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獄那天,顧堯舜沒來接我。
我在監獄門口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工作人員催我趕緊離開,才徒步走了五六公裏,腳底磨出好幾個水泡,狼狽地找到一輛出租。
密碼鎖倒是沒換,隻是我剛剛開鎖進門,就聽到顧堯舜發出的,難耐的悶哼聲。
女孩坐在他的身上,手指頭勾著他的耳垂,有一搭沒一搭地問:
“堯舜,你不去接輕靈姐,就不怕她生氣?”
她的身體上下起伏著,酡紅的臉頰被昏黃的燈光烘出曖昧的色彩。
“當年,你和她的愛情故事可是轟動了整個京圈。”
“一個為求娶貧家女而放棄繼承權,被趕出豪門;一個為護心上人而拚死頂罪,判刑三年。可是所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呢。”
她輕聲地笑,言語之下有兩分說不出的嘲弄。
“你膽子是越來越大了。”他掐著她的腰,眼神生澀隱晦:“這些話,都拿到我麵前來搬弄了。”
女孩隻是輕聲地笑,一點也不怕他的樣子:“畢竟,你們曾經那麼相愛。”
顧堯舜低頭望著地麵影影綽綽、重疊在一起的兩個身影,語氣裏,是遮掩不了的萬般嫌棄:“我是愛她的。可如果讓圈裏的人知道我有個坐了牢的妻子,人人都要低看我三分。”
“我也是為了越爬越高,給她更加優渥的生活。”
他說得那般大義凜然。
仿若從前允我生生世世忠誠於彼此的那個人,不是他。
我怔然地望著兩人交疊的身影。
碰到了玄關的裝飾品也不知道。
還是宋謙謙撈起薄毯,先蓋住了自己的身子。
她那樣嬌俏、鮮活,她驚訝地望著我:“輕靈姐......你怎麼變成這樣了?”
客廳裏有一麵落地鏡。
我朝裏麵看。
裏麵那個女人,在監獄過了三年的苦日子。
曾經引以為傲地皮膚早已幹涸、粗糙、灰敗。
整個人瘦得好似一具骷髏架子。
佝僂著背,看上去,比真實年齡大了不止十歲。
再沒有半分,從前葉輕靈的模樣。
顧堯舜看到我,也是震驚的。
他甚至擰起了眉頭:“你如今,也太瘦了點。”
嫌棄,溢於言表。
我好想笑。
顧堯舜,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是因為替你頂罪坐牢,才在監獄裏成了這個樣子的啊。
我搓著自己的衣角,局促的伸出手,遞給他一張紙:“我......”
但他沒給我說話的機會。
“你先去308吧。”顧堯舜連看都沒看那張紙,接過去後直接放到了桌上,語氣很疏離,“我還有點事要處理,等空下來,再去那邊看你。”
那張紙被他蓋下來,壓在了煙灰缸下。
一角翻起。
露出三個字——“診斷書”。
沒有解釋、沒有關心、更沒有互訴衷腸。
顧堯舜就這樣將我打發走了。
我忍不住地想——
如果他有一天,知道我要死了,會不會有那麼一點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