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長姐是當朝皇後,可她人淡如菊不爭不搶。
她隻愛她的少年郎,日日捧著話本子念牆頭馬上。
父親被害身亡,她概不過問。
弟弟想要考取功名,她訓斥其不安分。
二姐被夫家羞辱,她說伯爵府必不會叫其重傷或是死了。
最後,她一句不願貪慕富貴沾染權勢,將我許給個清貧舉人。
重活一世,我望著長姐冷笑:“既然你不爭不搶,就讓我來當皇後,奪回家族榮耀。”
......
我生於顯赫的名門望族,卻餓死在辛酉年的冬天。
我尚年幼時,京中求娶的人家踏破了門檻。可待我出嫁那日,卻淪為滿城的笑柄。
我的族中先後出了一位太後,三位皇後。可自我去世之後,族中再無人踏入京城半步。
魂魄飄飄蕩蕩了多年,我原以為可以去往地下長眠。
可再睜眼時我卻又回到了十二歲那年,此時,距長姐被廢全家失勢還有五年。
“三小姐,您可算是醒了。”丫鬟秋蘭急切喊著,連聲音都帶了哭腔。
我愕然,望著眼前一片縞素,緩了緩終於回想起,我怕是回到了父親身亡那日。
那次我傷心過度暈了過去,大病一場。
“秋蘭,父親的事辦得如何了。”我頓了頓開口。
“三小姐,夫人已經打發人去宮裏往娘娘那邊傳信了,夫人現在外頭主事,請了二小姐回來幫看顧著家裏。”
正說著,隻見外間一梳著婦人發髻的素雅女子急慌慌地趕來。“芸兒終於醒了?請大夫瞧過沒有?”
這人正是我的二姐姐,上輩子她得嫁侯爵府次子。
可受長姐教誨不爭不搶,最後落得下堂自盡的結局,悄無聲息地死在京城。
“二姐姐,不必去請了,我無礙。”原來重活著一世,竟還是未能再見父親一麵。
我抹了抹眼睛,拚命忍住眼淚強作鎮定開口:“這個關頭不要再給母親添亂了。”
二姐姐見狀也不再多說,伸手親自替我擦去臉上的淚水。
“芸兒不用這樣懂事,有姐姐們在呢。別怕,宮裏馬上就可傳信回來,長姐不會坐視不理的。”
我本沉浸在身體殘餘的悲傷中,聽到這也終於想起,前世長姐根本沒有消息傳回來。
我們視若救命稻草般等了她好幾日,以為她在宮裏自顧不暇,便也忍著不再多事,不想牽連於她,草草安葬了父親。
可誰知,後來我偶然進宮,聽人提起,那段時間長姐每日隻是捧著話本子念著牆頭馬上。
聽到消息也隻是淡淡的,直到一日皇上來此提起,長姐才默默流淚,賞了五十兩銀子。
想到這,我不由得緊緊攥著被子,仔細思量起來。
家族的衰敗雖早有預兆,可父親的死並不尋常,從不飲酒水性極好的他怎會在白日跌入湖中溺亡。
這點我上一世與二姐姐和母親後來也都懷疑過。
可長姐得知隻是說,人各有命,不必再去重翻舊事,她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這次我既然重活一世,定不能讓父親不明不白地離去。不能讓家人再受廢後波及牽連慘死。
我定了定神,如果一開始就明白長姐不會管,這次或許能查出不一樣的結果。
“姐姐你想,父親這事並不尋常,我們要趕緊去找父親身邊的人,關起來問個明白才成。”二姐姐才哭過,可聰慧如她一轉眼便反應過來,她微微思索便點頭答應。
