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靈蕪仙尊的愛徒因貪玩闖入魔淵，被魔氣侵擾，丹田破裂，靈脈汙濁。

為助徒弟重歸仙途，靈蕪仙尊將我抓住。

剖開我的肚子，打碎我的經脈，以我的肉身作為容器。

在我奄奄一息之際，仙君冷然，

「人魔混血本就不該苟活於世，能為蘭兒作出貢獻，算是你僅存的價值」

他以為我必死無疑，將我拋進魔淵。

可他不知道，我是魔主殘留世間的血脈。

靈脈斷，魔體生！

臟兮兮的饅頭在我麵前滾過。

我咽了口口水，想要伸手去撿。

下一秒，一隻靴子落下饅頭上，將其碾爛。

我抬頭，一個飄然若仙的人居高臨下的看著我，他側身詢問周圍的人：

「她就是那個人魔混血？」

往日視我如敝履的村民們點頭哈腰，

「對，就是這小蹄子。整日在我們村莊偷雞摸狗的，趕也趕不走。

若是她犯了什麼錯礙著仙人的眼了，我們可是一概不知啊。」

「對啊，我早就看這賤蹄子不順眼了。

小小年紀，一臉狐媚子樣，估計也想跟她娘一樣去勾搭個魔族。

我們可是最瞧不起這種人了。」

「……」

村民七嘴八舌的貶低著我，努力撇清和我的關係。

景珧看著麵前麵黃肌瘦，有些臟亂的小姑娘，眼中閃過一絲嫌惡。

若非人魔混血可以救小師妹，他是萬萬不會來尋找如此肮臟下賤的人。

他並未把我放在眼裏，神情帶著幾分倨傲，開口道：

「我是太始宗青蕪仙尊的親傳弟子景珧，這次來是希望你能去太始宗幫我們一點“小忙”

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我看了眼被他踩在腳底已然稀爛的饅頭，又看著他眼底劃過的厭惡。

