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長姐自戕之前,留下書信控訴皇帝三心二意,更言羨慕我的夫君能做到對我一生一世一雙人。
夫君聽聞此事,當夜便在書房焚炭殉情。
帝王震怒,廢黜皇後,更誅其九族,懷胎八月的我也一並被送上斷頭台。
行刑那日,血流成河。
再睜眼,我回到了出嫁那一日。
這一回她選擇了我上輩子的夫君,她說:「這一回,換你去體驗和其他人爭男人的滋味了。」
可男人有什麼好爭的。
這一世,我隻想他們死。
......
我重生的時間比長姐晚了些。
醒來的時候,她已在半個時辰前嫁給獻王納蘭璟,成為獻王妃。
現在正是他們二人的洞房花燭夜。
父母小心觀察我的神色,張了張嘴,眼神中帶著愧疚。
那本是我與納蘭璟的婚禮,可誰能想到長姐竟然會用藥將我迷暈,替我出嫁呢?
母親撚著帕子,「仙仙,你姐姐她……」
我揉了揉發疼的額角,「父親,我們入宮請罪吧。」
「不行,你姐姐會被今上責罰……」母親撫案而起。
父親也是滿眼不讚同。
「天色太晚了,不可叨擾聖上。」
「木已成舟,你就代替仙仙,嫁給墉王殿下吧。」
他們的反應我早已預料到。
姐姐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早年便受盡寵愛,我作為幺女,卻從未體會過他們那份獨特的偏愛,從小由嬤嬤帶大。
白嬌嬌要什麼,他們也會盡力為她討來。
可皇室無情。
上一輩子,因為白嬌嬌的任性自戕,連累了整個家族,全族子弟八十人無一幸免。
那時父母方才悔悟,可已經太晚了。
可我不想死。
更不想再為白嬌嬌的過失買單。
見我麵色不虞,父親突然生怒:「她是你姐姐,難道你要她嫁去墉王府受苦嗎?」
「墉王已被廢去太子之位了!」
我抬起眼皮,「所以,你們知道墉王處境困難,不想姐姐嫁,我卻可以?」
二人被噎了一下。
我提醒他們:「哪怕墉王殿下被禁足,他依舊是今上最疼愛的孩子!」
「可……」
「廢去墉王太子之位後,今上可再沒有降下責罰,隻是令其在先皇後靈前思過。父親仔細想想,墉王殿下所犯的罪,豈是一個思過能抵?」
父親沉默了。
更有一點我沒告訴他。
墉王,先太子。
是姐姐上輩子的丈夫,最後登頂皇位之人。
上輩子,他因為貿然挪用番邦進獻給聖上的貢品被人彈劾。
他大言不慚,說父皇的東西,遲早是他的。
不想那話被聖上聽到,怒極之下將他太子之位廢去。
白嬌嬌就是在那時候嫁給他。
她嫁得心不甘情不願,以至於忽略了婚禮那日聖上親自前往觀禮。
婚後她總是回家哭訴自己每天以淚洗麵。
父母都為她心疼。
我委婉的提醒她,好好和墉王過日子,聖上不會虧待她。
可白嬌嬌卻給了我一個白眼。
「你懂什麼?他女人那麼多,我過去還得數著指頭看他哪天來我房裏!」
「無權無爵也便罷了,我要做他的唯一都做不了,我還怎麼陪他吃苦?」
「我定要讓父親上書,讓我和他和離!」
在她眼裏,唯一才是最重要。
可我們這樣的身份,哪裏能求得唯一?