二姐姐走後,我細細理了理思緒,拚命回想前世的細節,試圖找到蛛絲馬跡。
待到天黑,我起身穿好了喪服前去尋母親。
母親與二姐在正堂處坐著,正一個個審問著那日跟隨的家丁。她們覺得我年紀尚小,且還未出閣,便不讓我摻和到這些事中來。因此我隻能躲在後麵偷聽。
院裏聲音嘈雜,可我也聽了個大概,那幾人說,父親那日與淑妃娘娘的父親鄭大人飲酒,酒後意外跌入水中。這倒是與我和二姐前世調查得出來的一致。
“既然跌入湖中,你們幾個為何不去救人!難道都沒一個人隨身跟著父親的?”我這幾人推諉聽得一時氣急,忍不住在屏風後頭出言。
幾人麵麵相覷,看了看屏風一眼,“是…三小姐…小的們真的盡力了,老爺不…不是跌入湖中,是跌進了城…城外頭的河裏啊。”
我愕然,上一世他們一口咬定在京中湖邊找到的父親,那處賞花踏青倒也合理。可父親要職在身,哪會輕易出城,護城河眼下水流湍急,就是水性再好,尋常人也不會靠近。
母親和二姐姐也覺察出不對,命人把幾個家丁押了下去嚴加看管起來。
鄭大人是父親舊識,眼下得了消息竟未有任何動靜,反而推說抱病。一切種種令人起疑。
我隻覺事情沒那麼簡單,我上次臨出嫁前聽聞,正是淑妃娘娘向皇上告發,說長姐與侍衛有染。
我勸母親派人火速去舅父家傳信,過了今日定要聯絡舅父一起呈報官府,父親不能這麼不明不白地去了。
母親雖然應下,可眼底藏著止不住的憂慮,淑妃娘娘如今正得寵,她是在擔心長姐宮中的日子。我知道母親向來偏疼長姐,對她言聽計從,可心底還是忍不住歎氣。
前世都怪我太過懦弱,信了那不爭不搶方能有圓滿的說辭,等清醒過來為時已晚,這才會落得家破人亡。
幾日過去,舅父那邊已聯絡妥當,父親在朝中有些影響,送官後定能查個水落石出,哪怕不能讓淑妃父親下獄,也足夠令她家元氣大傷。我欣慰地向父親靈前扯出一抹苦笑。
可誰知,一向概不過問的長姐,突然傳回來了消息。
來的竟是長姐身邊的大宮女,等了好幾日,她帶來的竟是長姐不想繼續追查的消息。
我隻當長姐並不知曉內情,勸母親進宮說個明白。
母親回來後,像是轉了心意,不欲再報官,囑托人知會舅父和遠房叔伯們來辦喪禮。
“皇後娘娘說了,她和淑妃雖有不睦,可她不信淑妃父親為區區小事故意害死你父親,定是意外。人已去了,大家還是要體體麵麵地繼續過下去。這樣鬧倒顯得我們不安分,寒了皇上的心。”
我急得團團轉,嚷了好幾日,到底低估了長姐在母親心中的地位。
“芸兒,皇後娘娘思慮深遠。這事且聽她的吧。你父親若在天有靈,也能保佑皇後娘娘事事順意。”
我知道母親已被說動,之前種種竟功虧一簣。
可母親忘了,皇上就是再疑心外戚,父親不過閑散虛職,長姐也並無子嗣,萬萬沒有剛立後就如此動手的必要。
搖搖欲墜的家世,沒有嫡出的皇子,長姐又不理後宮諸事,如何能坐得穩皇後之位呢。
二姐姐有些動搖,她自小得長姐教誨,聽了這話也點頭,稱到底宮中看得長遠些。
我激動地大吵起來,我不信,難道重活一世,仍無法改變家破人亡的命運嗎。
可換來的卻是舅父清脆的一巴掌“見識短的小妮子,隻會哭嚎!滾回內院去,誰許你在長輩前混說!”
