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嫡姐同時被皇家看中。
她選擇太子府,我隻能選擇忠王府。
誰料想,太子在大婚之日奉命出征,戰死沙場,而忠王將繼位。
嫡姐在後宮呆了兩年,哭鬧著要歸家。
父親給了她一巴掌,要她死也要死在後宮。
嫡姐瘋魔了,趁我去探望時,用金簪刺殺了我。
再睜眼,我們一同回到了抉擇命運的那一日。
這次,嫡姐後退了三步。
我笑了。
1
我和嫡姐沈之冰一同重生,又再次同時被皇家看中。
父親讓我們姐妹倆人自己決定,是選擇玉如意還是不選。
前世,嫡姐想也不想,便拿了玉如意。
“妹妹,姐姐留給你的,定是適合你的。”
而今生,她依然趾高氣揚。
“之南,我是丞相府的長女,姐姐向來疼你,嫁入王府,須得執掌府中中饋一事,不得清閑的。”
沈之冰說著,往後退了三步。
母親驚慌地失了手中茶盞。
“之冰,你可要想好了。”
姐姐附在母親耳邊,低語了幾句。
母親聽後,連連點頭,仍不免擔憂地說道:“之冰,萬一出了什麼差錯......”
嫡姐將頭靠在母親肩膀上,撒嬌道:“女兒不怕,不是還有父親和您嗎?”
此生,作為母親,她還是偏愛長女。
而我,並不在意。
我與嫡姐的親事,就此定下了。
2
前世亦是如此,身為丞相的父親悲喜交加,兩個女兒,一個嫁入太子府,一個嫁入忠王府。
皇家賜給了一件價值連城的玉如意。
父親將選擇命運的權利交給我和姐姐。
但我知道,我根本沒得選擇。
自小到大,我用的都是姐姐選剩下的。
嫡姐使勁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蹌沒站穩。
她拿走了玉如意。
她手握玉如意,鳳披霞冠進了東宮,嫁給了太子魏晟華,成了人人豔羨的太子妃。
而我,十裏紅妝,嫁入了王府,成為二皇子魏忠華的福晉。
我們的命運,本該如出嫁之前預想的那樣,嫡姐成為未來的中宮皇後,而我成為忠王妃。
一輩子,她都在我之上。
誰知,嫡姐在嫁入太子府當日,邊關緊急來報,說是燕北軍情告急,太子奉旨出征,一去不回。
嫡姐成婚兩個月,便守了寡。
她在東宮連日哭鬧、尋死覓活地想要大歸。
母親心疼她,說是為先太子守喪三年,便讓丞相父親想辦法。
可是,我知道,這是萬萬不可能的。
3
一入宮門深似海。
父親母親,再疼愛子女,也越不過後宮製度。
嫡姐搬出了東宮,住在安粹宮。
她又勉強在後宮呆了兩年,其間尋死覓活,鬱鬱寡歡。
太後宣父親母親進宮,指著嫡姐說道:“將之冰接回去吧,允許跟父母同住。大好光陰不必在此蹉跎的。”
父親母親嚇得趕緊跪拜請罪。
到嫡姐的宮中,父親抬手便給了嫡姐一巴掌,說道:“沈之冰,你聽著,你死也要死在後宮之中。”
嫡姐嚎啕大哭,心有不甘。
尤其是在聽說二皇子勢力強大,有可能被立為新太子,而我可能入住東宮。
她要見我。
我過去給太後請安。在慈寧宮中,太後拍著我的手,用了個委婉的說辭:“你去勸勸你姐姐,你父親太過小心謹慎了。”
在去往嫡姐的宮中,隔著高高的宮牆,便能聽到嫡姐瘋魔般的嘶吼。
明明她才是嫡長女,明明她才是金尊玉貴。
站在嫡姐對麵,一縷縷濃香飄來,我有些頭暈,感到渾身乏力。
我知道,嫡姐膳用香料。
她在怨恨、在不甘心之下,用金簪刺殺了我,隨即自裁身亡。
所以,在她發現我也重生了後,後退了三步。
4
八月初五,是皇家擬定的良辰吉日,也是丞相府兩位女郎沈之冰、沈之南出閣的日子。
我和姐姐在眾人的簇擁下,乘上轎攆,向各自的歸宿使去。
今世,我鳳披霞冠,手握玉如意,被抬進了東宮。
我與太子魏晟華的成親大禮,在乾明殿舉行。
在跪拜完陛下、太後、皇後之後,還未行夫妻之禮,一陣陣紛亂的馬蹄聲,便踏入了宮門。
“報......邊關告急!”
