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奶娘將我和她的女兒掉包。
她是將軍府的明珠,我是卑微的小草。
她成了離國太子妃,我被許給了文弱書生。
後來敵國入侵,她被蠻人擄走,受盡折磨。
我夫君隻身入敵營,協助二皇子收拾殘局,成為一人之下的宰輔,而我也顯赫一生。
再次醒來,她哭著不肯嫁入東宮。
想讓我這個真千金替她送死。
她不知道,我也重生了。
深夜,將軍嫡女正跪在堂前,苦苦哀求。
她說自己隻是奶娘的孩子,剛剛挨打的我,才是將軍府嫡女,她想要回到原來的生活。
我看著被藤條抽腫的手掌,知道謝婉應該和我一樣,重生回來了。
她說,她罪該萬死,平白無故奪走我十多年的富貴人生,無論如何這東宮太子妃的位置,她已經不敢去想。
將軍震怒,封鎖了整個府邸,親自徹查當年之事。
罪魁禍首奶娘在一通審訊後,交代了一切,隨後三尺白綾了卻了性命。
而謝婉深明大義,自小被將軍府視為明珠,竟然沒有受到任何處罰。
在外集訓的哥哥謝玄聽說家中變故,匆匆趕來為謝婉說情。
「這一切都是奶娘做的惡,婉兒也是被擺布的棋子。」
「我與婉兒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早已經勝似親兄妹,就算她如今身份大白,也已是孤苦一人,我可不忍心她嫁入落魄書生。」
說著謝玄冷冷地朝我瞥了一眼:「嫁入東宮絕非兒戲,謝韞為仆十多載,若是在東宮出點什麼差錯,這可是滅族的大罪,我建議不如將錯就錯。」
將軍夫人慈祥地安慰著跪著麵前的謝婉:「如此也好,可是韞兒後半生也不能毀了!」
「母親勿憂,對方隻是個落魄書生,憑借將軍府的威勢,隨便賞他一些銀兩就是,諒他也不敢有什麼動作!」
「不過謝韞既已經重拾身份,為了避免東宮發生意外,不如直接搬進明堂,我們將軍府絕不會虧待了她。」
我冷笑,還真是我的好親哥。
明堂是什麼地方?那裏除了冰冷的牌位,常年看不到一個人,那就是一座無形的牢獄。
隻有家族犯了嚴重錯誤的女子,才會被禁足在明堂思過,我何錯之有?
難道僅僅我是將軍府的嫡女?
我的好大哥,輕飄飄的幾句話,就將我的後半生安排得明明白白。
上一世太子病體纏身,在城破之際卻也戰至最後一刻。
而我那落魄夫君雖抓住機會,平步青雲,成為一國宰輔之後,毫不猶豫地冷落了我這個糟糠之妻。
為了踢走我,他尋花問柳,對我百般淩辱,為一戲子,不惜賜我三尺白綾。
謝婉隻看到了我在人前的尊榮,殊不知我也在黑暗中沉淪,所以現在她又想再次奪走我的人生。
她楚楚可憐:「哥哥實在對婉兒太好了,婉兒如何能夠報答哥哥?」
「這些年,將軍府視我為掌上明珠,享盡了父親、母親和哥哥的寵愛,如今身世大白,我怎麼敢再奪走小姐嫁入東宮的殊榮?」
「小姐十多年受盡苦楚,也敢享享清福,不然婉兒心裏如何過得去?」
「我的好婉兒,母親沒有白疼你,你如此深明大義,真是苦了你!」將軍夫人心疼地安慰她。
「你既然婉兒開口,為父也不再勉強,就依了你的心思。」堂前威嚴的大將軍謝安也開口。
「我的好妹妹,讓你受苦了!」謝玄一臉擔憂,連忙上前扶起跪著的謝婉。
他從我身邊路過,將謝婉安排坐下,自始至終都沒正眼瞧一下我這個親妹妹,似乎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
謝玄又說,既然謝婉自願不入東宮,此事就這樣,但是落魄書生的婚事,他是堅決反對。
待過了這段風聲,他定要在京城的一眾年輕才俊中,替她選一位如意郎君。
很好,讓我去明堂,謝婉就可以另尋姻緣。
不過他的這一說法,馬上又被謝婉拒絕了。
她依舊站在大義麵前,將軍府的安危重於一切,她不願用自己的幸福,換取將軍府潛在的危機。
於是,我恢複將軍府嫡女的身份,即將嫁入東宮,而謝婉也將如願嫁給落魄書生。
2
