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帶回一女子,機緣巧合下我算了她的命。
原來她和我夫君糾纏了三世,而這是最後一世。
後來女子果真嫁入將軍府,於是我沒再糾結,「和離吧,我與你良緣已盡。」
我沒想過再回府,也不覺得他會為我傷心。
後來,聽世人說。
將軍死狀慘烈,手裏緊緊握著一枚玉佩,
而那枚玉佩,是我為他求的。
......
每天晚上七點半我準時關門。
無論刮風還是下雨,何光總會親自接我回府,今天也不例外。
見他冒著大雨趕來,我有些心疼地說「夫君,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不必每日親自來。」
何光笑著搖頭,脫下外套給我披上。
窗外狂風怒吼,他收拾好一切,拉著我的手笑說「天黑了,為夫不放心你。」
靈兒和巧兒一直笑,
「咱們姑爺真貼心,每天都親自來接姑娘。」
「是啊是啊,老爺以前還擔心姑娘會受欺負,看來白擔心了。」
「不知道姑娘什麼時候能有孩子?」
「姑娘和姑爺這般恩愛,孩子早晚會有的。」
靈兒和巧兒嘀咕個不停,我抬頭看何光,他對我溫柔一笑。
門磁拉響了,一個年輕柔弱,衣衫襤褸,容貌姣好的女子走進來,許是外麵下雨,她的衣服全濕了,頭發也成一綹一綹的。
何光加大力度捏住我的手,眼神躲閃,好像很緊張。
那女子也一驚,嘴巴微張,眼睛直盯著何光,隨後平靜下來,看著我說「先生,我想算算姻緣。」
「這位姑娘,我們現在不營業了!」還沒等我開口,何光就氣憤地說。
「靈兒,巧兒送客!」
兩個小丫頭一驚,有些害怕。
我給她們一個眼神,又輕拍何光的手。
看著那女子說「今天我不會再給人算了。」又望向何光「不過外麵雨下得這般大,姑娘想要在我這兒避雨,也不是不可以。」
我瞧了瞧她,看麵相這姑娘也是個可憐人。
「先生,那我改日再來吧。」
話是對我說的,可她卻依依不舍地盯著何光。
隨後轉身推開門,何光叫住她「外麵這麼大的雨,你能去哪兒?」
她手一頓,眼一垂「不勞老爺費心,我去哪兒,都行。」
我見過太多命苦之人,雖不能幹涉他人命運,但偶爾施以援手還是可以的。
「姑娘若不嫌棄,就在我這兒等雨小了再走吧。」
風勢漸弱,想必雨也要變小
靈兒著急說「可是,姑娘您一會還要看易經。這……」
確實,師傅告誡過我,每日務必精讀,不可懈怠。
既選擇了它,就要做到最好。
我皺眉「這……」
何光開口,滿眼期待「夫人不如讓她去我們府上暫住一晚,等明早雨一停就讓她走,可好?」
那女子渾身發抖,直直站在角落,像個無家可歸的貓,惹人憐愛。
就一晚,也不算是幹預她的命,師傅常教導我要多行善事。
思忖片刻,我朝何光點了點頭。
他嘴角微揚,神情放鬆,牽著我上了馬車,那女子也跟著我們上了馬車。
但我總覺得她很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回府之後,除了靈兒和巧兒,嬤嬤們看見她都很吃驚,
等我一靠近,卻又什麼都不說。
一時間,我對這女子很好奇。
麵相苦,四肢纖細,但皮膚細膩,雖衣著破爛可氣質優雅,不像是貧苦人家出生的。
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何光端著銀耳蓮子羹,試探問我「夫人,這雨一直不停,不如就讓白姑娘在我們府上多住幾日吧。」
白若煙,她的名字,是我從夫君哪裏得知的。
「夫人,我實在無地方可去了,求您讓我在府中多停留幾日吧。」
她猛地跪在地上,邊哭邊磕頭。
我著實被她嚇了一跳,
鏡子映出白衣女子跪在地上,梨花帶雨哭著磕頭。
師傅叮囑過我,不要隨意幹涉他人命運。
可這……
罷了,今日因來世果,日行一善而已,住就住吧,將軍府那麼大也不差她一個。
我長歎一口氣「可以,五日之後你必須走。」
她擦擦淚,朝何光一笑,何光眉間舒展,我有些恍惚,
竟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放鬆。
「小姐,為何要白姑娘在咱們府中住?」靈兒氣憤問我「咱們又不是供給乞丐的。」
我回「她是苦命人,幫她一下應該的。不許再抱怨了。」
走過長廊,兩個嬤嬤在小聲議論,我示意靈兒輕聲,想聽聽她們到底在說些什麼。
雨聲很小,聲音越來越清楚。
「白姑娘自小跟將軍一起長大,又有以前那些事兒,看來是要在咱們府常住了。」
「也是,不過看夫人模樣好像不知情。」
「這事兒夫人早晚會知道的,夜裏我可是親眼見將軍進了白姑娘房間,若是將軍想納妾夫人還能不同意?」
「是啊,本來夫人出去給人算卦就已有損名聲,若是再不同意,那就落得個悍婦名了。」
我怔在原地,心中一顫。
她是畫上的女子!她就是畫上的女子!
