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是誰呢?
是普天之下最受寵的嫡公主。
而禾陽,隻是宮牆裂縫中開出來的野花,不起眼卻倔強。
我本以為,老死宮中是我此生唯一的命運。
可十五歲那年,父皇在他最寵愛的朝陽公主建議下,將我許給了新科狀元顧承昭。
伺候我的老嬤嬤說,這是我的福氣。
可對顧承昭來說,我卻是他的孽。
縱使我再不受寵,但名義上終究還是一國公主。
而國有祖製,凡成駙馬者,終生與仕途無緣。
顧承昭寒窗苦讀十數年,為的就是高中之後在朝堂上大展拳腳,為民分憂。
可是因為我,他滿腔抱負全都化為了一聲長歎。
我對此心懷愧疚,隻好在婚後竭盡所能地侍奉他,盡到一個妻子的本分,以盼能早日捂熱他的心。
可他的心,卻早早給了朝陽。
那日他無意之中叫錯閨名,我雖覺得怪異,但事後並未過多追究。
畢竟不論娶我還是娶朝陽,他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直到今日打掃他的書房,我在書案的夾層中,發現裏麵藏滿了他寫給長姐朝陽公主的信。
我才知道,他對我冷淡的原因,並不單單是我害他無緣廟堂。
我一直以為,顧承昭不是一個喜歡風花雪月的人。
可信中的柔詞繾句,字字都是他的情意。
那些情意,叫我嫉妒的心酸。
而顧承昭那句不耐煩的「禾陽,別鬧了」,更是如同萬千銀針般紮在我心上,密密麻麻刺得我心疼。
於是我頭一次拋下禮節和規矩,跌跌撞撞跑出了宅門。
可世事無常,上街之後,我意外遇上百姓暴亂,就這樣無辜慘死了。
我的屍體被砍得麵目全非。
許是過於恐怖了,負責收屍的捕快蓋了兩層白布,將我捂的嚴嚴實實。
而此時的顧承昭,就站在我的屍體前,一臉平靜。
我自認為自己對他情深意重,在我死後,我以為他起碼會為我小小的惋惜感傷一下。
然而並沒有,他由始至終都表現的像個局外人一般,仿佛躺在地上的根本不是他的發妻。
不過想想也是,他真正喜歡的人是朝陽,如今我死了,怕是正和他的意。
捕快掀起白布一角,露出我血肉模糊的半邊臉,向顧承昭歎了口氣。
「狀元郎,您看看這是尊夫人嗎?」
顧承昭抿緊了嘴沒說話,眼神沉溺幽黑,死死盯著我的耳垂。
那裏,有一顆芝麻大的黑痣。
猶記得成親那夜,顧承昭掀起我的紅蓋頭時,我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一直側著頭不敢看他。
燭火閃爍下,顧承昭最先瞧見的,便是這顆痣。
他說:「耳內有痣,是長壽之相,他日我若早死,公主不必守節,自可另嫁他人,以免餘生寂寞。」
我那時候真的愚蠢,根本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反而一本正經的向他許諾。
「大喜的日子,夫君莫說這種晦氣話,我既是長壽之相,定會陪著夫君白頭偕老的!」
我還記得,顧承昭當時聽完這話,淡淡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我看不懂的異色,臉上一點喜意都無。
反而是我自己對這承諾當了真,心心念念盼著與他長相守。
如今想想,他那時候必然是希望,那句話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吧。
他想共白頭的人,從一開始就不是我啊。
可在父皇降旨賜婚時,我也曾在宮裏托人問過他,倘若不願娶,我自有法子說服父皇的。
而他那時候的回複卻是:「公主金枝玉葉,得之我幸。」
我以為,他心裏是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