一個滿頭大汗、氣喘籲籲的一等衛兵,手持信劄,在宮人的引領下,急步走進乾明殿。
陛下打開呈上來的信劄。
陛下臉色大變,隨即命太子魏晟華領兵二十萬,出征燕北。
宮女們有條不紊地將我引領至東宮中,走進新房,一片通紅喜氣,卻覺得越發不相襯了。
靜待片刻,隔著紅蓋頭,一雙黑色短靴出現在我的眼前。
“之南,邊關告急,父皇命我即可便要啟程。”
紅蓋頭被揭開了。
濃眉俊眼、軒然霞舉的青年身披甲胄,望向我的目光飽含愧疚之情。
“委屈你了,之南,等我回來,我們再拜堂。”
我愣了一下。
太子,竟生得這般好相貌,以前隻是遠遠地看見過。
“殿下!”我嬌滴滴地說道。
我揮退宮人,從袖中拿出早已備好的平安符。
“殿下,臣妾前幾日做了一個夢。夢到大婚之日,你奉命出征燕北。因遭受埋伏,身負重傷,大雪封路,沒有糧草而被困......”
太子萬分震驚地看著我,而後逐漸轉為神色凝重。
5
邊關軍情,乃是軍中機密,怎能是我一個閨中女兒家知曉的。
我心知,後宮不得幹政。咬了咬牙,跪地將平安符雙手奉上,說道:“殿下,我自幼養在深閨,不通軍事。原本以為,隻是一場夢罷了。誰知今日便有邊關告急信劄。”
“臣妾隻願太子殿下引以為戒,再三慎重,周到思慮,之南等待殿下平安歸來!”
魏晟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
我的手心裏已滲出層層汗涔,平安符躺在我的手心裏,隨著手掌的顫動微微抖動著。
而我,就這樣一直跪著。
我本可以袖手旁觀,不必冒此風險。
太子若有不測,戰死沙場,陛下也將賜我一處府宅,以親王福晉的身份搬出宮去,什麼深閨寂寞,對我來說,反而是好事。
可我不忍數萬將士丟了性命,不忍黎明百姓流離失所,更不忍我大魏國的江山遭北番人踐踏。
片刻的沉默後,一隻強有力的雙手扶住我依然顫抖的肩膀,魏晟華從我掌中拿起平安符,揣進甲胄裏。
“多謝,僅此一次!”
6
太子殿下出征,我也沒閑著。
我派身邊的貼身侍女連翹,去尋姨娘家的侄女,孫亦玉。
姨娘的娘家是商戶出身,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在京城也有數家店鋪。
自姨娘進入丞相府為妾,我便與她交好,後來認識了她的侄女,兩人年紀相仿,一來二去便成為了閨中密友。
連翹在京城的翠玉軒酒樓留下我交待的口信,請孫亦玉來宮中見我。
本以為要等待些時日的,第二日,便有一位身著騎裝的女郎來到東宮。
“在下孫家長房,孫亦玉,給太子妃請安!”
她經常在外奔波,不便扮作女兒裝束,也並未刻意扮作兒郎。
我馬上抬手示意她免禮,說道:“好久不見你了,甚是想念。”
說著,我屏退了左右的宮人。
“好久不見,太子妃,如今孫家在京城的生意都是我在打理。如你信得過,盡管吩咐。”
我聽聞,眼睛裏一道光亮閃過。
令我意外的是,她已經在打理京城的生意了。
前世,我與她便是閨中密友。
她經常在外經商,每次回到京城,我都會和她一起聊東聊西,聽她說一路上的見聞,說外麵的大千世界。令我豔羨不已,真恨不得自己也能像她一樣。
在我嫁入忠王府後,便與她少有來往了。
那是我成婚後的第二年,她帶著禮物來王府找我,也是如前一般,跟我暢談。
不想,被魏忠華撞見了,嗬斥了我一頓,說以後不許再與商戶來往。
好在,今世在東宮裏,並沒有人阻止我與商戶來往。
想到此,我趕緊上前,拉著孫亦玉的手坐下,說道:
“請好友相助。”
7
我與孫亦玉密談了近一個時辰。
臨近黃昏日下,我給了她一個匣子,裏麵是我的全部身家。
離開時,她捧著錢匣子,笑著說道:“之南,你可想好了?”
我點了點頭。
我知道,自我說出那個夢開始,便已經是一場命運的博弈了。
既然是賭,為何不搏個痛快?
到了省親的日子,今日,我獨自去往丞相府。
不想,沈之冰也在丞相府中。
“妹妹如今真成了貴人。如今就你一人來省親?”
沈之冰看著我身著華服,頭戴貴冠,身後宮人跟了幾十個,不免心生妒忌。眼中閃過一絲絲惱怒,但很快,便被得意取代。
“不過,這也不能怪你。成親當日,太子殿下便奉命出征了。你大概跟他沒說上幾句話吧。戰場上刀劍無眼,萬一太子......”