為了三日後,我能順利嫁入東宮,將軍夫人安排了兩個忠心老仆,專門教導我一些規矩縟節,從走路、吃飯以及閨房秘辛,方方麵麵讓我學了通透。
其實她是怕我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了將軍府的顏麵。
從始至終,就沒有一個人關心我,是否願意這門婚事。
在他們眼裏,我從一個卑微的丫鬟,一躍成為離國未來後宮第一人,這樣的極致轉變,我沒有理由拒絕。
這一切都是將軍府的恩施,是謝婉的大義成全,我要對他們感恩戴德,我必須聽由他們擺布。
大婚的日子很快來臨。
婚房裏,謝婉趾高氣昂地走了進來:「記住,這婚事是本小姐施舍給你的。」
「別以為你入了東宮,將來就會母儀天下,往後的日子還長著呢!」
說完,她摸了摸我的鳳冠,一臉的厭惡。
「不是什麼人戴上鳳冠,都能成為鳳凰!」
我明白她的意思,既有避免前世悲慘命運的竊喜,又有嫁給落魄書生的不甘。
儲君婚禮,國家大事,所有儀式都是按最高規格,整個京城十裏紅妝,百姓慶賀,這一刻我是整個離國最尊貴、最矚目的女人。
而她也將在三日後,悄無聲息地嫁給一個落魄書生。
謝婉看著這一切,內心的不平衡已是無法壓抑,故意來放話嘲諷我。
不過她不明白,上一世落魄書生藍羽能夠隻身入敵營,都是我的謀劃,不然一個次次落榜的文弱書生,又怎會有此風骨?
皇帝都忌憚功高震主,廟堂之上更是爾虞我詐,他又怎能穩居宰輔之位?
吉時到,東宮的迎親隊伍已在門外敲鑼打鼓。
太子體弱,替他前來的是二皇子,前世他在藍羽的輔助下,成了離國新皇。
二皇子和太子一母同胞,年齡雖才十五歲,卻氣度不凡,舉手投足盡顯皇家風範。
從閨房到將軍府外,所有的禮節都老祖宗規矩執行,到了臨上轎子卻出了差錯。
離國禮儀,凡女子出嫁上轎,都要由兄弟親自扶上轎子,並放下轎簾。
可這節骨眼上,謝玄竟不知去向。
將軍動怒,東宮婚禮豈可兒戲,馬上派遣仆人去尋找。
很快一個小廝匆匆跑來,在將軍耳邊嘀咕了幾聲,將軍先怒後又無可奈何。
他瞧了一圈,將二房管事叫到跟前,讓他指派了一個堂哥來完成儀式。
我知道這又是謝婉的伎倆,故意在這關鍵時刻搞點幺蛾子,將護妹狂魔謝玄支走。
目的就是為了報複我,讓我這太子妃在人前出醜。
看來她還是不甘心。
二皇子也沒計較太多,見儀式完畢也就打道回府。
進入花轎,我的心也慢慢放下來,雖然謝婉使小手段,我終究還是嫁入東宮了。
鑼鼓喧天,兩側百姓歡聲笑語,花轎也慢慢進入了東宮大院。
東宮森嚴,我笑了,我的人生終於要改寫了。
3
前世我身份低微,自然是沒有見過太子真容。
不過後來夫君潘美的緣故,我頻繁出入皇宮,對於那位殉國的太子,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
他本就體弱多病,迎娶將軍府嫡女,雖然是皇帝想要拉攏權臣的手段,更多的出於衝喜的目的。
隻是這謝婉野心極大,進門後根本不關心太子的身體,反而想母憑子貴。
她從民間搜集各種偏方,加上自己的狐媚之術,通通作用在太子身上。
可能藥效太猛,起初太子還真有一段生如活虎的日子,但這也加速了身體的負擔。
很快太子便一病不起,皇帝震怒,命令太醫署徹查此事。
謝婉的那些暗中勾當也暴露,皇後直接將她幽禁冷宮。
不久敵國破城,京城半數淪陷,太子以身殉國,冷宮裏的謝婉卻被擄走。
我思慮再三,想要改變這一切,必然先救好病弱的太子。
太子是改變我命運的第一環,也是最重要一點。
婚房內,燭火通明,我知道太子正躺在宮帳的床上。
丫鬟和紅娘將我引到床邊坐下,施了禮便笑著退走。
房間裏隻剩下我和太子,我忍不住想要掀開紅蓋頭,看看這位未來夫君。
「哪有女子自己掀紅蓋頭的?」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
太子沒有昏迷,他清醒著,我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你是將軍府的嫡女?」