我眼中滿是謹慎，默不作聲的向後挪了一步。

「我不去。」

景珧臉色一僵，隨後冷笑，「這可由不得你。」

說罷，他手輕輕一甩，一根繩索飛向我，我扭頭想跑。

一個村民卻攔住我的去路，他用力的甩了我一巴掌，笑的猙獰：

「仙人有事拜托你，你這賤蹄子可別不識好歹，惹惱了仙人，害了我們全村人，可沒你好果子吃。」

前有狼後有虎。

我被那個巴掌狠狠的打的跌坐在地，一陣耳鳴。

隨後，繩索將我給捆住，動彈不得。

剛剛率先攔住我的村民搓搓手掌，滿臉討好。

「仙人既然已經抓到這賤蹄子，那之前說好的獎賞……」

景珧滿臉不耐的扔出一個布袋。

布袋砸落在地，掉出幾塊金子，周圍的村民一哄而上的爭搶起來。

緩過神來的我，看了眼剛剛攔住我的男人，那是村頭的李二狗，平日最是遊手好閑。

此時他站在正中間，搶到的金子也最多，笑的一臉春風得意。

我垂下眼眸，臉上是火辣辣的疼。

我早就知道，像我這樣的人魔混血，去哪都是不受歡迎的存在。

所以我想不通，像我這樣的人能幫太始宗什麼忙。

我也不敢想通。

2

為了懲罰我先前的不配合，景珧禦劍飛行時將繩子的一端捆在劍尾。

另一端則捆在我身上，讓我懸空垂掛在劍的下方。

他眼含警告，道：

「我勸你不要再想著逃跑，否則摔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

我低頭不語，一副畏縮的模樣。

景珧似乎趕的很急，他禦劍的速度飛快，

我懸在半空，那勒著我的繩索極細，同時又很緊，仿佛嵌入我的肉中。

風如刃一般大肆吹過臉頰，讓我睜不開眼。

我想讓景珧慢些，一張嘴，風沙灌入我的口鼻，伴隨著胃裏火辣辣的痛。

久到我幾乎有些麻木的時候，終於到達目的地。

我被帶到青蕪仙尊所在的淩雲峰。

景珧帶我來到一個大殿中。

他畢恭畢敬的向殿中人行禮，

「師尊」

青蕪仙尊神色淡淡：「找到了？」

景珧點點頭，提起我的後領，

「應當是她沒錯了。」

青蕪仙尊略抬眼皮，堪堪掃過我。

他輕抬手，一道利刃劃過我的掌心。

我吃痛一聲，血滴即將滑落時又朝青蕪仙尊飛去。

下一秒血滴湮滅，青蕪仙尊眉頭微皺：「的確是人魔後代。」

「但她太瘦小了，怕是承受不住過多魔氣，若是轉移到一半她便支撐不住。

隻怕一切都會功虧一簣。

蘭兒那邊有我，還能支撐一段時間，這些日子，就先將這人魔混血放在太始宗調養。

事關蘭兒日後仙途，我不希望出現任何紕漏。」

景珧低頭應是。

他們倆個的談話完全不避諱著我，似乎並不在乎我知道了會如何。

我不懂他們說的這些話是什麼意思，心中隱隱帶著不安。

「好了。」

說起自己最疼愛的小徒弟湯玉蘭，青蕪仙尊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浮現出些許笑意。

「蘭兒待會該醒了，如果不見我，怕是又要鬧。」

「是，那師尊我先帶她下去，晚點再去看望小師妹。」

「你師妹體弱，這段時間你們就不要去打擾她了。」

遭到青蕪仙尊的拒絕後，景珧將我帶去了一個有些偏僻的院落。

一路上他的臉色並不好，我猜測是因為沒能見到他師妹的緣故。

「你……」

他擰了下眉心，突然意識到不知道怎麼稱呼我。

「你叫什麼名字」

我依然低著頭，

「我沒有名字。」

其實我有一個名字，我自己取的。

從我有意識起，他們都叫我小雜種，賤蹄子。

我沒有五歲前的記憶。

村裏的人說是因為我是天煞孤星，我卑賤的人魔血統把我娘克死了。

而後的日子裏我一直靠撿別人不要的東西來謀生。

什麼爛菜葉或者臟兮兮的包子我都吃過。

在某一次因為撿了地上半個包子被打的半死的時候。

我突然就想給自己取個名字，別人都說這種卑賤的血脈有什麼資格活著。

但是我想活，我想光明正大，健健康康的活著。

所以我取了一個名字，一個叫「長生」的名字。

但是我並不打算告訴景珧我的名字。

因此說完那句我沒有名字後。

周邊的氛圍就陷入了沉默。

景珧打量我一番，扯了下嘴角：

「既然這樣，我給你取個名字吧，看你麵黃肌瘦的，叫你小黃如何。」

他的語氣隨意，像是在給一頭狗取名。

景珧扯了扯我身上的繩子，牽著往前，

「走吧，小黃，去你的新家。」

3

在太始宗的待的這兩天勝過我過去的十五年。

起碼我每餐都能吃飽飯，還不用擔心挨打或者遭到別人鄙夷的目光。

這裏所有人都很忙，忙著踏上仙途，追求大道。

除了每天定時來給我檢查身體狀況的景珧，根本沒有人會注意到一個渺小的我。

我每日都會有意無意的四處閑逛，熟悉周圍的地形。

食堂離我的住所很近，在我來太始宗的第三天。

居然意外的在食堂的一個角落發現一隻小狗，看起來應該有幾個月大了。

我一麵思考仙門也會有這種凡世的寵物嗎？

一麵遞給它一個肉包子。

它看起來很開心的蹭了蹭我的腿。

我把它帶回了住所。

接下來的每天，我都會特地給這隻小狗留一個包子，我還給它也取了一個名字，叫平安。

……

時間過的很快，一眨眼我來到太始宗已經半個月了。

時間也來到了這個月的十五，這是每個月我最痛苦也最虛弱的時候。

每個月的這個時候我的身體裏會湧出濃厚的魔氣，環繞在周圍，將我淹沒。

這也是為什麼我平時與常人無異，可村民都知道我是人魔混血的原因。

隻有擁有半魔血統的人才會每個月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他們說這是天道對人魔血統的懲罰，人魔這種低賤的血脈本就不該存活於世間。