父親還未來得及上書,墉王突然遣散後院,安心思過。
聖上見狀,又恢複他的太子之位,她成了東宮唯一的女主人。
最後又封為皇後。
那時我已嫁給納蘭璟,成為她的弟媳。
納蘭璟身子不好,後院就隻有我一個人。
可成為皇帝的納蘭延卻開始廣納後宮,不再圍著白嬌嬌一個人轉。
白嬌嬌和他冷戰。
最後竟直接自戕,臨死前不忘說自己羨慕我能有一個這麼好的丈夫。
我還沉浸在長姐自戕的事中,不想我的夫君也在書房焚炭追隨。
他留遺書一封,大談對白嬌嬌的欣賞。
二人的舉動惹怒納蘭延,因此斷送了白氏全族的性命,還有我。
還有我腹中那即將臨盆的孩兒。
父親為官數十載,我的話他很快就參透,細想之下不禁滿頭冷汗。
納蘭延是今上早逝的發妻所生,又是由今上親自帶大。
如今久久不曾發落,今上也是不忍。
或許,他還在等一個可以給納蘭延複位的機會。
第二天天不亮,父親就帶著母親和我進宮請罪。
聖上麵色鐵青。
「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欺君罔上,蔑視皇權,你們白家眼裏還有皇室,還有朕嗎?」
天子之怒,令人心生懼意。
哪怕重來一世,我也禁不住膽寒,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父親誠惶誠恐地請罪,自願上交兵符。
聖上這才熄了幾息怒火,令人將父親母親各杖打四十大板才算過去,而我也算受害者,隻輕飄飄十個板子。
父親眼角濕潤,大鬆了一口氣。
「謝主隆恩!」
午時,聽說宮裏傳出納蘭璟和白嬌嬌被罰跪的消息。
母親躺在床上養傷,想要起身卻被腰背的傷口扯得麵色青白,幾乎要她半條命去。
她隻能又躺回去。
「罷,罰一罰她,也正好治治她的任性!」
我的下人給我帶來另一個消息。
聖上因為這件事賞賜了許多東西給墉王,以示安慰,卻並沒有解開對他的禁足。
想來是沒有消氣的。
長姐回門那一天,父母特意將我叫過去。
隻見納蘭璟與白嬌嬌站在花廳中,郎情妾意,好得蜜裏調油一般。
看到我,原本熱鬧的氣氛一滯。
「妹妹。」
白嬌嬌起身,眨了眨眼,「你不要怪我,姐姐對王爺一見鐘情,隻能……出此下策。」
她咬著唇,眼中並無愧色。
反而有些得意洋洋。
身後的納蘭璟目光深深,我與他對視一眼,他的臉色十分蒼白,眼底帶著濃重的青色。
整個人瘦削如薄紙,和過去無甚差別。
看到我,他迅速移開目光。
白嬌嬌蹙眉擋在我們麵前,笑容微斂,「妹妹,木已成舟,我現在已經是獻王妃了。」
「你若是心中不舒坦,姐姐倒是能求王爺讓你做側妃。」
她假情假意。
如果換作之前,那我定是忙說不敢的。
「姐姐真的願意?」我滿臉期待。
她的笑容一僵,沒想到我真會這麼說,很快連那點笑容都維持不住。
白嬌嬌占有欲很強,隻要是她想要的,就必須得到。
隻要是她有的,別人就不能有。
她怎麼會容忍我和她共享丈夫呢?
眼看氣氛難看,還是父親清咳一聲,打破了沉默。
「好了,今日你姐姐回門,就不要說這些胡話。」
「你應為你姐姐高興才是。」母親也道,她由下人攙扶,顫著腿去到姐姐身邊,「計較個沒完做什麼?」
上次被杖打的責罰讓她行走艱難。
今日白嬌嬌回門,她是強撐著起身的。
我低眉斂目,「父親母親說得對,臣女在此恭祝王爺王妃新婚。」
有我這句話,白嬌嬌這才露出笑顏。
我也笑了。
他們最好一輩子鎖死。
白嬌嬌一臉甜蜜的看著納蘭璟,納蘭璟則是主動與父親攀談,很是熱情。
父母親更是高興的留他們二人用飯。
上輩子,納蘭璟不是這樣的。
他甚至都沒有陪我回門,反而是稱病在府,回門那天隻有我自己一個人。
父母親見了我一麵,說了些讓我好好伺候王爺之類的話,便直接讓我回去了。
我有些失落。
其實當時我有很多話想問他們,想問母親有沒有什麼要教我的,如何與丈夫相處,夫妻之道又是何?
我像個客人,匆匆來,匆匆走。
而王府也不過是一個驛站。
飯桌上,納蘭璟狀似無意地提到父親屬意哪一位皇子。
我詫異地多看了他兩眼。
心中有一個預感,那便是他也重生回來了。
父親並未回答,隻是打著哈哈糊弄過去,關心起納蘭璟的身子來。
納蘭璟胸有成竹,「嶽父大人放心,本王已找到神醫治療疾症,不出三月便能好全。」
我笑了。
上輩子,他被疾症所擾。
是我讓人跑遍大江南北,將遊曆的神醫找來替他治病,花了三個月治好了他的疾病。
也是因為此事,他才對我有所改觀,願意與我同房。
使我在王府不再舉步維艱。
我還覺得是苦盡甘來。
這輩子沒有我,他真的能這麼順利嗎?
