操縱國內市場,用盡心力,終於將秦久的公司搞垮。
我為父母報了仇,黎晚也再無危險阻礙。
可我的身體,在日複一日的憂慮勞累中,徹底報廢。
癌細胞擴散,我不得不住院治療。
每一個疼痛難捱的夜晚,隻有想著黎晚,我才能安然度過。
這一切,她全然不知。
03
“琰哥,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陳浩然幫我把行李放好,語氣關切。
“臨時決定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陳浩然是我爸媽資助過的學生,重情重義,也是我唯一的朋友。
在旁人眼中,我是家道中落的落水狗,人人都能踢上一腳。
但其實,近幾年新崛起的新秀公司中,就有我的一份。
我和陳浩然簽訂了代持股協議。
明麵上,他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實則我才是幕後老板。
我不想暴露身份,因為這是我留給黎晚的最後底牌。
去餐館吃飯時,陳浩然坐在我對麵,眼神中有些許難過:“琰哥,你瘦了好多。這幾年在國外,很難熬吧。”
他以為我當初離開隻是受秦久的威脅,卻不知道,我已身患重病,命不久矣。
我不想讓他擔心,於是笑了笑,說:“都過去了。”
陳浩然點點頭,想到什麼,猶豫地問:“琰哥,你見過黎晚了嗎?”
聽到這個名字,我有片刻失神。
她挽著別人離開的背影又浮現在我眼前,心臟應時而痛。
陳浩然看到我的臉色,就明白發生了什麼。
“兩年前,黎晚在身邊養了一個情人,叫段暄誠,明眼人都知道,他是你的替身。”他歎了口氣:“可是她對這個替身越來越上心。琰哥,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她,當年是……”
“浩然。”我輕聲打斷了他。
陳浩然未說完的話哽在喉頭,化作一聲歎息。
七年前的真相,我永遠也不會告訴黎晚。
我不要她後悔愧疚,隻希望她平安快樂,萬事順遂。
04
陳浩然晚上多喝了幾杯,有些醉。
我把他送回家,出來後感到胃裏一陣抽痛。
這是胃癌發作的前兆。
我咬牙走了幾十米,疼痛卻愈發劇烈,甚至慢慢擴散到全身。
我無法忍受,捂著胃蹲了下來。
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一輛跑車停在我身邊。
我抬頭望去,車窗搖下,黎晚的臉出現在眼前。
我強忍痛楚,麵色如常地站起來:“晚晚。”
“你蹲在這兒幹什麼?”
黎晚語氣很冷,可我卻覺得驚喜,自動把這句話當做關心。
但我不能讓她知道我生病了。
隨便想了個借口,我說:“剛剛喝了點酒,有點暈。”
黎晚沒再說話,我怕她離開,趕緊請求:“晚晚,能捎我一程嗎?求你了。”
黎晚猶豫了一下,竟沒有拒絕。
她啟動了車子,駛出一段路後,突然問:“周琰,你後悔嗎。”
此時,疼痛像螞蟻過境,正一點點啃噬我的全身。
在持續而難以忍受的痛苦中,我想到初到國外的恐懼陌生,想到與秦久周旋的心力交瘁,想到被病痛折磨的煎熬崩潰。
可是,“我不後悔。”
無論多苦、多痛,我都不後悔。
因為隻有這樣,我才能為她清掃障礙,助她坐穩黎氏總裁的位置,保護她不受傷害。
可黎晚聽到我的回答,怒極反笑:“很好,周琰。”
她猛地踩下刹車:“滾下去。”
痛感讓我變得遲鈍,我愣愣地看著她,過了半分鐘,在她越來越憤怒的神色中,我才反應過來:“對不起,晚晚。”
來之不易的相處,又被我給搞砸了。
“七年前是我錯了,你能,再給我一個機會嗎?”
黎晚沒有回答,而是又重複了一遍:“滾下去!”