眼底蓄起的淚光,快要將我的視線給淹沒。
怪不得我覺得她眼熟,新婚那日我翻出來一張畫,問何光畫上女子是誰,他含糊其辭告訴我是他一個妹妹,現已不知蹤影。
當時沒在意,誰承想那畫中女子,竟是她!
告訴她姓名,讓她在府中留宿。
什麼妹妹,是忘不了的人吧!
靈兒沒忍住大喊「你們是閑得沒事兒幹了嗎,竟敢在主子背後亂嚼舌根子。」
嬤嬤趕緊跪下「夫人,奴婢……奴婢……求夫人饒命。」
看她們驚慌的樣子,我不禁自嘲「起來吧,靈兒,去叫老爺和白姑娘,就說我有事要問他們」
我瞥了一眼老嬤,望向天空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愛嚼舌根子的東西,發賣了吧。」
「啊……」那兩個老嬤臉色蒼白嘴裏大喊「夫人,你不能這麼做,不能……不能……」
下巴傳來濕意,我還是沒忍住哭了出來。
何光坐著喝茶,笑問「夫人找我前來有何事?」
我沒回答,看了一眼白若煙,她嚇得發抖,好像老鼠見了貓。
我坐下,兩個嬤嬤跪在廳堂「夫君難道不跟我解釋一下,你為何會知道白姑娘姓名嗎?」
白若煙向前一步,低著頭說「昨晚老爺給我送薑湯時,我告訴了老爺,若是讓夫人誤會了。」她哭了起來「都是若煙的錯,還請夫人責罰。」
何光一怔,又說「昨日看白姑娘淋了雨,我就命人給她送了薑湯,夫人,可千萬不要誤會!」
我淡淡抬眼,
薑湯?
不是自小就認識嗎?何必要裝呢!
我冷笑「是嗎?」然後看向何光「夫君可還記得新婚時那幅畫,畫上女子就是她吧!」
我看著何光,眼中不自覺沁出了淚花。
何光猛地抬頭,拉著我的手「阿妍,你聽我說,不是的」
他指腹揉搓著我的手,神情焦急
「……我……我這就讓她走!」
他徑直走到白若煙麵前,朝她扔了一包錢,指著門外怒吼
「滾,拿著錢滾!別再出現在我們麵前。」
靈兒氣憤不已,兩個嬤嬤嚇得臉都白了。
白若煙哭著撿起了地上錢,望著何光不舍地說
「哥哥,對不起,我……我實在沒有地方可以去了,所以才……才……」
「滾!」
白若煙一步一回頭
何光被激怒「你快走啊!看什麼?我有夫人了!」
「那日你就不該找來!」
我開口問何光「那幅畫,夫君應該還留著吧。」
他承認道:
「是」
隨後又向 我保證
「不過,阿妍你放心,我這就叫人把它燒了,不,我親手燒了!」
「我心中隻有你一個!」
他倒不隱瞞,可我的心好像被岩漿包裹著,嗬嗬直疼。
成婚兩年,你又為何要藏其他女人的畫。
風吹枯葉落,雨已經連著下兩天兩夜了。
還沒來得及差人拿畫,就見小廝匆忙跑來。
「老爺,白……白姑娘她暈倒了。」
何光猛地放開我,冒著雨跑向大門處。
府內階梯處,白婉茹身著粉色厚衣裙倒在了雨中,頭枕著胳膊,雖暈倒了,可姿勢卻美極了。
何光把她抱起,從我麵前過去,神情慌張兩步並做一步朝房內走,邊走邊大喊「快,快去請郎中!」
雨落在地上,可又像是一遍一遍淩遲我的心。
看著這一幕,我想起了師傅說的那句話,
緣分使然,不必強求。
可動了心之後再割舍,真的好痛。
白若煙算是昏迷了一下午,何光在旁守著寸步不離。
剛回府,我就聽到白若煙哭哭啼啼地說「哥哥,你知道嗎煙兒真的找你找了好久,這些年我過得好苦啊。」
室內燭光暗淡,她哭成了淚人,他伸手幫她擦淚。
何光回她「我怎能不知道你孤苦,隻是我現如今已成婚,我會給你一筆錢,你就此離開吧。」
白若煙抽泣不斷「哥哥,你真的舍得我嗎?舍得當年那個連命都不要去救你的那個小女孩兒嗎?」
白若煙撲向何光
「煙兒,如今我已娶妻,你難不成想做妾?」
白若煙把頭埋在他懷裏:
「就算是做妾,如兒也心甘情願。」
何光不說話。
一股酸楚湧上心頭,我看不下去了,推開門進去。
門響,何光回頭,猛地推開她。
「阿妍,你聽我說。」
白若煙瞥了我一眼,邊咳嗽邊說「夫人,咳咳……還望夫人見諒。」
她該向我行禮,何光不可能不知道,可他卻站在一旁什麼都不說,眼神時不時瞧向她。
我強壓心中的痛意,坐在床邊,抬眸「夫君,你且去忙公務吧,我與白姑娘說兩句話。」