我命人去了江南一趟。
這之後的時間裏,納蘭璟開始在朝堂活躍,替今上解決了不少麻煩。
今上終於注意到他,屢次誇讚褒獎,十分風光。
父親養好腿傷之後,也開始在朝堂為他說話,從前的墉王黨羽被打壓得厲害,很快四散逃開。
墉王開始著急了。
他找到父親,想要求娶我,迎我做側妃。
是羞辱。
也是為了爭一口氣。
父親氣得晚膳都不用。
直到深夜,我要睡下時母親才命人將我叫去。
「墉王殿下想娶你做側妃。」
母親半趴在床上,滿身苦藥氣,說幾句話的功夫便氣喘籲籲。
「你也說過,今上最喜歡這個皇子,若日後他出來,極可能針對嬌嬌他們?」
我愣了一下,心口微微發酸。
原來是要我過去安撫墉王,兩邊配平,不至於讓其傷害到白嬌嬌。
袖中的拳頭微微握緊。
「墉王恨姐姐逃婚,能善待女兒麼?」
「這……我從不曾聽說他虧待過後院那些女人。」母親有些心虛。
想來她也是能猜到我嫁過去的處境。
有些渾水,她不想讓白嬌嬌去淌,可我卻可以。
「可女兒不想因姐姐之過,賭上後半生。」
「你……」
「你怎能如此自私!」
母親顫抖著指著我,眼裏滿是憤怒,憤怒我不再聽話。
我往日最怕她這個目光。
如今也咽下酸楚,慷鏘道:「姐姐犯下如此錯事,一遍遍要家族去幫忙善後,此次聖上不追究已是仁慈。」
「若母親真應下此事,來日又要有人嘲笑墉王無用,隻能撿個沒用的嫡次女。」
「女兒性子烈,大可直接碰死在他跟前,與姐姐那樣任性一些,到時候拉著整個白家陪葬好了!」
母親都被嚇住,久久沒有回過神。
我說完大步離開。
回到院中,丫鬟桃兒告訴我去江南的人來消息了。
該找的人也找到了。
我抬手撇去眼角幹澀,嘴角勾起淺笑。
人都到齊了。
我被納蘭延給堵在天香樓。
桃兒緊張地擋在我麵前,「墉王殿下,您要做什麼?」
「賤婢滾開,此處沒有你說話的份兒!」
麵前藏青色衣裳的男子麵色難看,眼藏陰戾,帶著玉扳指的指頭握得哢哢作響。
他是衝著我來的。
因為父親上書,他求娶我的請旨被駁回。
甚至受了今上的訓斥。
他瞪著我,「白仙仙,你家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本王!今日,你逃不脫本王的手掌心!」
桃兒聞言麵色煞白。
我將她拉到身後,朝納蘭延盈盈一拜,字字無奈。
「墉王殿下,臣女與父親拒婚,實在是為殿下考慮!」
他眉頭一揚,「考慮?」
我點點頭,將此事一點點分拆了說給他聽。
如今聖上還因長姐之事因為他,如他在此事強納我,那隻會消磨對納蘭延的愧疚與不忍。
納蘭延若有所思,「那你覺得本王該如何?」
我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
納蘭延半信半疑,冷哼一聲離開了。
「若你的辦法不能成,本王絕不會放過你們家!還有你姐姐!」
我滿臉惶恐地點點頭。
不久,白嬌嬌和納蘭璟驚慌失措地回到白府。
二人像是見了鬼似地。
最近納蘭延突然開悟,不僅僅解散了後院那些女人,還誠心在先皇後靈前思過。
聖上去看時,他已是青茬滿麵,不再心高氣傲。
到底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孩子,聖上心中一軟,又訓斥了他幾句,就解了納蘭延的禁足。
流水的賞賜送到他身邊。
和上一世如出一轍。
不怪白嬌嬌和納蘭璟這樣驚恐,他們或許以為納蘭延也重生了。
納蘭延正春風得意,沒忘記派人送來謝禮。
白嬌嬌來看我時,看到堆了滿院子的禮,得知是納蘭延送的,麵色變了變。
她來到我麵前。
「你最近和墉王殿下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