我痛苦的縮在角落裏，雙目赤紅。

平安湊過來，嗚咽一聲，舔了舔我的臉。

濃重的魔氣吸引了青蕪仙尊的注意，他“擔心”我的身體出差錯，帶著景珧等人趕來。

看著我身邊縈繞的魔氣，青蕪仙尊眼眸微眯，

「她對魔氣的承受能力倒是比我想的強，如此，過幾日就可開始轉移了。

明日起，將她安置到蘭兒附近的偏殿。」

景珧拱手應是。

確認我不會出事後，青蕪仙尊便離開了。

景珧倚靠在門邊，撇一眼被黑霧環繞著幾乎看不清臉的我。

他扯扯嘴角，眼含輕蔑。

果然是低賤的人魔血統，能為小師妹做貢獻，也算是此生之幸了。

痛感逐漸增加，我痛苦在地上打滾，雙手在自己身上抓出血痕。

景珧隻是漠然的看著。

待到天蒙蒙亮，魔氣逐漸退卻回我體內。

此時我已經陷入昏迷之中。

景珧不耐煩的輕嘖一聲，想到青蕪仙尊的吩咐。

他遞給身邊小童一個眼神，

「去把她喊醒。」

……

我是被一桶水潑醒的。

我睜開眼的時候，就見景珧身邊的小童拿著一個空桶，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啊小黃姑娘，喊您半天也沒醒，無奈出此下策。