「這……」
我冷笑「夫君,難道我還能吃了她嗎?」
何光走了,她也不裝了「姐姐,你覺得他真的愛你嗎?我和他一起長大,六歲那年他落水我舍命救他。若不是我家中出事又怎會輪到你與他成親。」
我一笑「落難小姐?禮儀隻受了一半,怪不得這麼沒教養!」
她氣得說不出話,眼裏有無數怨恨,
怨我成為將軍夫人,怨我享了她的榮華富貴。
我又說「你何年何月何時生?不是想算命嗎?我給你免費算一卦。」
她瞪著我
「我向來算得很準。」
她眼珠子一轉,傲氣地說出了自己生辰,「怎麼?很好吧。」
燭光打在她臉上,紅唇嬌豔,昳麗如花。
可奈何命不好,
少時家中有難為奴,姻緣不好,命中也無子。
我不禁一皺眉,她的生辰,好怪。
既算了,沒有不告訴一說。
聽之後,她惱羞成怒「你定是嫉妒我會搶走阿光 ,他心裏有我,若我跟了他,怎會沒有孩子!」
我起身準備走,回頭再看那張臉,美而猙獰。
無福之人罷了,何必跟她費口舌呢。
回到房裏,我便看到了何光。
「阿妍坐,快用膳,這些都是我親手做的。」
他笑著把我推到板凳上,一桌子美味佳肴,確實全部都是我愛吃的,也難為他了。
他給我夾菜,又道「阿妍我知道你生氣了,不生氣了好不好,她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故人罷了。」
我一笑「那將軍準備什麼時候讓她走呢?」
何光麵容一僵,繼續道「阿妍,三日後就是她的生辰了,我想……想等她過完生辰之後再讓她走。」
是啊,馬上就是她生辰了,
夫君你真是好記性,連她生辰之日都記得那麼久。
我放下筷子起身「夫君心中既有打算,何必來問我?」
他從後麵摟住我「夫人不氣,你若不願意我明日就叫她走」
我掙開他
「好,明日就讓她走。」我眼一垂「還有那幅畫,明日當著她的麵燒了。」
何光愣了幾秒,握住我的手「都聽夫人的。」
「夫人先用膳,待我去準備準備。」
準備?
遣走一個無關的人有什麼好準備的
「巧兒,跟著他,看看他會準備什麼。」
看著他的背影,我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
我喜歡玄學,父母親不支持我,可何光在還未迎娶我時就不介意,娶我之後,硬是抗住了所有壓力,給我開店鋪。
與世間男子不同,他願意讓我拋頭露麵,讓我做自己想做的。
我本以為他支持我,愛我,可他心裏還有另一個女人。
若我不愛他也就罷了,可我偏偏對他動了情。
那年夏天我在找師傅的路上遇刺,好不容易在山林中逃脫,卻又遇見了人販子,想將我販到花樓。
在我最絕望之時,何光救下了我。
少女懷春,隻需一瞬。
他給我披上外衣,安慰我「姑娘莫擔心,我這就送你回家。」
陽光透過樹隙打到他臉上,他笑著,眼底盡是霽月風光。
那是戰無不勝的將軍啊,是在戰場上縱橫馳騁,無人能擋的人啊。
父母對他感激不盡,邀請他在清河小住幾日可他卻婉拒了。
可兩年後他戰勝歸來,聖上問他想要什麼,他說他什麼都不缺,隻是對一女子一見鐘情,日夜思念,輾轉反側。
那女子就是我。
父親為了穩住在朝中勢力自是對他很滿意。
清河有許多男子都介意我的愛好,可他卻支持我,還救過我的命,
我,自是願意的。
成婚後,他對我更是細致入微。
或許他也愛過我,在這個女子不準拋頭露麵的時代下,他能扛住所有壓力支持我所喜歡的。
他讓我越來越愛他了。
可一顆完完整整的心從來都不屬於我,有一半是給別人留的。
我拿一整顆心換他半顆,也許還沒有半顆。
冷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望著群星與明月,
我突然有一個念頭,
我想算算何光的命,
銅錢從龜殼中散落,我心中一震,
他……他竟……
我不敢相信眼前的結果,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結果竟完全相同!