或許,這就是答案了。我苦笑著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跑車在我眼前絕塵而去。
這裏偏僻荒涼,看不見來往的行人車輛。
我痛到雙眼模糊,踉蹌走了幾步,終於暈倒在地上。
05
醒來時,我躺在病床上。
路過的好心人把我送來了醫院。
醫生給我做了檢查,語氣委婉地說情況不太樂觀。
我謝過醫生,交完費用後便出了院。
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如果最後黎晚沒有愛上我,那麼就隻有死路一條。
我回到了陳浩然為我準備的住處。
昨晚在路邊暈倒後受了涼,我有些發燒。
體溫逐漸攀升,我卻全身泛冷,裹緊被子也於事無補。
昏昏沉沉間,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撈過手機,看到那串熟悉的號碼,我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黎晚冷淡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昨晚你說,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你,你同意了?”
“來公司找我。”說完這句話,她就掛了電話。
我被天降的驚喜砸懵了,放下手機,不顧自己還在發燒,急匆匆趕去了黎晚公司。
前台看到我,滿臉笑容地迎上來:“您就是周先生吧?我帶您去見黎總。”
我跟著她來到黎晚辦公室門口。
推門前,我緊張地扯了扯衣服,又深呼吸一口氣,才滿懷期待地推開門——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
辦公室內,黎晚正與段暄誠擁吻。
06
兩人聽到動靜,停止了接吻,轉頭向門口看來。
見到我,黎晚直接黑了臉:“誰準你不敲門就進來的?!”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艱澀到無法出聲。
逼自己忘掉剛剛那一幕,我低聲道歉:“對不起。”
段暄誠摟著黎晚的腰,語氣不虞:“阿晚,你找他來幹什麼?有我還不夠嗎?”
黎晚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像在哄他:“別生氣啊,他是來給我們當樂子的。”
我低著頭,眼眶有些酸。
黎晚從段暄誠懷裏出來,走到我麵前:“周琰,這就是我給你的機會,你接不接受?”
“……如果這是你希望的,我接受。”
“那你可要做好準備。”黎晚挑起我的下巴,臉上含笑,語氣帶恨:“畢竟,這是你欠我的。”
我開始給黎晚當助理。
準確的說,是給黎晚和段暄誠當助理。
段暄誠並不工作,卻每天待在黎晚辦公室。
因為他說,見不到黎晚的每一分鐘都萬分難熬。
黎晚聽著他的情話,笑得無奈又寵溺。
轉向我時,卻滿臉厭惡:“要聽暄誠的話,懂麼?”
黎晚去開會時,辦公室裏隻有我和段暄誠。
他坐在沙發上,翹著二郎腿,懶懶地命令我:“去給我倒杯水。”
我咬牙,可想起黎晚的話,還是照做。
段暄誠存心刁難,連著換了幾趟水都不滿意。
最後一次,他不耐煩地道:“我要熱水,滾燙的,明白嗎?”
我隻好給他接了一杯開水。
杯子是隔熱的,他接過去,嘴唇隻在杯口輕輕碰了一下,然後猛地連杯帶水朝我砸來!
頓時,滾燙的開水全部潑在我身上。
我痛呼一聲,皮膚很快發紅腫脹,刺痛感愈發強烈。
我顧不上其他,衝到茶水間用冷水衝洗。
而段暄誠慢悠悠跟在我身後,輕笑道:“周琰,別怪我,誰讓曾經阿晚喜歡過你呢?”
我倏地回頭,他卻毫不慌張地與我對視:“我知道,我是你的替身。但那又怎樣?阿晚現在愛的人,是我啊。”
皮膚還在刺痛,我的心也揪成一團,酸脹難忍。
我不想承認,可段暄誠的話,是事實。
07
黎晚開完會,知道了這件事,卻被段暄誠顛倒了黑白:“阿晚,他故意接了一杯滾水讓我喝。”
我想解釋,卻在對上她厭惡的眼神時,失去了力氣。
“衣袖別卷起來,惡心死了。”
密密麻麻的水皰露在外麵確實難看,我沉默著,把挽起的衣袖放下。
布料摩擦水皰,加劇了刺痛。
黎晚沒再管我,她和段暄誠走出辦公室,離開時冷冷吩咐:“明晚有個談合同的飯局,你和我一起去。”
然而第二天出發前,胃癌又一次發作。
我痛到在地上打滾,趁神誌還清明時,撥通了黎晚的電話:“晚晚,我臨時有事,可能沒辦法陪你去了……”
黎晚的聲音毫無溫度:“周琰,今晚你不來,這輩子別想再見我。”[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