她臉上滿是譏笑,又趕緊捂住嘴:
“是姐姐說錯話了,太子妃大人不記小人過,莫怪才好。”
我笑了笑,緩緩地說道:
“既然忠王福晉說錯話了,為何還不給本宮賠禮道歉?”
沈之冰臉色一沉,怒聲說道:
“沈之南,你嫁入太子府,便不將我這個嫡姐放在眼裏了嗎?”
我也冷下臉道:“是你沒把東宮放在眼裏吧?”
沈之冰還是不敢造次,瞪了我一眼,彎腰向我行禮致歉。
我拿起茶盞,輕輕吹著飄浮的茶葉,喝著茶。
就這樣,靜坐著,互不說話。
大約一盞茶的時日,父親帶著魏忠華走進前廳。
隻看一眼,我便知道魏忠華與父親相談甚歡。
一個到處結黨營私之人,怎會錯過這次良機?
此時,沈之冰又得意起來,走到我身邊坐下,用細微的聲音說道:“妹妹,忠王對陛下忠心耿耿,人如其名,全心全意做個忠臣。”
我點點頭。
前世,魏忠華也是這麼跟我說的,隻是......
我並不打算提前為沈之冰揭曉謎題。
今世,是她選擇的。
8
沈之冰看到我的反應,本想再辯駁幾句。
可是父親過來了,她便不再言語,悻悻然閉嘴了。
前世今生,母親都極其偏愛沈之冰。她又拿出些珠翠首飾給了沈之冰。
“拿著,你妹妹的宮中有的是稀罕物,她用不到這些。”
我心想著,我怎會用不到呢?
我去到後堂屋看了姨娘,便回宮了。
轉身登上太子府的馬車時,我多看了一眼。
恰在這時,一陣風吹起車簾,我驚了一下,車上坐著的是將軍府的管家。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除了去給太後、皇後請安之外,便是與孫亦玉見麵密談。
這期間,我們也會在太子的騎射場上。
孫亦玉的策馬天賦實屬了得,她也樂得教我。
逐漸的,我也能自己騎馬小跑了。太子的赤兔馬在我手中亦是溫順得不像話。
宮人給了我燕北的信劄,是太子親筆信。
信劄上顯示“吾妻,之南,親啟”。
我心慌亂,顫抖著拆開信劄,卻沒想到紙上隻有三個字:
“夢成真”。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強撐鎮定。
魏晟華在告訴我,我的夢成真了。
9
太子殿下被圍困燕北的消息傳入京城時,沈之冰打著安慰我的旗號,來到東宮探訪。
卻被侍女告知,我因傷心過度,吃不下睡不著,病得不輕,不便下床。
沈之冰去往皇後宮裏,再三說著我不見她,還請皇後允許她以皇後的名義來見我。
皇後對此不理不睬。
沈之冰又找了孫亦玉,說是擔心我,讓孫亦玉來勸慰我。
孫亦玉口中說著沒空閑,心裏也是著實擔心我。
沈之冰在幾處碰壁之後,便不再四處找人了。
她料想我可能實在是病得不輕,便遺憾地不再來找我了,隱約中還透著幸災樂禍。
孫亦玉在給我的飛鴻傳書中寫道:
“沈之冰在打聽太子給你的信劄中,說了些什麼。”
我沒有辦法給她回信,隻是在信紙上劃了一道指甲印,又折疊好綁在信鴿腿上。
這是我們約定好的聯絡方式。
此時,我距離燕北還有五百裏。
10
在接到魏晟華信劄的第三日,我便去見了陛下。
我雖然早就做了打算,但是魏晟華若是不會信我,我也是無力再做什麼的。
可他信了我。
我鼓足勇氣,踏入乾明殿。
我跪在地上,給陛下行過禮之後,將我對太子說的話,又對陛下說了一遍。
順便,我呈上了太子殿下的信劄。
接過信劄,陛下看後沉默了許久,才說道:
“可你此去,若是出了什麼意外,朕該如何向晟華交代,如何向丞相交代?”
我笑了笑,目光炯炯地看向陛下,說道:
“陛下,作為臣子,理應為國盡忠,替陛下分憂。臣妾一直將後宮不得幹政的祖製牢記於心。
可現如今,太子被困燕北,即將大雪封山。臣妾與太子生同床,死同穴。
至於臣妾的父親,他身為大魏國的丞相,定能理解女兒的這番苦意。
更何況,一個荒謬的夢,太子冒著風險也信了,若臣妾退縮了,怎麼對得起他,怎麼對得起數萬將士?”
陛下默然良久,便點頭允了。
隨後,我與陛下商議好,為防止節外生枝,先由我帶領一支精銳,押運糧草,在今夜出發。
陛下派人開始調集更多的糧草,晚五天出發支援燕北。
臨行前,陛下說道:“晟華繼位後,之南你就是皇後。”