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述靜坐在椅子上,
一身寬鬆的白袍如瀑布般垂下,
窗外青白色的月光透過窗棱打在他一側的臉上
鋒利的側臉一半透著光亮,一半匿於黑暗。
而他對麵一個黑衣男子站於他麵前,
“將軍,他們的意思是,希望您能盡快從公主府抽身去嶺南。”
我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在再聽下去,轉身就欲走。
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公主深夜來訪,就這麼走了?”
沈述戲謔的聲音如利劍一樣,我的腳步霎時間僵住。
我咽了咽口水,一動也不敢動。
作為本書的作者,我一直都知道他明麵上是被囚於公主府的金絲雀,
實際上一直在暗中積蓄勢力,未為了推翻李氏皇全權作準備。
如今我撞破他的計劃,他是斷然不會再留下我的性命了。
我被沈述隨手甩在房間的地磚上,剛剛的黑衣人已經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公主剛剛聽到什麼了?”他含著笑意,蹲在我身前。
他的手指瘦削而修長,淨白的皮膚下隱隱可見青色的紋路,像撫摸一件珍貴的物品一般,
撫摸著我的臉頰。
“公主說的和離可辦妥了。”
他像是嘮家常一樣跟我說著閑話,
可我沒這般的心思,
我連連搖頭,跌坐在地上,手掌撐著身子向後退。
“求求你了,別殺我。”
“那可不行,本來你還有點用可以在留一段時間的,現在沒必要。”
他低聲在我耳邊呢喃,像是情人見再說情話,
可手卻已經攀上我的脖子,指尖慢慢收緊
窒息感瞬間襲來,我拚命的去撲打他可那力量不過是蜉蝣撼樹。
淚水順著我的臉頰滴在他的手背,
我絕望的看向他,他沒有絲毫的動容。
“哢噠。”
金屬扣打開的聲音在此刻格外清晰。
我背上的箱子卡扣脫落。
裏麵的東西也隨之被沈述看到。
那是一把半人高的長弓,弓身做著銀色的雕花。
這是沈述的弓,曾經他就是用這把弓平定了邊塞的戰亂,
把自己從籍籍無名之輩變成了定國安邦的英雄。
可我把他帶到公主府後,隻許他彈琴,連他曾經的弓都被我搶來扔掉了
這是我今天花了好久打聽到了這把弓的下落。
“你帶它來是想做什麼?”
沈述的眼裏閃過刹那的驚訝。
“我我說過,要把…你的弓還給你,這不是空話。”我艱難的回答他。
他就這麼看著我,手沒再用力。
他盯著我的眼睛,迎上我的淚水,似乎要看穿我的心。
良久,他歎了口氣,拿出的一個白色瓷瓶在手裏把玩。
“這裏麵的毒要定期服用解藥,否則就會痛不欲生七竅流血而亡,公主想嘗嘗嗎?”
他鬆開了鉗製在我頸間的手,
我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汲取口氣,像岸上撲騰著瀕死的魚。
而沈述站在我麵前俯視著我,正如我曾經無數次站在高處隨意的看他一樣。
今夜的沈述不是意氣風發的將軍,也不是卑微屈辱的駙馬,
他是站在萬裏頂點的上位者,
原來這就是後期的沈述,
我與他的身份在今晚將徹底調換。
我用僅剩的力氣搶過沈述手中的毒藥,仰著頭灌入口中,
不管將來什麼時候死,先保住現在這條小命就好。
沈述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就去摩挲著他那把弓,
我扶著牆,強行穩住顫抖的雙腿,一步步往外挪。
“公主。”
沈述突然開口,他對著我慢慢拉開弓弦,
“有事要去嶺南一趟。”
他笑著弓弦脫手,
淒厲的弦音劃破了夜色。
明明沒有箭羽,我剛剛卻好像真的被死亡支配。
沈述要去嶺南,
但名義上是長公主要去遊山玩水,他作為駙馬隻能作陪。
離京起程的時候李元祈又送來了許多侍衛,
他說要這些人護好我的安全,
可到底是為了護我還是監視沈述,誰又說的準呢?
我和沈述的相處模式變了,
馬車外他依然是那個對我俯首的駙馬,而馬車內我們倆一人捧著一本書,
互不打擾。
這一路本是很平和的,可是剛到嶺南的時候突然衝出一夥山匪。
他們趁著夜間我們在路上修整是出其不意,他們訓練有素,很快護衛就折損了大半。
我知道以沈述的身手,這些山匪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可現在,
馬車外刀劍碰撞的聲音在夜色中格外驚心動魄,時不時還有鮮血濺到車窗外,
沈述卻還在氣定神閑的翻著他手中的那本書,
“沈述。”我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袖子,
“你再不出手我們都要死了。”
正說著,一柄刀刃刺破馬車,擦著沈述的肩膀而過。
沈述這才放下書跳下馬車加入戰鬥,而我也實在不敢再待在馬車裏了。
沈述很快和多個山匪纏鬥在一起,他開始還能從容應對,
漸漸的包圍他的山匪越來越多,他赤手空拳沒有武器,竟然有些難以招架。
忽然在他身後,有一個山匪揮著刀砍來,
那是一個他看不見的死角,
我驚呼道:“沈述,小心。”
泛著寒光的刀刃在月色下晃著我的眼睛,
我撲到沈述身後,
刀刃在我背後劃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慣性讓我順著身後的山崖滾落,
意識消失前,我看見沈述驚慌又錯愕的跑向我,最後竟然跟著我一起跳下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