「是的殿下,我叫謝韞。」
「你嫁入東宮,多少有些朝堂平衡的緣故,不過隻要你明理善德,沒人可以欺負你。」
「多謝殿下厚愛!」
說著一隻大手緩緩掀開我的紅蓋頭,太子的眼裏閃過一抹驚豔。
一個劍眉星目,身材清瘦,隻不過臉色缺少一些血色的男子,映入眼簾。
這就是離國的太子,這一世我的夫君。
想起前世婚姻,也是洞房花燭夜,書生潘美卻與一幫狐朋狗友喝得酩酊大醉。
壓根就沒進洞房,我也隻能在簡陋的婚房裏靜坐一夜。
第二天天還沒亮,搞事的婆婆就給我來了下馬威。
在鄰裏罵我是將軍府的下人沒本事,新婚夜連自己的夫君都不進屋。
更揚言她的兒子是宰相根苗,不好好伺候他們就休了我。
悲慘前世,曆曆在目,想到這些現在都由謝婉承受,不知道她是什麼麵孔。
「太子妃發什麼呆呢?孤臉上沒花吧?」
「殿下恕罪,我仰慕殿下已久,第一次見得真容,不免有些失神。」
「春宵一刻,時候不早,太子妃我們休息吧。」
「遵命,夫君。」
4
翌日,皇後鳳駕蒞臨東宮。
太子一夜勞累,已經再次昏睡過去,我隻好梳妝,獨自前去迎接。
按照離國禮儀,我向皇後行了兒媳大禮,並遞上了孝順茶。
「此次婚禮倉促,難免委屈了太子妃,今天母後來就是特意賞賜你。」
隨行的宮女太監將賞賜紛紛擺開,差點連大廳都放不了。
寒暄幾句後,皇後又去內屋看了太子,太子還沒有醒來,不過太醫說沒什麼大礙,隻是勞累休息而已。
臨走前,皇後讓我好生照顧,每日早晚進宮請安的規矩就省了。
「你既為太子妃,應該明白太子的重要,你們夫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太子的身體就看你照顧。」
「新婚燕爾,切不可讓太子沉迷女色!」
我自然明白皇後的意思,馬上應了下來。
隻有太子在,我才能地位穩固,何況我要改命。
皇後剛走不久,管事便來通報謝玄來了,說要我出去見他。
我怒而冷笑,我的好大哥昨天讓我難堪,今天又聞著味過來,不用猜,準沒好事。
還讓我太子妃前去見他,真是好大威風,我直接無視。
管事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他,讓他改日再來。
謝玄氣得不輕,不過也不敢在東宮門前放肆,鐵青著臉悻悻離開。
我站在閣樓上看見他吃癟,不由得冷笑,往後的日子還長。
午時太子醒來,宮女們準備了一大堆膳食,饞得我都流口水。
畢竟當了十多年丫鬟,沒吃過這些山珍海味。
見太子沒什麼胃口,隻吃了一些湯羹,我忍不住了,簡直暴殄天物。
我直接拿著一個雞腿,在太子麵前津津有味地吃起來,邊吃邊誇讚廚師的好手藝。
「殿下要不要嘗嘗?整天吃點湯羹如何受得了。」
「孤久病在身,禦醫要我盡量清淡飲食。」
「禦醫都是隻敢保守治療,我看殿下體弱很大原因就是吃食,老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整日清湯寡水,隻會更加虛弱。」
「太子妃對醫術有所研究?」
「臣妾不懂什麼醫術,隻是見慣了底層百姓饑寒交迫的樣子。」
「沒想到太子妃還能心係百姓,孤就聽你一回,好好吃上一吃。」
誰能想到,堂堂離國太子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肉了,完全沒有了儲君的威儀,和我在桌上大快朵頤。
看得一眾宮人目瞪口呆,想要上前說些什麼,卻被太子一個眼神逼退。
膳後,太子精神明顯好了很大,還隨我到院子裏小逛了一圈,才回屋休息。
我正打算在東宮裏消消食,順便熟悉一下這裏的宮殿布局。
一個宮人匆匆地跑來,告訴我將軍夫人和謝玄登門拜訪。
我笑了,還真是好大哥,賊心不死。
我倒要看看,這次上門又要折騰些什麼鬼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