畢竟景師叔還有事呢，耽擱不得。」

我木然的爬起身，地上是一大灘水漬，渾身濕漉漉的，從頭發往下都在滴水。

身旁昏睡的平安也被動作驚醒，它朝著那小童汪汪直叫。

那小童擼起袖子，

「嘿哪來的小畜生……」

我緊緊的抱住平安，三步做兩步到景珧的身邊。

甕聲甕氣道，

「要去哪？」

「跟著就是了。」

4

我跟著景珧來到一個華美的大殿。

我從未想過在修仙大宗能有這麼華麗奢侈的住所。

這大概就像是人間的皇宮一般吧。

景珧帶著我一走進去，一個白瓷瓶鋪麵砸來。

「一點用都沒有，什麼狗屁靈藥，我不要再吃了。」

景珧避身閃開，而我躲閃不及，白瓷瓶徑直砸向我的腦門，血順著我的腦袋緩緩流下。

白瓷瓶掉落在地，掉出一粒靈丹。

景珧隻是隨意一瞥，並不在意。

我看著散發著瑩潤光澤的丹藥，猶豫了一下，還是撿起來。

小聲詢問：「這個，還要嗎？」

景珧還沒說話，室內侍女攙扶著一個身著淺藍紋裙的仙子走出

她麵色蒼白的發灰，但是神情確是不掩的驕縱。

湯玉蘭看到景珧時，眼神一亮：

「咳咳……大師兄，你終於來看我了，還以為你把蘭兒忘了。」

她渾身重量壓在侍女身上，視線轉向我，目光中帶著敵意。

她上下打量我，

「哪來的小乞丐？」

湯玉蘭柳眉一蹙，

「大師兄你這麼久沒來看我……就是因為這個小乞丐，她看起來好惡心啊。

渾身濕漉漉的，懷裏抱的那是什麼啊？臟死了。」

景珧自然不能說之前是青蕪仙尊不讓他來，他笑著寵溺的摸摸湯玉蘭的腦袋。

「師兄自然是想來看你的，但是師兄更擔心你的身體。

這段日子，我去尋了能解決你體內魔氣的方法。

她便是關鍵。」

我胡亂的擦了擦臉上的血跡和水滴。

湯玉蘭這才正眼看我，眼中仍帶著嫌棄，

「看起來真有夠惡心。」

她掃到我手裏拿著的丹藥，揚起下巴，

「喂，小乞丐，你想要這個嗎？」

我點點頭，隨後悶聲道：

「我不是乞丐。」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她體內有一種讓我覺得很熟悉的東西。

湯玉蘭才不管這麼多，她從小驕縱慣了，哪怕現在身體抱恙，她也直接從我手中奪過丹藥。

將靈藥扔在地碾了幾腳，

「喏，現在賞給你了。」

靈丹並沒有如我想的那般被碾碎，隻是有了些許裂縫，站上了一層灰。

景珧刮了刮她的鼻子，

「那麼用力做甚，本就有傷在身，等下疼了又要哭啼。」

我沉默不語。

湯玉蘭雙眸微眯，捂著心口，麵色隱隱透出黑霧，她重重的咳喘起來，一句話斷斷續續的：

「怎麼？

我可是青蕪仙尊最寵愛的徒弟。

我賞賜給你，你卻不接，瞧不起我？」

景珧擔憂的扶住她，掃過我的臉，語含警告，

「別讓蘭兒不高興。」

我默然，隻是摟著平安的手緊了一些。

一步步走上去，撿起了那枚沾滿湯玉蘭腳底灰的丹藥。

「謝仙子賞賜。」

5

我被安排在離湯玉蘭很近的一個偏殿內。

平安似乎是知道我的心情不好，它舔舔我的臉頰，搖搖尾巴，試圖安慰我。

我想告訴它我沒事。

屋外突然傳來一陣嘈雜。

幾個弟子打扮的人在附近攀談。

「誒，聽說那人魔混血就住在附近。也不知是哪間屋子。」

「真搞不懂仙尊，帶這種血脈低賤的人入我太始宗做甚？」

「青蕪仙尊的決定也是你我能置喙的？

不過我有小道消息稱，玉蘭仙子誤入魔淵，九死一生才回來，怕是侵染了魔氣，靈脈與丹田有損

估計是要靠這人魔混血才能擺脫了這魔氣。」

「為什麼不找其他修仙者？」

「你傻啊，修仙者如何能扛得住魔氣，而純種的魔怕是隻存在於魔淵中了。

魔淵魔氣如此濃厚，連青蕪仙尊都不敢隨意進出。

怕是隻有這人魔混血是最適合的容器了。」

「好了別說那麼多了，小心隔牆有耳，若是被長老知道我們妄議仙尊，少不了一頓罰。」

我隔牆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一涼，待屋外人離開後，我癱坐在地。

先前湯玉蘭給我的熟悉之感也掀開迷霧，

是魔氣。

她體內有魔氣。

怪不得，身為青蕪仙尊最寵愛的弟子，看起來卻如此羸弱。

怪不得我靠近她時沒感受到一絲靈氣。

我一開始就該想到，偌大的太始宗能有什麼要我幫忙的呢？

之前青蕪說我太過瘦弱承受不了太多魔氣。

他們先前就在我麵前提過轉移之法。

從始至終他們都沒有避諱著我，在螻蟻麵前有什麼好隱藏的呢。

可是，為什麼偏偏是我，就因為我是人魔混血嗎？

我不敢賭湯玉蘭身上的魔氣盡數轉移到我身上後我能存活的幾率。

從一開始莫名其妙被帶入太始宗我的心裏就壓著一塊巨石。

現在巨石落地，我不敢想的真相也得到印證。

我得離開，趁著他們還沒下手，離開這裏。

我想活下去。

回想著這半個多月對這附近地形的熟悉，我抱起平安。

借著夜色，逃出了偏殿。

……

我不知道的是整座淩雲峰都覆蓋在青蕪的神識中。

我逃出偏殿的第一時間，他就已經知曉。

青蕪看著此時湯玉蘭躺在榻上，雙眼緊閉，滿臉汗水。

他眉頭微皺，一麵朝她體內輸送靈力，緩和她的疼痛。

一麵召來景珧。

聲音淡淡，卻帶著威亞：「那人魔逃了，抓回來，蘭兒難受的緊，也是時候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