原來木已成舟,長姐的話被舅父當了皇上的意思。
昨日他還為父親憤憤不平,今日聽聞宮中消息,卻恨不得抬腳就與我家劃清界限。
舅父恨恨地離去,家中很快冷清下來。
天子腳下向來最不缺鑽營之人,母親懦弱,從未打理過內宅,一朝沒了主心骨,父親的喪禮也辦得不成樣子。
我因頂撞舅父,被母親關在內院再不許出來見客。
前世忍氣吞聲了一輩子,我再也不想眼睜睜看著家族被廢後拖垮。
可高位者輕飄飄一句話,就能打碎我用盡全力的抗爭。
就如同那日,長姐冷聲冷眼地訓斥我貪慕富貴,親自為我定下了噩夢般的後半生。
上輩子闔眼前隻記得那舉人母子還未等到我氣絕,便把我丟去野外任野狗啃食。
我強壓下心中的委屈與不甘,逼自己冷靜下來,在房中細細梳理前世家族的衰敗的預兆。
父親去世後,我們家隻有弟弟一個男丁。弟弟聽從長姐安排未進官場,快成年時才蒙恩得了最末等的爵位,可惜不久便受廢後波及。
說起廢後一事,我不信有人貴為皇後會與值守的侍衛私通,可上次淑妃的妹妹親口來告知,京中眾人也傳得有模有樣,母親聽聞氣急攻心當即吐血身亡。
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我守著弟弟備好了剪刀和白綾,惶恐不安不眠不休地等了半月。
可皇上卻宣旨特許弟弟在去往行宮路上探望,我本燃起希望,但長姐壓根不與我們見麵。
廢後三月有餘,我被遠房叔父逼著出嫁。隨後他帶著弟弟回了老家。
我臨死前三日曾聽聞行宮有位娘娘過世,想來便是長姐。
若是長姐真的犯下那般過錯,我們怕是早在廢後當日就會被牽連處斬,皇上對我們家也斷不會額外開恩。
還好此時尚有轉圜,眼下重要的是讓長姐知曉淑妃的狼子野心,早做防備。
若她能穩坐皇後之位,家族或可再延續幾十年的榮耀。
淑妃娘娘的父親四年後便官居三品,她家兩個小妹也在淑妃運作下分別嫁入王府,留給我的時間已經十分有限。
我閉門思過了好幾個月,再出來時,我決定去母親請求親自照顧弟弟,又要來幾個得力的婆子,去幫助二姐管家。
弟弟今年十歲正是貪玩的年紀。我歎了口氣,命丫鬟把那些器物玩具都收了,親自為他定下每日的功課,日日看著他必要寫好了才能歇下。
萬幸父親和姑母在時家中皆是請翰林教導,我雖為女子,卻也受姑母蔭庇飽讀詩書。
弟弟不解我為何一夜之間變得如此嚴厲,抹著眼淚不願讀書。
可我不知道此生能否助家人躲開災禍,因此隻能盡力陪著他讀書寫字至黑夜。
弟弟的資質確實平庸,唯有苦練方能有成效。
貴族子弟向來不屑於此,此刻我索性以重孝在身為由,漸漸幫他斷了那些整日遊手好閑的權貴子弟。
那些人本就是貪慕權勢之流,見我們家道中落也不再來往,門前漸漸冷清起來。
長姐見我們安分守己,也不再傳信回來。
一晃父親去世已經兩年有餘,我在喪禮結束,便從二姐姐手中接過管家之權。
雖然開始時艱難萬分,可到如今也心應手起來。
府裏人人都傳三姑娘是個厲害伶俐的性子,家中大小事務也辦得妥帖。
這次不比前世一病就是三年,母親年紀大了不願為這些瑣事煩心,因此我的話也漸漸有了分量。
我心底隱隱期盼著這年春日的到來。
哪怕後來經曆了那麼多,我依稀記得正是這年,長姐有了身孕,二姐姐正與夫君琴瑟和鳴,是自父親去世後少有的好春光。
果然那日,宮裏傳來消息,特許母親攜家眷探親。
母親臉上露出少見的笑容,將我打扮了一番,興高采烈地進了宮。
長姐容貌依舊,戴著流光溢彩的鳳冠,長長的護甲上鑲嵌寶石,迎著晚霞熠熠生輝,粗布麻服看久了,我一時竟覺得有些過於耀眼。
母親臉上止不住地歡喜,看了看長姐的肚子,長姐隻是淡淡微笑,有一話沒一話閑敘家常。
我坐在簾外,遠遠望著這一幕。
恍惚間突然想起,前世今生對長姐的怨懟,是否隻是我太過貪心,才有失偏頗。
下一秒,長姐的話驟然把我從沉思中拉起。“以後不用拘著弟弟讀書,今年春試他不考。”
她說著轉向母親“他不能進官場裏來,咱們家要安安分分的。”