他竟,竟跟白若煙有三世情緣,這是最後一世了。
我眼眶微紅,回想這幾天發生的一切。
我又算什麼呢?
什麼都不算嗎?
我本該明白,
人這一生本就是一部戲,喜怒哀樂全憑一支筆。
可我心中真的好痛,自己的愛人要跟別的女人牽扯三世,
我想哭,哭世事無常,哭造化弄人,哭這世間所有的有緣無分。
我想改變,
可人本就是世間的一粒塵埃,有再多無奈也改變不了什麼。
「姑娘,老爺他……他」
「他去白姑娘那裏了,對嗎?」
巧兒不再說話。
我眼眶一酸,眸中泛著淚光。
明知會這樣,可還是想搏一搏萬一,
萬一,在他心中早已沒她了呢?
狂風怒吼,窗戶未關,陶瓷花瓶被打碎。
那是何光送我的,也是我最愛的
我們的感情在白婉茹出現那一刻就破碎不堪了。
不,是從沒完整過。
白若煙生辰到了,
他為她準備了粉色襦裙,領口和袖口有蕾絲裝飾,站在太陽下,她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
巧兒白了一眼白若煙,又安慰我「姑娘莫傷心,她馬上就會走了。」
我沒回答她,看著一對鴛鴦在湖上從這頭遊到那頭,後麵跟著隻鴨子。
「如兒,我已給你備好盤纏,你等會兒就穿著新衣服,開開心心地走吧。」
白婉茹臉上瞬間不快「哥哥……」
她哭了「哥哥這是要趕我嗎?」
何光解釋「你住在我府上算什麼?如兒我答應你給你尋一門好親事。」他給她夾菜「今日是你生辰,別哭了。」
「哥哥,我不想嫁別人。」她哭著給我跪下「姐姐,我求求你了,讓我留下好不好,哪怕是妾,我也願意。求求你了」
她拉著我衣角。
「煙兒,別鬧了!快起來!」何光起身拉她。
她見我不為動容,轉身「既然跟不了哥哥,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說完她邊撞向柱子,人昏了過去,血從她額頭上滑落。
何光趕緊把她抱在懷裏,那緊張的模樣是我從未見過的。
「夫君,你可記得答應過我什麼?」
「夫君?」
他匆匆甩衣袖而過,不曾瞧我一眼。
「姑娘……」巧兒來扶我
「我沒事,沒事。」
淚珠潸然而下,順著麵龐滾入我的衣領。
傍晚,我來到白若煙房間,何光正給她換藥
「夫君答應過我今日讓她走,可還作數?你說要燒了那幅畫,可還作數?」
何光看著我,慍怒道「夫人,她如今這樣你讓她怎麼走?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我想遣走一個外人,怎麼就無理取鬧了?
她在我府上鬧,究竟是誰無理取鬧?
自從她出現,你是一遍又一遍在磨我對你的真心。
我嫁你三年,終是抵不上你與她從小到大的情分,
我好難過。
難過愛錯了人,難過錯付了心,難過我輸得一敗塗地。
我看著眼前的人影逐漸模糊,
心中也不自覺一顫。
「我無理取鬧?」眼淚不自覺滑落。
何光突然有些慌「阿妍,我……我……」
他向我伸手,嘴巴微顫似是想說些什麼。
白若煙突然醒了 「哥哥……」
一句哥哥使何光轉身,他走到白若煙麵前,給她蓋好被子。
她的眼睛紅紅,額頭雖腫著,卻更加惹人憐愛。
「哥哥,既然我待在這兒惹了夫人不高興,那我還是走吧。」
白若煙起身要走,卻被何光硬生生攔下「就住在這兒,我是這府邸的主人,我說了算。」
何光對她輕聲說,透過那肩膀,我看到了白若煙在朝我笑,
向我證明他心中有她。
我被氣笑了
「夫君,這是要逼我吃了她這妾室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