“長姐,弟弟是男子,此次不考將來如何能建功立業娶妻生子呢?哪怕有個七品的筆墨文職當當,也是好的。”我聽到這忍不住質疑。
長姐罕見地冷了臉,似乎並未想到看似乖順的我會反駁
“你又如何知道,皇上是怎麼看咱們家的?身為皇後本宮自然要理解陛下的苦衷,何況本宮最不喜家人沾染了權勢富貴。”
我知道此刻人微言輕,根本沒法反駁她的決定,也隻能放軟了語氣。
“長姐,弟弟確實苦讀了好幾年,隻是一心想證明自己不靠祖輩恩蔭,是清流一脈,他平時最鄙夷權貴子弟,這才想爭口氣。不如試上一試,權當了卻父親的心願罷了。”
我說得懇切,長姐思索了半日,終於點頭應允。
“也好,隻是去試試,萬不可再進官場。”
我心下暗自鬆了口氣,隻要長姐不阻撓,弟弟苦讀了這些年,還是有希望中榜。
不多時,我便為弟弟的科考準備起行李來。
臨行前,我知道快兩年的謀劃在此一舉,卻仍忍不住一邊塞著親手做的鞋襪一邊對他囑咐:
“父親不明不白地去了,家中隻有小弟你才能考取功名為他申冤,姐姐是女子,將來一出嫁怕是不能再回來了。”
我想起上一世作為遊魂飄蕩了多年,才從其他冤魂口中聽聞弟弟在京郊野外凍死的消息,他為了尋我的下落變賣田產,千裏迢迢跑來京城,卻也未能逃脫厄運。
臨別在即,下次一家人見麵也不知能否再如這般,我終於忍不住流淚:
“小弟,你一定要好好讀書,哪怕此次不能中榜,將來做個教書先生,能為自己謀條出路也是好的。你是男子,家中若出了事到時千萬要逃出去,保全自己就好。”
弟弟到底是年幼,可也聽出這話的不尋常來。自清醒來我日日忙著家中大小事務,與他不似前世那般親厚,除了溫課倒鮮少這般與他推心置腹。
他懵懂地點點頭,跟著兩位書童,踏上了回鄉的船。
果然如我所料,弟弟此次會試一舉奪魁,更是得到了老家隱居的前朝探花的青睞。
我高興之餘也暗自擔心長姐不喜,因此母親進宮,我也絞盡腦汁地想法子跟隨。
長姐聽聞弟弟出頭頗為不快,皺著眉要召他回京。
我連忙跪下,說那位探花是清流雅士,看中弟弟身上有讀書人的風骨才親自接去門下教導,跪著美言了好幾日,長姐終於同意。
這天夜裏,我揉著跪得淤青的腿,長長舒了一口氣。
醒來這麼久,我第一次有了恍若新生之感。
我上一世偶然聽那窮舉子提起,家鄉有位大儒乃是父親少時同窗。
他之所以在長姐落魄後娶我,也是為了借我父親之名拜入其門下。
那窮舉子不知我懂些詩文,常常在我麵前吹噓賣弄。
一來二去,我倒也會了些文章,故而那年題目也略猜得大概。
如今既然弟弟得到大儒教誨,就算兩年後受到波及,哪怕再無官職,想來弟弟終歸是有條後路。
前世家中那般傾頹,原來隻源於一瞬的偏差。這一世,我定可保一家平安無虞。
弟弟中舉後,我隻覺日子罕見地有些平順起來。
長姐誕下了一位公主。
母親雖有些失落,可還是鬆了口氣。長姐成婚多年,這是第一個子嗣。
我卻一點開心不起來,前世聽聞這位小公主體弱,還未長到周歲便受驚嚇去世了。
長姐最為虔誠,早些年在王府時即使再忙,每月都必要去佛堂親自上香誦經。
她也不喜身外之物,遇上災年更是捐錢施粥養疾一件不落。
這次宮裏說要為公主積福,我聽聞此事,便不眠不休地親手抄了經文日日供在佛前。
長姐聽說了此事對我的態度大有改觀。時常召母親帶我進宮,為小公主祈福抄經。
這日才抄了兩卷,我便已頭暈眼花。
長姐雖不滿,但念在我日日勞累的份上,也放了我一馬,隨手抓了些銀子打發送我出宮。
我拿著銀子,不經意地向隨行宮女問道:“長姐她素來賞人都是現鉸銀子嗎,怎麼不打些瓜子來得方便。”
“姑娘真是說笑了,皇後娘娘為小公主積福,最近賞賜都一律減半了,還哪有心思打那麼貴重的東西。”
“姑娘你的銀子,可是我們最近三個月鉸的最大一塊呢。”幾個小宮女悄悄在我身邊道。
我愣了一下,長姐方才寫完字擦手的是上好的絲綢,就連我剛所寫的經幡也是南邊新貢的雲錦。
這些布料平時我連做衣服都舍不得,可長姐出手闊綽,用過便廢棄了。
“那方才外間那些金銀錠子不是賞人的嗎?”
身後的老嬤嬤笑了笑“那是咱們皇家規矩,婦人生子埋在樹下說是可保平安,皇後娘娘嫌不足先後埋了好幾次呢。”
我愕然,這屬實是太過靡費,搖了搖頭道:“若我有這些錢財何必白白埋了,留著給人多做幾套冬衣豈不是更好。”
隨行的宮女都輕笑起來,我聽見幾個小宮女悄悄嘟囔起來:“連咱們宮裏下人月例都給小公主祈福了,今年哪還有新冬衣穿。”
我拿著那塊銀子更加不安,塞到帶路的大宮女手中。
“姐姐們拿著分了吧,我家中不缺銀子,就當是補給你們喝茶的月錢。”
說著又翻了幾塊小銀錁子出來。
幾個小宮女本不敢上前,一個膽大的小心翼翼地接了過去。
那兩個年紀小的得了銀子喜滋滋地誇姑娘心善,我卻有些不是滋味。
即使在家中我也知道要賞罰有度,長姐就是心中不滿,也不該如此苛待下人。
上一世,小公主被乳母照顧不周,驟然受嚇薨逝。長姐發了好大的火,挑了好些宮女命她們下去服侍。
我看著眼前活生生的人不禁有些難過,可惜眼下已是山雨欲來,更無暇他顧。
我已暗中謀劃了近三個月,趁這段時間在宮中,盡快找個合適的機會。
若能求長姐給我賜婚給隨便哪位家中人口簡單的小官,待孝期滿了便可即刻完婚。
命婦可進宮拜見皇後,出入皇宮的機會多了,便有希望摸清淑妃告發的緣由。
去年水災時,我便借著施粥的名義,暗中收留了淑妃家不少佃戶。
淑妃家仗著家中出了寵妃,罔顧國法,她那不爭氣的兄長更是四處搶奪田產,以欺淩民女虐打百姓為樂。
她來日若動了誣告長姐的念頭,把此事翻出來鬧大即可。
我日日抄寫經文不曾斷過,隻為討得一點長姐的歡心,將來行事多借一份力,說話也可多一分信任。
近日,我也悄悄聽過家中的婆子們的閑談。
禦史們大多出身寒微,一路苦讀而上自然不與我們為伍。
那天夜裏,我回想起前世長姐的訓斥,陡然生出一條思緒。
我不怕什麼名聲掃地,上輩子的他人的冷眼到底也未曾吞了我,倒是和那窮舉子日日挨餓受凍動輒打罵是實打實的苦難。
母親一門心思撲在長姐身上,此時倒算好時機。
定好目標後,我帶著幾位心腹,隻說我要前去白馬寺為父親上香。
故而今日從宮中出來,我便急匆匆地上了馬車。寺廟位於京北角,外頭巷子裏的屋舍皆是寺中財產。京中小官大多在此賃屋而居。
白馬寺前,香客絡繹不絕。女眷們三五成群。
我下了馬車,在丫鬟的攙扶下向內院走去。
聽聞今日,那位禦史帶著母親要來上香還願。我隻需靜靜等待時機。
“三小姐,就是那邊那位…樹下穿青袍的。”我點點頭,此處太過偏遠一時看不清那人容貌。
我知道這舉動太過冒險,稍有不慎我便會萬劫不複,可時間緊迫,我別無他法。
我定了定神,戴上帽紗緩緩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